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兆儿挣扎不开,干脆也就放弃了反抗,任由司马墨轩把自己抱回房。
一碰到床,沐兆儿二话不说就把自己缩到了被子里,眼不见为净。
司马墨轩刚想说什么,但看到沐兆儿这个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只得转身离开。
“二爷要走吗?”雪卉端着东西进门正巧和司马墨轩碰个正着。
眉头紧皱,淡淡点了点头,吩咐道“照顾好夫人。”
听到门重新关上,沐兆儿才慢慢把头从被子里探出来。
“夫人,太医一会就来,夫人先歇息一下吧。”
“叫什么太医,只是崴了脚而已。”
沐兆儿起身想要下地,脚刚刚沾地,就感觉到钻心的疼痛,只得放弃,又乖乖缩回了床上。
回想自己刚才的举动,暗恨自己怎么在司马墨轩面前失了态,竟然说出那样的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起疑心。
正想着,雪卉打来了一盆热水,为沐兆儿清洗伤口。
裙子刚刚撩开,触目的一片青色映入眼帘,不觉让雪卉倒吸了一口凉气。沐兆儿这下摔的确实狠,脚踝处鼓鼓的大包,足有拳头那么大,让人看着都心疼。
“夫人何必和二爷如此呢,雪卉看得出二爷真的很担心。”
听到雪卉的话,沐兆儿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会担心?”如此狠心的人懂什么叫担心吗?
雪卉看出了沐兆儿的心思,一边清洗着伤口,一边说道“夫人,如此大的府邸是这样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
沐兆儿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不过事情并不是这样,雪卉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沐兆儿又不能说,一肚子的话都不知道该如何发泄。
“小姐!”妙梦听说了花园的事,心里担心,推门而入,竟是连请安都忘了。
“你这丫头,一个早上跑哪去了,昨晚就让你洗了几件衣服,还累到你了不行?”
沐兆儿见到妙梦,就是一肚子气,劈头盖脸的骂了过来。
“妙梦知错了,小姐受了伤,莫不可再生气啊。”妙梦止了步子,眼中泪光闪闪,似是又很多话。
沐兆儿瞪了她一眼,再不看她,任由妙梦在那里干站着。
雪卉刚来,没成象竟遇到这样的事情,觉得现在自己的处境有些尴尬,想要替妙梦求情,可几次张口,沐兆儿都没有接话的意思。
雪卉帮沐兆儿清理伤口,妙梦就干干的在一边站着,屋子里安静而诡异的气氛一直持续了好久,终于找到了机会,收拾好水盆悄悄冲妙梦眨了眨眼。
聪慧如她,妙梦明白过来雪卉的意思“我来,我来,让我去倒。”
“我让你动了吗?”沐兆儿一声呵斥,刚刚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乖乖退回原处继续站着。
雪卉见状,想了想,试探的说道“夫人,太医不方便进后院,雪卉这就去前院等着。”
沐兆儿身边不能没人伺候,雪卉走了,自然就要由妙梦顶上,这是雪卉再替妙梦找台阶呢。
沐兆儿看了眼雪卉,也没再说什么,淡淡点了点头。
看到沐兆儿同意,雪卉大大松了口气,将刚刚拿来的药膏交到妙梦手中,小声说道“这里交给你了。”
“谢谢。”妙梦接过东西,冲雪卉感激一笑。
“小姐,我来给你上药吧。”
“一点小伤不碍事。”等到雪卉离开,沐兆儿握住妙梦的手,拉她做到床上“委屈你了。”
妙梦看着沐兆儿腿上的伤,眼里满是自责“是委屈小姐了,要不是为了妙梦,小姐也不会如此。”
“这也不全是为了你,如果不这样做,司马墨轩还是继续怀疑我们的。“
不知为何,每次一想到司马墨轩,不是玩世不恭的笑,就是探寻玩味的眼神,只是这一次,竟是他抱着自己时眼眸中透出的紧张。
“雪卉看二爷还是很担心夫人的。“
雪卉的话伴着回忆不期然闯入脑子,让沐兆儿浑身一颤。
“小姐,怎么了?不舒服吗?“
沐兆儿有些慌乱的摇了摇头,心里猜测定今天事情发生的太多,才会如此,脑子一定是糊涂了。
“妙梦,这个司马墨轩,我们都太小看他了。“
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司马墨轩服下了沐兆儿的毒,竟然武功还如此高强,如果不是妙梦舍命逃脱,这时候只怕早已命丧在司马墨轩的剑下了。
听到沐兆儿的话,妙梦摸向胸口,腿上的伤其实不算什么,只不过昨天为了逃离,硬生生接了他一掌,元气大伤,大大妨碍了伤口的痊愈。
沐兆儿看着妙梦,想起昨晚她匆忙跑进自己房间时慌张狼狈的样子,仍然心有余悸。
一直以来心里压了太多的事情,再加上今天早上这一幕,沐兆儿觉得它们压得自己好累,好像下一秒就要窒息一样,好不容易只剩下他们主仆二人,沐兆儿实在不想再忍着了,将头靠在妙梦肩上。
“妙梦,我真的很后悔答应义父,我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刚开始就出现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会有什么发生,我害怕了,妙梦,我们离开这里吧,好不好?“
妙梦叹了口气,轻轻说道“好,小姐去哪,妙梦就去哪。“
听到妙梦的话,沐兆儿自嘲的笑了笑。
离开吗?这怎么可能,他们就是沐毅手里的棋子,棋局还没有结束,沐毅怎么能允许他们罢工不干?沐兆儿知道妙梦只在安慰她罢了。
嘴角微微勾起,只是伴着眼中的朦胧,这抹笑显得如此苦涩“对不起,明明知道你腿上有伤,刚刚还让你站这么长时间,你又受了一掌,对不起。”
为了不让雪卉疑心,沐兆儿只得这样做。
妙梦双唇紧抿,沐兆儿的头虽然背对着自己,但肩膀上隐隐的湿润感,还是让她心里一抽。
她家小姐竟然哭了,长这么大,不论沐毅对沐兆儿如何严苛,也从没见她哭过。
