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江湖恩怨
西川长街一到晚上九点，就变成灯红酒绿莺莺燕燕一片。走在这条街上的女人有一半都可以直接上床，另外一半你如果不小心动了她，第二天就会陷入帮派的厮杀。至于男人分为两种，拿刀的是小混混，什么都不拿的才是有点名头的大哥。
再有钱的人也不敢再这条街上直接开车经过，除了两个人，一个是莫黎一个是夏凉。莫黎的红漆小轿车一直开到了最里面的死角，才看见夏凉的黑色奥迪。
红漆小轿车停在路边，所有的人都侧目看去，但是当莫黎那双三寸高跟落地之后发出那种咯噔的脆响，那些目光又触电一样缩了回去。
拉开暗色流光的半透明玻璃门，屋子里面的格局布置精致的会让你恍惚中以为错进了哪个童话故事里的宫殿，描金的乳白色桌椅高悬的水晶灯，装裱精细的欧式油画。背景音乐是舒缓的外文歌。
很难想象这里是一家夜店？
这里是莫黎所控制的**势力的本家。有任何风吹草动，帮里的巨头就会在这里碰面。于是，这家夜店是名副其实的金絮其外败絮其中。一帮半大的小子拎着刀拼着酒，三九寒天的也照样光着膀子。所以西瓜妞常说夜店里的尽是一帮禽兽。
“茉莉姐。”所有醒着的人都在看见我的一瞬间僵直起立，有那么一两个喝酒喝得跟烧鸡似地满面通红，一站起来立刻直直的向后倒去，众人七手八脚的把人拖走，场面又陷入一片混乱。
西瓜妞正窝在吧台上喝的全身瘫软像一团软泥。不过还好，手里的高脚杯还没有倒下，说明神智还没有完全丧失。在她的脚下蜷缩着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西瓜妞尖头的黑色漆皮高跟鞋毫不含糊的压在他的喉咙上。
“怎么动手了？还有气么？”把厚重的外套随手搭在旁边，伸手叫了一杯白水。
“要不是为了给你留着一口气，老子早剁了喂狗了。”西瓜妞抬起半只眼，隔着高脚杯熠熠生辉，朱红色的樱唇模糊不清的吐出来两个字：“内鬼。”
莫黎手一晃，居高临下的把一整杯的白水都泼在尾巴脸上。
尾巴年纪约三十左右，眼角有一条长长的伤疤，刀砍的。显然我来之前就被人照顾过，鼻青脸肿的，本来的样子倒是看不清楚了。此刻被水一泼，蓬乱的头发粘在脸颊上，青紫色淤肿的眼皮掀起一条小缝。
人醒了。
“三年前，阿南是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此刻的表情有多么狰狞，不过至少不可能是慈眉善目，因为尾巴所表现出的恐惧让我很满意。
“莫黎……莫黎……”
“你还认得我啊，那很好。你最好乖一点，因为现在的我比当年的阿南更喜欢杀人……”然后声音突然尖锐，全场在一瞬间寂静无声：“说！你是怎么背叛了阿南，阿南是被谁杀死的，你怎么不去死！你凭什么还不去死！”
酒气冲天的西瓜妞从后面圈住我的肩膀，她的身体柔软，但圈着我肩膀的胳膊却带有坚定的力道，让我镇定了许多。
“大姐，你别吓坏人家啦，精神分裂什么的就再也问不出真相了。小尾巴，给姐姐说实话吧，说的姐姐我满意了，就饶你一条狗命。”
地上的尾巴全身一抖。眼神怯怯的看着西瓜妞，那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真TM不像个男人。
“尾巴……我知道你生性胆小，若不是靠上了别家大树，借你个胆子你也不敢杀阿南。说，是谁！”用食指和拇指钳住他的下巴，将他拎了起来，气势完全压倒他的神经。
“强哥……是强哥。”
“啪”一声枪响，夜店里尖叫声一片。
是我动手毙了他，连西瓜妞都浑身一震，浑身的酒气像是被那一声枪响震没了。夜店里的人，一声不吭的看着我们，站在这屋里的人谁不是在刀尖上舔血在枪口上抢生意的人，这枪声早就听惯了，他们所惧怕和震惊的是我的愤怒。
尾巴的脑门上一个恐怖的枪孔，鲜血从他的脑后喷涌而出，大理石的地板变得粘腻起来。尾巴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就全完耷拉下去。
“愣着干什么！拖走喂狗。”我拿着西瓜妞的洋酒直接仰头灌了一口，后劲倒是挺足的，胃里像吞了火。红色的指甲抠着酒瓶发出吱吱的声音。
西瓜妞一把夺过我手里的酒瓶，对着我一阵疯吼，恨不得上来咬我几口才解气。
“茉莉姐你疯了么，尾巴的话还没说完呢，你就是想毙了他也不差这一会啊。这可是关乎阿南哥的死因啊，这几年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才撑下来的吗？”西瓜妞的怨怼，我可以理解。阿南的死，关系到整个青帮，背负这仇恨的人不止我一个。
但是要我相信尾巴说的话么？强哥。
先不说这事儿有几分可信度？尾巴如果是青帮的内鬼，躲还来不及，怎么会傻到送上门到青帮的地头上犯冲被人抓。当年的事儿，到底和强哥有没有关系，强哥的帮派的确是在阿南死了以后迅速起家，但那阵子乱的很各种帮派层出不穷，他并不是最出挑的。
最重要的是，现在并不适合和强哥撕破脸。
“这件事儿，到此为止。接下来我会去调查，你们不许插手，也不许擅自行动，更加不许把今天发生的事儿透漏出去半个字！”
西瓜妞瞪着一双大眼睛，很明显莫黎是想把这事儿盖过去。血燕堂是执掌刑罚和信息的，这话明显是说给她听的。半响，西瓜妞才点点头，把头背了过去，用高跟鞋尖抠着地板，恨不得能钻出个洞来。
“你是大姐，我当然听你的。”
莫黎拍拍她的手，压低声音说道：“你这丫头平时多看点书，不是光枪法好身法快就可以不挨枪子的，不用动刀枪的阴招多的是呢！把消息封了以后，外面要是有什么动静，就说明咱们自己人里有内鬼。你留心着点，别整天喝酒。”
西瓜妞左脸写着“迷”右脸写着“茫”。虽然知道莫黎的话里有话，但是就是参不透。
莫黎一脸无语，想用酒瓶子砸碎西瓜妞那一脸白痴又白痴的光明正大理所当然的表情。她拨通了洛承的电话，嘱咐了他几句，问道：“诶，西瓜妞最近和你在一起都干什么了？”
洛承想了想，笑出了声：“她就做过两件事，杀人和犯傻！”
杀人犯法的人莫黎见得多了。这杀人犯傻的人，还是头一次见。莫黎大笑起来，西瓜妞撒娇似的追着她打了一阵。不依不饶的样子活像一只野猫，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指甲，比夜店的灯还色彩斑斓。
莫黎在夜店呆到后半夜，喝了七分醉才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