柳青云长舒一口气,似是放下了心中一块大石。在他看来,如果藏宝图真的如紫阳宗所说的在张轩身上的话,自己对他施的诡计也就不算太过卑鄙了。
“这么说,玄天图果然在你手上?!”陌生的浑厚质问声在张轩身后响起,惊得他汗毛直竖!
张轩没有即刻转身,心神操纵金光剑飞起,在背后快速的虚斩两下,不过似乎什么也没有砍到。
张轩转过头来,只见一个身穿紫色劲装,袖口密密的缝了三条金色细线的中年修士正略显笨拙的从地上站起身来,腹部一个显眼的血洞,鲜血尚未完全凝固,正顺着裤脚一点一点的滴落,很是诡异!
是陈翔!
“你没死?”柳若珊一双美目因为受惊而瞪得老大,吓得退了两步,腿脚一软,险些摔倒。刚才她就察觉到陈翔尸体的手指动了一下,只是把它当做自己的幻觉没有在意,想不到一个死人居然真的活了过来!
陈翔面皮本就十分白净,现在更是惨白惨白的,像是抹上了一层白色粉末般,十分骇人。两眼无神,直勾勾的盯着前方,似乎在他眼里只有张轩。额头上一道短短的红色疤痕向外翻卷,非常醒目!
见事情突然发生了变故,沈冰如也飞掠到张轩身侧,仗剑而立,准备随时出手迎敌。忽然间,沈冰如的双眸注意到了陈翔额头上的红疤,惊讶的话语脱口而出:“寄神术?元婴修士附身?”
“咦?”只见陈翔嘴唇不动,似从腹中发出略显惊奇的声音,一双无神的眼睛转向了沈冰如,“你这女娃子眼神倒是不坏,听说灵药谷的司谷主收了个冰灵根的女弟子,天赋惊人,想必就是你了?”
沈冰如冷哼一声,不予作答。
“元婴修士……对我手中藏宝图知之甚详的样子……附身在紫阳宗已死修士的身上……”张轩心念急转,试探的问道:“杨镇南?”
“小子好没礼数,不过不错,正是本座!”陈翔的嘴唇依然不动,但声音浑厚,有种让人心折的魔力。
张轩退后一步,头顶百会穴上又缭绕出淡红色霞光,全身法力蠢蠢欲动,心神警戒到了极致——他杀了杨镇南的后辈,又顺手牵羊了他口中所谓的“玄天图”,张轩可不会天真地认为一个元婴初期修士会轻易的放过他。
“我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张轩右手按在胸前,衣襟内贴身藏着的,是在目前唯一能暂时保住他小命的绝对防御符箓。绝对防御符箓在帮助苏沐雪渡过元婴期天劫的时候已经使用了一次,现在只能够激发两次,每次可以保他一个时辰的周全。
可是两个时辰之后呢?防御符箓是不能自行攻击杨镇南的,只要他耐着性子守在张轩身边,两个时辰一过,张轩的生死就由得杨镇南把握了!
“张轩小友,本座知道那杨一鸣平日里鱼肉乡里,恶事做绝,把我杨家的声誉破坏殆尽,本座在此向小友赔不是了。”杨镇南浑厚的声音异常真诚,身为新晋元婴期修士,竟真的借着陈翔的身体,向张轩微微弯了下腰!
张轩自然不相信杨镇南真是为了道歉而来,一时弄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也不做什么假惺惺的回礼动作,只是冷眼旁观,心中警惕之心更重。
“本座与小友之间没有任何直接矛盾,门下弟子和后辈都已经为他们的恶行付出了代价,不知道小友现在是否能将天玄图归还于本座?看你如今只是练气期五层的修为,本座事后定有重酬,让你毫不费力的进阶筑基!”杨镇南侃侃而谈,分析鞭辟入里,虽然只闻其声,未见其人,但是其极为精明的形象早已跃上张轩心头。
“答应,还是不答应?”张轩心中极为矛盾,“如果不答应杨镇南的要求的话,以自己不到筑基期的修为,即使手握绝对防御符箓,在面对拥有绝对实力的元婴期修士时,仍然难逃一死的。”
“那……直接答应,把白色绢布还给杨镇南?”按理说这应该是最合理的选择,杨镇南得了面子,张轩得了里子,皆大欢喜。
可张轩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堵,自己与杨镇南相逢一笑泯恩仇了,那莫叔的断臂谁来负责,柳府上下多出的六十多块墓碑谁来负责?
可形势比人强,张轩有义不假,但还没到痴傻的地步。此时此刻,痛快的交出白色绢布才是正道,才是唯一的选择。
张轩垂下头来,双眼盯着腰间的黑色小袋,右手缓缓地摸了上去,这个比较华丽的储物袋还是自己当年从杨一鸣身上搜罗下来的。
张轩心念一动,就准备把白色绢布从储物袋中取出,交还给杨镇南。
张轩心中不对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仿若醍醐灌顶,豁然开朗!
