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亮桃夭就醒了。查视浣狸,小家伙倒是睡得沉,伤口也没有恶化的迹象,看来此法可行。
受了鼓舞,桃夭很是高兴,也略感松了口气。
接下来的日子便显得有些忙碌。
趁桃林里的落花还未枯尽,赶紧挑干净的捡了攒起收好,每日取数十片泡在灵泉水中,等存够了灵力晚间再碾碎敷到浣狸伤处。
初初几次换药小家伙都疼得又叫又咬又抓,折腾的桃夭够呛,一双细嫩白皙的纤纤素手硬是被抓咬得伤痕累累。
过得五天,浣狸的伤处已经明显好转,妖气也已基本褪尽,再敷药时并未见多大不适。桃夭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三天,浣狸完全康复,连疤都没留下。看着光洁如初的皮毛,小家伙开心的上窜下跳,嘎嘎直叫。一会儿跃上树枝,扫着尾巴到处乱窜,一会儿又直蹦下来落到桃夭头上肩上,再顺着她的胳膊跳到地上,回过头得意的大笑。
桃夭被感染了欢快,终于一扫连日来的抑郁追着浣狸满林子又笑又跑。
桃林光秃秃的,她俩的嬉闹全无遮蔽。
侍女们被吸引过来,站在林外远远的看着她们窃窃私语。王母也缓步走过,驻足朝桃夭和浣狸看了会儿,不发一语又走了开去。
桃夭站在枯树林中间目送王母转身离开,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想要追上前去讲和,可满眼的枯枝腐花又让她跨不出脚去。一时想起当日让绿萝带的话,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决绝;一时又想起王母降雪冻山,毁尽了这片母亲留下的桃林,还逼得自己差点一命呜呼,便又有些不甘心;再一转念,又忆起后土和她讲过的话,只觉得王母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片刻间桃夭愁肠百结,一时紧着上前几步,一时又突的停顿下来,傍着光秃秃的桃树低头锁眉,委屈莫名。
只有一旁的浣狸,全然不懂这些细碎情绪,只一味的兴奋雀跃。看桃夭愁眉不展,便嘎嘎大叫着扑到她头上,不停的舔着她的脸,还扯下她发上的丝带到处乱跑。
桃夭无法,只得放下愁绪追着它你争我抢,重又欢笑起来。
就这样嬉闹一整天。到了晚间,桃夭带着浣狸悄悄下到山门处,避过宫娥巡视后一路奔向山脚。本来还担心被王母发现,可一路走来竟是顺畅无比。想起白日里王母的那一瞥,桃夭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湄水河边,桃夭手持灯珊瑚缓步而行。这就是青儿住着的大河啊。她还是头一次离河这么近,可是青儿却已经不知所踪。
它终于还是被赶走了吗?桃夭难过的想。还记得那天嘱咐它在山下种桃树,将来她好顺着桃树去找它。可是短短数日,宽阔的河床上便再也没有了青儿硕大的身影,恐怕它还来不及搜寻那些被扔掉的桃核吧?
从此以后,她们的见面都不会再是灼灼桃枝上的对望了!桃夭重重的叹息。
寻了块河边高起的石头把浣狸放下,摸着它光滑柔软的皮毛,桃夭忧心忡忡:“你真的是青儿派来的吗?这会儿青儿去了哪里?你能找到它?”
浣狸昂头嘎一声叫,自顾在石头上兜圈玩耍,也不知道是听懂没听懂。
桃夭无法,解下发上的丝带缠到浣狸身上,一边摩挲一边自言自语般的嘱咐:“你若是真的知道它在哪里,便快快去找了它,叫它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不要去东海,那里的大兽它打不过,去了也讨不得好,没的多吃些苦头。也不要去北渊,那里水域虽广却是极其寒冷,它修为低必然扛不住这样的苦寒,莫要不自量力。
听说洪荒境上有不少大大小小的湖泊,倒不如寻一个无主的住下,乐得自在。你记得告诉它,不论停驻在哪里,切不可扰了周围的村人,更不可行凶作恶。不过也不能总是躲在水里。八荒六合这么大,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记得叫它每过十年就现身一次,务必让周围的村人看到。也不必刻意做什么,青儿这么大,只在水上漂着便极引人注目。只望他们能时时传说,也好叫我有个方向好去找。
唉,这一离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青儿又傻又笨,被那蛟蛇利用了都不知道,若是再遇到些个狡猾的人,定然被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你要记得提醒它,莫要轻易信人,知道了吗?”
桃夭把浣狸捉到手上,强迫它面对着自己,一字一句仔仔细细的吩咐着。那小家伙却极是不耐烦,眨着眼睛嘎嘎直叫,用力挣扎着想逃脱魔爪。
看着无知懵懂的浣狸,桃夭心酸不已,长叹一声后只得放下它。
小东西一得了自由,撒腿就跳下了石头,蹦来窜去三两下便出了灯珊瑚的光晕,身影全无。
桃夭呆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直到身后响起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她才幽幽回望过去。
灯珊瑚的水蓝色光芒照的并不远,等看清来人时已是近在咫尺。
后土温婉依旧,言辞间却流淌着淡淡的沧桑:“王母以为你离开了,很难过。”
桃夭疑惑:“她以为?我的一举一动什么时候脱离过她的掌控?她会不知道我是否要离开?”
而桃夭没问出来的是:王母会因为她的离开而难过?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她只知道自己舍不弃青儿,放不下桃林,却从不知道她和王母之间竟然也可以有这样的情怀。
她总觉得王母是极寡情的人,对谁都不冷不热,无所留恋。哪怕是后土,离开几十年几百年杳无音信,也不会见王母有任何想念的意思。更何况她只是小小的桃夭。
自嘲的笑笑,桃夭起身缓缓往回走,和后土错身而过时听到她极轻的声音:“小夭,我们从未想过要掌控你什么,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桃夭停下脚步,语带凄厉,“只是不想让我知道太多,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