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二十个人，男多女少，一律的白色大褂，衬着里面海绿色的里衣，而二十个人最相像的地方莫过于都带着一样的胸牌，胸牌上面用红色印章盖上的大大两个字——实习。
今年市里医院的脑科一共招了二十个实习生，与历年相比，算是人数较多的，同样，可能被留下的与历年相比，也算是人数比较多的，百分之十的比例，也就是说二十个人里面会留下两个人，当然，不排除意外情况。
二十个人围在一起，开了一个简短的圆桌会议，大概内容无非是以后多多相处，上进努力等等一些常规台词。
“好了，话我也不多说了，大家都是各个医大，医学院出来的，做医生这一行，对各方面要求有多高，竞争有多紧张，不用我说也都知道，不必说最后能留下哪一位，仅仅只是在实习这一段时间，有多少受不了，有多少精神崩溃，有多少从医生变成病人的又不是仅仅是少数，有人说竞争太残酷，但我只想说，以后作为一个医生，不只是要看你们的技术有多好，更要看你们的心里素质，如果觉得自己心里太脆弱，门在那里，现在就可以走，我不拦着。”一段话说完，整个圆桌一片安静，对于这段话也不知道是该鼓掌还是提一些象征性的问题。
“啪，啪……”其中一个人双手来了几下亲密接触，其他人同样也被带了起来，最后连成一片。乔以薇顺着声音望去，第一个拍手的人也同样望了过来，算是很眉清目秀的一个人。
02
小会议室的门被人敲了两下，打开。
“阮主任。”
阮晴点了一下头，示意他可以进来。
夏承雨把一份资料递了过去，“这是各个大夫的实习生分配名单。”阮晴结果名单翻了两页，“好了，我都知道了。”
夏承雨走后，阮晴拿着名单站了起来，“现在我发的这张表格，会详细的告诉你们，在你们今后的几个月你们会跟哪一位医生实习，填好资料后，马上带着它找到你们的前辈，好，现在散会。”阮晴站起来，踱步离开小会议室，关上门的时候留下一小片的嘈杂。
“阮大夫还真不愧是知名脑科医生，说起话来就是有气势……”
“这就是医院的计策，先来个名人，给一个甜枣，让你以为他有多重视咱们……”
“刚才进来的医生看起来够年轻的，好像还不到三十……”
所幸的是，嘈杂声并没有持续多久，闲散的说了几句，就赶快填写好自己的资料了。
03
“乔以薇。”
乔以薇回头，“你好。”礼貌的打了一个招呼，然后毫不掩饰自己疑惑的神情。
“你的牌子上写着，我视力很好……远视。”顺便侧头看了一下她的资料，“夏承雨……真巧，我们被分配到同一个医生那里。”
乔以薇微微点头，“是，好巧。”
“我是陶洛阳。洛阳的洛，洛阳的阳。”拿起胸牌晃动了两下，放下，“以后，我们就算是同门的竞争对手了，请多指教。”伸出手来，握手。
同样跟着这位夏医生实习的有四个人，只有乔以薇一个女生，夏承雨把各个人的资料都看了一遍后，便给每人发了一本《实习医生工作职责》，把每天要做的事简单的说了一遍，乔以薇只理解成一句话，‘以后的日子，只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当时你怎么会想到鼓掌？”乔以薇问陶洛阳。
“我当时什么都没想，只是事先知道不管阮大夫说什么，无论好坏，鼓掌绝对没错，其实我也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择当医生，我觉得你当护士更合适。”有些轻浮的笑了笑说，“因为你够漂亮，估计手术的时候，病人一见到你就兴奋了。”
“是吗？”乔以薇无所谓的笑了笑，“那恐怕也先要找到做开颅手术还能不打麻药的病人才行。”
“呵呵”陶洛阳尴尬的笑了两声，“我开个小玩笑。”
乔以薇也配合的皮笑肉不笑的做了做表情，“我也是说笑的。”
“不过有件事我想作为同门还是要提醒你一下，我刚刚听说咱们的这位夏大夫别看长的一副斯文样儿，可是完全不懂得‘怜香惜玉’。”
“在背后说自己……上司的坏话可不好。”她轻描淡写的说，那位夏大夫懂不懂‘怜香惜玉’根本不重要，当她作为医生‘男人和女人’的区分除了身体构造就没有什么了。
