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清雅别致的周家大宅在一片墨色中变得影影绰绰,院子里黄绿色的树叶被凉风吹得微微摇晃。
“吱扭——”大门一声轻响,一个灵猫似的黑色影子从里面钻了出来。
那影子左右看了看,确定并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于是蹑手蹑脚地窜到草丛里,几下腾跃之后,轻盈的身姿便隐没在黑暗之中,再寻不到一丝踪迹。
……
四十分钟后,那黑色的身影出现在C城东郊临风亭外,一片低矮的瓦房前。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同样身着黑衣的男人。左边的那个身高只有常人的三分之二,精干瘦小,一脸敦厚之气;右边的那个却面色苍白腰身纤细,一副文弱之态。
“你迟到了。”低沉喑哑的声音自左侧蓦然响起。
“你咬我呀?!”黑影猛地一转头,抬手就往左边那人的心口推了一把,气势汹汹地吼道。
矮个男人被这样当胸一推,自然有点趔趔趄趄,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右边的男人手捏一朵矢车菊,不住地送到鼻子前嗅闻,脸上显出陶醉的神气来。他瞥了左边那矮小的男人一眼,娇滴滴地道:“哎哟哟,我说来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沉羽每天有多忙。打扫房间侍弄花草也就罢了,还得照顾那个趾高气扬的小鬼,我想想都觉得胆寒!不过迟到了三分钟而已,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
“我不过是多口问一句而已……”矮个男人低下头,手指不断揉搓衣角,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样。
“少罗嗦!”被唤作“沉羽”的黑影用力一挥手,“‘花魄’的行踪,你们查得怎样了?”
这时,月亮从密云中探出,四周被照得一片亮堂,那黑影的脸沐在月色中,也愈发明晰。
一头褐色长发一丝不乱地在脑后扎成马尾,面上的柔顺之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不耐与焦灼——这赫然便是周家的女佣程筱柠!
持花男子听见问话,正色站到程筱柠面前,道:“我能闻见她的味道,确定她就在城中。只是,她将自己隐藏得很好,我寻了许久,也未能掌握她的行踪。”
程筱柠略点了一下头,转向矮小男人,道:“来来,你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昨夜在落霞巷,又有一人遇袭。我趁救治的医生护士不注意,上前检查了一下。那人身上完好无损,只是意识模糊,仅余二魂七魄,‘爽灵’魂被夺。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花魄’所为。”
“砰!”程筱柠一掌拍在树干上,恨恨地道,“死妖怪,竟然把人家的地魂抢了去,教人今后怎么入轮回?!”
持花男子斜睨了她一眼,嘴里啧然有声道:“哎哎,沉羽大小姐,你冷静点儿。那花魄不是好东西,你爱怎么骂她随便你。可是,你也别把自己和我们一起骂进去呀!”
……
好吧,事实上,程筱柠和这两个男人,并不属于人间,而是来自于妖界。
与人世相同,妖界也是一个系统庞杂的小社会,各色人等齐备。有妖怪作乱,自然也就有管理者对其进行惩戒。这种维护妖界安定的机构,叫做“刑妖司”。
程筱柠正是“刑妖司”的其中一员,她的真名,叫做“沉羽”。她身边的两个男人分别叫“来来”、“去去”,是她的得力助手。
妖界与人间,千百年来原本一直相安无事。然而两年前,妖界的结印裂出了一个大口子,许多早就对人间觊觎已久的妖怪借此机会,立即纷纷跑了出来,生出不少事端。为了捉拿他们,沉羽不得不带着部下也来到了人间。
这繁华的人世,对于一直藏身于妖界的沉羽来说,光怪陆离到了极致。作为妖怪,她自然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可在这里,她却身无所长。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得化名“程筱柠”,将自己伪装成刚刚毕业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进入C城富豪周家做了个女佣,一面四处追查犯事恶妖的下落。
程筱柠看着眼前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神色严峻地道:“来来、去去,你们听清楚了。‘花魄’这件事我们已经查了一个多月,不能再拖下去。过两天我会去一个新主顾家做女佣,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处理。给你们两个星期的时间,必须追查到那个死家伙的下落,这次,我一定会让她死得很难看!”
去去媚态十足地翘着兰花指,细声细气地道:“沉羽大小姐,不是我多嘴。你好歹也是猫妖族的首领,何必来人间受这种委屈?给人家当佣人,被人呼来喝去还得低三下四,你就不觉得尊严被践踏灵魂被污染?”
来来在一旁心有戚戚焉地点了点头。
程筱柠霍然瞪大双眼,一根手指戳上去去的肩头,怒声嚷道:“你少说屁话!人界什么都要钱,什么都讲学历,我照顾自己已经够难了,还要养活你们两个废物!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会跑去给人当使唤丫头?你们是不是忘记了当初我们刚来时有多落魄了?就差没去垃圾桶拣食啊!幸好人家周太太愿意收留我,我说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她也没管我要那个什么学位证看看,这才算是有了收入。你心疼我是吧?要不咱俩换换?”
老实巴交的来来连忙伸手轻抚她的背安慰道:“消消气,消消气。”说着转向去去,十分狗腿地骂道,“怎么说话呢你,太不懂事了!”
去去冲来来翻了个白眼,自腰间小包里掏出一管护手霜,慢悠悠一边擦手一边道:“我不过就是说两句嘛,又没有怎么样。要我说,这人间的确是没什么好的,只有一样特好——那些护肤品,真是绝了!你们看,我自打来了这两年,皮肤是不是好多了?”
程筱柠往他的手上瞧了瞧,立刻尖声大叫起来:“你……你居然敢给我用欧舒丹?!你知不知道我自己还用着大宝呢!……我说钱怎么花得像流水一样,你这个败家子!”
来来见势不妙,立即把去去拉远了些,岔开话题道:“不说这些不说这些。对了沉羽,刚才你说要去另一家人里做佣人,知不知道什么背景,有钱吗?”
“我哪好意思向周太太打听那么多?”程筱柠余怒未消,愤然坐在一旁的石墩上道,“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那家人条件恐怕不比他们差,只不过,那个新主人,恐怕不太好伺候。管他那么多呢,到时候再做打算呗!”
“要不要我先去跟那家伙碰碰面,警告他一下?”去去抛着媚眼道。
“你?”程筱柠带着鄙夷,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要是他喜欢男人,兴许你还能试试——老老实实给我调查‘花魄’的下落吧,别添乱了。不跟你们说那么多,我得回去了。”
说完,她站起身扭头就走。
去去在她身后嗲声嗲气地喊:“沉羽大小姐,你好走哇,咱们电话联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