“灵药谷中的师兄弟们总是说紫阳宗修士极为霸道,可自己四年前杀了杨镇南的后辈杨一鸣,今天又手刃了一名紫阳宗筑基中期修士,结果他却不思报仇,反而向自己赔礼?”
“虽然自己不知道沈冰如口中的寄神术有什么功效,不过大致是可以猜到的,杨镇南贵为新晋元婴期修士,即使只有一丝神念寄在陈翔的身上,也大可以将自己先行拿下,再论其他的……”
“高阶修士都是自重身份的,一个堂堂元婴期修士在地上装死挺尸那么长时间,根本说不过去啊……”
“最重要的是!身为元婴期修士的杨镇南,居然看不透自己的真实修为?”
这种种的矛盾,不可解的地方,其实都有一个最浅显的解释。
眼前这个所谓的附体杨镇南,根本就是鱼目混珠的假货!
“杨前辈。”张轩对着“陈翔”拱手朗声道:“小子修为极差,身家不丰,杨前辈贵为元婴期修士,肯定法宝无数,在下不敢贪心,只要杨前辈一件中品法宝作酬,立即把玄天图双手送上!”
“呵呵,你居然敢跟元婴期修士讨价还价……”陈翔腹部又传来浑厚的笑骂声,忽然间声音一顿,冷冷的说道:“小子,你发现了?”原本中正平和的男声居然瞬间变成了娇嗔的女子声音!
“你究竟是谁?”张轩头顶淡红色霞光翻腾,蠢蠢欲动,显然一语不合,就要动手了。
“嘻嘻,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女子的娇笑声从陈翔的腹部最后一次传出,随后只听“蓬”的一声巨响,陈翔的尸体居然无端爆炸!
鲜血和肉块横飞,溅的到处都是。
幸好张轩体内法力一直在暗暗酝酿之中,一见事有不谐,立刻操纵淡红色霞光挡在身前,布成红色屏障,把柳家父女,沈冰如一同护在其内,避免了被“血雨腥风”淹没的悲惨状况发生。
“啊!”只听得身后突然传来柳若珊的惊叫声,张轩回身一看,一袭白衣的柳若珊被眼前血腥的场景所摄,竟歪着身子倒在地上,昏了过去!
柳青云看见自己女儿昏倒在地,眼中眸光一闪即逝,露出心领神会的淡淡笑容,有些令人意外的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相扶,而是对着张轩拱手道:“张贤侄,我重伤未愈,不良于行,我柳家下人大多被紫阳宗弟子残杀,少部分都躲在密室之中。你也不是外人,不若你替我将小女送入房中休息,不知贤侄意下如何?”
张轩微微一怔,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回身对着沈冰如嘱咐了声,就麻利的抄起柳若珊一双玉腿,抱在怀中,大踏步的离开议事厅,往柳若珊的闺房走去。
柳若珊身量中等,身上肥瘦适宜,入手处滑腻异常,有若凝脂一般,身上处子的天然体香缭绕鼻间,让人有一种不忍放手的感觉。
“可以了,在这儿停下就可以了……”张轩怀中的柳若珊发出有若蚊蚋的呢喃声,脸颊处如同被火烧了般滚烫。
张轩眉头一皱,依言将柳若珊放了下来。
柳若珊的双腿仿佛瞬间失去了力道,摇摇晃晃的连退了几步后才站住了身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着张轩盈盈一福,轻轻说道:“请原谅若珊故意装作昏倒,只是……只是有些话藏在心里久了,想同你亲自说说……”
“什么事?”张轩脸上露出疑问之色,“莫非柳家还有什么麻烦不成?”
柳若珊轻轻摇了摇头,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凝视张轩,惊讶的发现自己需要微微抬起螓首,才能与张轩对视,“你……已经比我高了……”
张轩默默的点了点头,从这略显诡异的气氛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柳若珊双眼在张轩不算英俊但棱角分明的脸上悛巡。额头,耳朵,眼睛,嘴唇,鬓角,胡茬……似乎想把张轩的形貌深深的记在心里。
张轩没有打断柳若珊的凝视,此情此景,无言可喻……
良久,柳若珊慢慢地走近张轩,轻轻踮起脚尖,把自己圆润小巧的下巴搁在张轩肩膀,在张轩耳边低声呢喃道:“你若不是修士,该多好啊……”话音未落,已无语凝咽,一滴滴晶莹的泪珠打在张轩肩头,汇成了一条绝望的细流,跌落衣衫,归于尘土,永不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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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张轩和沈冰如一同离开了柳家,没有人相送。二人仿佛心有灵犀般沉默的驾驭着各自法器,往灵药谷的方向飞去。
张轩飞在空中,右手伸入怀里,取出一个昨晚柳若珊送给他的精致小巧的红色锦囊,小心的解开细绳。锦囊内有两样物件。
一个黄色的小小平安符,针脚细密,浑然天成。
还有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方形宣纸。
张轩打开宣纸,上面只有八个工整的蝇头小楷——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