“好像就是去年的事，当时来了一批实习的小护士，其中一个不仅人长得甜，声音也好听。”陶洛阳开始举事实例子，“当时来一个病人，直接进入抢救室那种，情况很不乐观，你知道，往往这时候，那些病人的家属逮到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就会问问情况，当时刚好逮到那个小护士了，她就对病人家属说，‘没事，你们放心，他一定会没事，我们的大夫很优秀，手术一定会成功。’那个小护士本来其他成绩都很好，结果就是因为这句话，最后没能留下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乔以薇轻呼一口气，带着淡淡的笑意，“一般就算是主刀的大夫，也不能保证百分之百的成功，也只能说‘我们一定会尽全力’。”停顿了一下，放轻语调“她的承诺太大了。”而且这种裁判生死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做到，就连最优秀的大夫也做不到，能保证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保证不了百分之百的成功，除非你是神。
“据说当时所有人都不能理解，那位夏大夫的意思也跟你差不多，后来流传流传就变成‘不为美色所动’了。”绕来绕去还是一个意思。
“据说你的消息很灵通，能告诉我医院食堂怎么走吗？”明明都是实习生，八卦消息未免掌握的太好了。
04
叶华回家的时候，屋里开灯并没有，柔顺的晚风夹带着夕阳的余光，淡紫色的窗帘慢慢的舞动，又轻轻的落下，通过从窗帘透过来的一点光线可以看到斜躺在沙发上浅眠的人，淡淡的闭着双眼，淡淡的呼吸，淡淡的安然。
“恩……”感觉到有人回来，低低呓语了一声，“回来了。”
“回来了。”叶华俯下身，“很累。”
“还好。”沙发上的人回答，有气无力的声音，明眸拨开长长的睫毛，“斗智斗勇，亲身经历了一下什么叫做职场如战场。”突然想起了什么，双手撑起软绵绵的身体，“我忘记做饭了。”腾出一手揉了揉太阳穴，“本来只想睡一小会儿来着。”
叶华坐到沙发上，把她揽了过来，让她尽量能舒服的靠在他身上，“那就不要做了。”
“那怎么可以，我不做饭，你吃什么，就算你什么都不吃，那我也要吃。”有什么在她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的穿梭，是叶华的手，他一直很喜欢这样。
“可以定些外卖，也可以……出去吃。”他说。
05
几条细小的银线汇成淙淙的泉水，从精致的小假山上流下来，泛着银光。几条颜色各不相同的小金鱼逆着流下来的水流摆尾，被暖黄色的灯光打上颜色，更显得几分俏皮可爱。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是很舒适的青草香，花香，茶香，种种淡雅的味道交汇在一起。
乔以薇环望了一下四周，“不错，我喜欢，你从哪里淘出来这么一个地方。”整个餐厅都是淡淡的暖色调，显得宁静，又不乏各种绿色植物，开的花不多，都是玲珑的小巧小黄花。隐隐约约有种悠然见南山的田园气息。
“前几天在地上捡到一本杂志，上面刚好有提到这家餐厅。”
前几天翻看杂志的时候刚巧看到这家餐厅，觉得这种古典田园浪漫的混搭风格很有意思，想尝试一下，就在上面用笔画上了一个圈，之后便把这件事忘到脑后了，现在被这么一提还是有些印象，好像当时没来的理由是位置太不好预订了。
“原来不是你发现的，亏我还像夸夸你的情商有提高了，看来还是有待提高。”她说。
叶华浅笑，把菜单递了过去，带着几丝玩笑的意味，“女士优先。”
06
“嘘……”乔以薇忽然做了个噤声，身子和眼眸都倾斜了一定的角度，“他也在这里。”
“谁？”叶华问道。“熟人？”
“不是。”乔以薇说，“是带着我实习的大夫，前辈，上司，工作审判者。”
叶华顺着乔以薇的视线望了过去，看样子应该也是二十几岁的人，这么年轻就可以带新人吗。
“你说，我需不需要过去打声招呼呢？”
“算了。”他回答，“他应该没看见你。”
“万一看见了呢？”
“那就当是你没看见他。”
“…………也是。”乔以薇假期一只虾仁放进嘴里，“而且他对面还有一位，打扰人家谈恋爱会遭天谴的……你怎么了？”
叶华轻轻闭上眼睛摇头，也继续吃着自己的那份，“没事。”
刚才他竟然完全没有看到那里坐着的是两个人，乔以薇看了过去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就在那位前辈身上，两个人约会的时候，女朋友的视线竟然分给了别人……他原来连这种莫名奇妙的醋也会吃，只是一个同事而已。