“小姐,这一切我们也无能为力。”妙梦知道沐兆儿在为刚刚花园中那位小夫妻愧疚。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偷换了那些东西,那个男人就不会死,他们的孩子也不会死。他们都是我害的,都是我。“
沐兆儿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那份愧疚让她越哭越厉害。
她生性善良,就算不得已杀死那些鸽子,她都会伤心好半天,又何况是因为她而死的两个人,甚至其中一个,连看到这个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切确实是沐兆儿和妙梦都没有考虑到的,妙梦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沐兆儿,只得安静的陪着她。
也不知沐兆儿哭了多久,等妙梦再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睡的很熟了。
妙梦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沐兆儿就像是小孩子一样,将自己整个都蜷缩在被子中。
只是等妙梦准备离开的时候,听到沐兆儿小声呢喃着“我不嫁,打死我都不嫁。“
~~
承平守在门外,偶尔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叹息声,心中担心却又不敢进去。
送沐兆儿回去,司马墨轩就一直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也不看书,也不说话,只是呆呆的盯着房顶出神。
“你看到这些难道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太可怕了。”
沐兆儿冷漠鄙视的眼神,还有她那些话,像是一把钝刀子一下又一下的割着司马墨轩的心。
是啊,对于这些他早已麻木了,死在他剑下的人他都已经数不清楚了,怎么可能还有个感觉。
是从什么开始呢?他对待人命就如草芥一般,那些鲜红的血液也早已不能触动他任何一根神经,到底是什么时候?
“轩儿,这一天我早就想到了,我不求你放过我们,只求你放过我怀里的孩子。”
“轩儿,这是你的妹妹,看在我从小看你长大的份上,放过她,这是我们夫妻的唯一血脉,我求你救她一命。”
妇孺哭泣的求助声,现在想起来,胳膊上似乎还能感觉到她握着自己时因为激动,指甲扎入他肉中的疼痛。
他真的相信她了,他当初真的想要放了那个孩子,甚至是他们夫妻。
只是……胳膊上微微被人推了一下,只是轻轻一下,却像是被贯穿了巨大的力气,手中的剑不受控制的挥出,直刺入面前人的心脏。
鲜红的颜色,血腥的味道,还有妇孺失望的眼神,以及自己未曾喊出口的惊呼。
“将军?“难以置信的回头,满目的伤感。
“二皇子,她想杀你。“将军淡淡回了一声,从身上撕下一个布条缠到自己胳膊上,再用剑轻轻一划,伴着疼痛,司马墨轩惊讶的发现,顺着刚刚妇孺指甲扎入自己的地方,竟然流出的黑血。
下毒?那个满脸哀求,嘴上口口声声说着过往情分的那个妇孺,竟然对自己下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司马墨轩难以置信,睁开将军的束缚,跑到那个妇孺身边,他只想看个究竟。
“二皇子小心!“
司马墨轩还未从欺骗中回过神,一把短匕首已经冲着自己直刺过来,第一次上战场,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明知自己很危险,但司马墨轩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到,傻愣在那里,完全没了反应。
情急之下,将军揽过他,生生为他接下了这一刀。刀扎的很深,伴着沾着毒的指甲一起扎入了心脏。
“将军,将军!“
在司马墨轩拼命的呼喊下,将军慢慢睁开眼睛。
见到此情景,他终于松了口气“你不要着急,我这就去找军医“
“刀上有毒,没用的。”将军摇了摇头,就算是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耗了他很大的力气“二皇子,记得,对敌人万不可心软,对他们的心软只能是拿自己的生命做代价。“
原来,那个妇孺并没有死,她只是在等着他们靠近的机会,然后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司马墨轩难以接受这个现实,不停摇着头,慢慢转身回望地上的那个妇孺。却不敢再靠近一步。
“你杀了我丈夫,难道以为我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妇孺冷冷一笑,一口鲜血吐出,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容闭上了眼睛。
一切都已经如此明白,但司马墨轩还是难以让自己相信,望着尸体,他喃喃的说道“可是,你是我姑姑,从小看我长大的姑姑。“
事情已经过去很长时间了,那个救他一命的将军,司马墨轩已经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但是胳膊上的伤痕却依然清晰可见。
因为当初中了毒又没及时救治,这支胳膊虽然保住了,但是每逢天气变幻,胳膊就会疼痛难忍,提醒他,当初他是如何被骗,如何因为相信一条生命而差点走上死亡的愚钝。
回忆结束,司马墨轩像是从一场噩梦中苏醒,深深叹了口气,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轻声说道“对敌人绝不可以心软,不杀了他们,死的就只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