把里面的虾仁挑了出来，“你多吃一点。”
“会胖的。”她说，可还是乖乖的吃了，一般人在盘子里挑菜的时候，都会给旁人带来多少的反感，可是看叶华一个不落的把虾仁挑出来的时候，只觉得理所当然，甚至看起来还有些享受。
07
还没等叶华把灯打开，乔以薇就径自进了屋子。熟练的走到饮水机前，熟练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环境不错是不错，不过菜做得太甜了。”
“甜？”他倒是没觉得出来，今天点的菜并没有带糖的。
“恩，太甜了”乔以薇的话带了几分撒娇的意味，“我都有些不适应了。”
叶华了然，“是吗？”从身后把她的肩膀揽住，“很甜吗？”
“所以啊……你要努力让我适应才行。”把杯子放下，睫毛微微下垂后又上扬，“今天很开心，那个……”缩了缩脖子，一侧的嘴角上扬，“我睡觉去了。”
叶华愣了一下，“哦……”接着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有点像是回到了当初刚见面的时候，往往就会在突然之间——冷场。
“早点睡…………”他说。
“…………你也早点休息。”她说。
“那个……”
乔以薇转身，“还有事吗？”
“你要是太累，明天就不要早起，我晨跑回来会把早餐买回来。”
“…………哦。”
“那…………晚安。”
“晚安。”
08
乔以薇躺在床上，这张床是那天在家具城，她自己没舍得买的那一张，把多出来的那只枕头慢慢拽了过来，抱在怀里，“你说，你在另一边是什么感觉。”
叶华戴上眼镜翻了几页文件就又站了起来，拿起杯子走到客厅，想给自己冲一杯咖啡。
打开饮水机的时候发现她的杯子还放在上面，手不自觉的把它轻轻拿起，细细端详，又轻轻放下，再轻轻拿起。
自嘲的笑了笑，“我到底在想什么呢？”
回到书房的时候发现手机正在振动——
‘还没睡呢？’
‘恩，你也没睡。’
‘我刚刚听到了水声，晚上还是少喝点咖啡比较好。’
‘知道了。’叶华按下发送键之前，镜片后的眼睛深深合了一下，又加上了几个字，‘我用一下你的杯子。’
‘怎么不用你自己的？’
‘坏了。’
‘哦，记得刷干净再用，我刚用过。’某人拿着手机的手微微用力，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我已经用了。’
‘用就用吧，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我睡觉了。’
09
“你要搬走。”叶华看着正在收拾衣物的乔以薇问道。
“不是搬走。”乔以薇说，“只是想要去医院的职工宿舍住上几天，实习期间必须尽量保持24小时随传随到，在这里……不太方便参加每天早上病房医护人员的交接班，所以……我希望你能理解。”被人从身后抱住，环住，整个后背都贴近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伴随着不知道是谁的心跳，还有低沉的声音，“所以，你要离开多久。”
“不知道，可能是一两个月，可能是实习结束。”其实原本就没有什么‘可能’，她最起码也要在那里住到实习结束，可是，忍不住呢，自己硬是在里面加上了两个‘可能’，加上了，根本就没有什么意义的两个‘可能’。
她从身后抚上他的脸，“这一回轮到你送我了，真有些不习惯……”未说完的话，被他的吻堵住，从细细密密的纠缠，到浓烈的喘息，他的吻一路向下，从嘴角到下颚，从下颚到脖颈，细细啃食，最后又回到了唇间，舌尖勾兑起她的唇线，近乎于信仰的迷恋。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换成了相对，她的手慢慢进入两人之间的空隙，抚上了他的胸口，手心里是失去轨道般的星球，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立刻有凉凉的空气来填补缝隙，“叶大律师，我发现你越来越琼瑶了，你会想我吗？”
回答她的是再次落下来的吻，还有略微低哑的嗓音，“我现在已经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