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然,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把你关起来,又把你推下井吗?”沉默了良久,弘景说。
锦然看着弘景,眼里闪过一丝悲痛,“不知。”
又是一阵陈默。
弘景内心斗争着,到底该不该把现在得出来的真相和盘告诉锦然,毕竟这关系着欧阳府上上下下那么多条人命,毕竟这关系着锦然的家仇雪恨。可是一定要打破她现在宁静平祥的生活吗?
现在锦然和碧痕住在远离京城,远离纷繁的乡下,过着与世无争自由自在的日子,弘景实在是不忍心。
看着弘景纠结痛苦的表情,锦然只当是他在回想着那些让人悲愤的往事,想要安慰却无从说起。
“锦然,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弘景侧头看着锦然问。
锦然抬眼看着弘景,“我必会查清!”
是么,是一定要查清吗?这样的回答让弘景有些不知所措,到底该不该说……
“锦然,你看看这个。”最终,弘景还是下了决心,真相就是真相。
锦然疑惑的接过弘景递来的一张沾着血迹的,已经被揉的有些皱巴的字条。
展开字条,表情瞬间凝固了,脸色惨白惨白的,死死地咬着嘴角,渗出一丝血来。
“小姐,怎么了?”看到锦然这个样子,碧痕担心的走上前问,却见字条上明明白白写着:
谋反者,欧阳瑞。
没有落款,未及名姓,可是那字迹如此熟悉,漂亮的簪花小楷,不是钟子轩又是谁呢。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像六把利剑,剑剑穿心。
这怎么可能,钟子轩是自己的夫君,欧阳瑞是自己的爹,是钟子轩的岳丈,他怎么能写出这样的话呢,若未欧阳府,怎会有钟子轩的今天。
锦然愣愣的盯着字条,良久抬眼看弘景,眼里写满了期待,期待他说这不是真的。
可是弘景看着他,点了点头,轻轻的唤了声,“锦然”
“小姐,这是他的笔迹。”站在锦然旁边的碧痕看着字条惊讶的说,“这,这怎么会。”
“这是从哪里来的?”
“宫里,在欧阳府出事以后,没多久,从宫里传出来的。”弘景虽然料到了锦然的反应,可是此刻,依旧是心疼的看着她。
“碧痕!”
门外突然传来碧痕爹娘唤她开门的声音。三个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得已经暮色时分了。
弘景从锦然手中拿过字条,揣到袖子里放好,也向门的方向走去。
锦然呆呆的站在那里,听着自己心碎的声音,这几个月的时间,经历了这么些生生死死的事情,好不容易想明白了一切,想要好好的生活下去,为什么上天又这样安排呢,和弘景的相认原本让她高兴极了,却没想到弘景给她带来这些接二连三震惊人心的事情,眼泪吧嗒吧嗒的流着,像断了线的珠子。
“你娘给你们……”碧痕的娘提着两袋点心,跟在碧痕爹的身后,进门却看见弘景站在碧痕的身后,“你,公子?”碧痕的爹惊喜的说着。
“上次不告而别,未来的及谢过老爹的救命之恩,这次特地来拜访。”弘景说着行了个礼。
“上次,你走的可真匆忙,身子还那样的虚弱就走了,可把我们担心坏了,怎么样,现在恢复了吧?”碧痕的爹一边把马车牵到马房一边问询着弘景。
“多谢老爹挂念,已经痊愈了!”
“那就好,那就好,她娘,多整几个菜!”
“知道了。”碧痕的娘看着弘景,慈祥的笑着去厨房了。
锦然见碧痕的爹娘回来了,赶快擦干净眼泪,平静了下心情,笑呵呵的说:“我来帮您。”说着同碧痕一起也去了厨房,从小生在侯府之中,掩饰内心是她不学而会的。
看着锦然笑呵呵的样子,看着她清瘦的背影,看着这个长着一张抚媚的陌生的脸的女子,弘景心里五味聚集,可是在碧痕的爹面前,不得不收起一切的担心。
“老爹,这院子里的花都是你种的啊?”弘景蹲下身,看着跟前的花问。
“是啊,我们家开了间胭脂铺,要调好胭脂,就要用好花,好露水……”碧痕的爹骄傲的滔滔不绝的说着他的花他的胭脂,这是他的骄傲,他做出的胭脂细致柔和,而且近几个月新制的药膏胭脂,能够抚平伤痕,愈合伤疤,碧痕的脸已经好转多了。
弘景在一旁听着,笑呵呵的应着,心里却满是锦然悲绝的样子,满是锦然看到字条后惊愕痛苦的样子,他在质疑,自己这样的选择到底是不是对的。
晚饭很快弄好了,席间热热闹闹的。今天可真是个好日子,走了而是几天亲戚的锦娘一大早就回来了,晚上回家又看见上次救的公子,老两口高兴的不得了。
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满眼的欢喜。
碧痕心里担心着锦然,毕竟刚刚锦然才得到一个那样震惊的消息,毕竟刚刚锦然还在悲愤的流泪,此刻却要强颜欢笑,弘景亦是同样的担心着。
晚饭吃罢,大家坐在院子里看碧痕的爹调弄胭脂,他高兴的给大家讲着每一个步骤,每一个细节,还是第一次有这么些观众。
除了碧痕的娘在那满心欢喜的帮着忙,其余的人都是面带笑容的各怀心事。夜色渐渐深了,寒气袭了上来。“好了,大家都回去睡吧,公子今天也累了,快去休息吧,客房我已经收拾好了。”碧痕的娘对大家说着。
“那,我们去睡了,娘,你和爹也早点睡!”碧痕扶着锦然起身,三个人回房了。
“小姐?”碧痕涂完药,轻轻的躺在锦然的身边。
“嗯。”
“你怎么打算?”
“不知道,先睡吧,不想想了。”锦然忍着抽噎说罢,翻了个身,背对碧痕躺着。
不知过了多久,碧痕的爹娘早已回房休息了,碧痕的呼吸声也均匀了,锦然悄悄的起来,披着衣服出了门。
院子里的空气真新鲜,锦然深深的吸了一口,向花圃走去。虽是在夜里,可是花儿们依旧是争相斗艳的努力绽放着,不为别人欣赏,只为自己美丽。
这突然而来的消息对锦然的打击太大了,那可是自己的一年多的夫君啊,那可是自己的枕边人啊,居然就对欧阳府做出了这样的事情,这让锦然怎么接受。
看着月色下的花,她满脑子全家人当年被斩的凄惨恐怖场面,那样的血腥,那样的让她肝肠寸断。“锦然,你要好好活下去,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这是父亲临刑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姐姐!姐姐!”三妹的哭声在她耳边回荡,从小就依赖她的三妹,跪在刑场,哭红了的眼睛望着她,口口叫着姐姐,让她无数次从梦里醒来,泪水浸满枕头。“然儿,好好活下去。”母亲最后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头就被砍了下来。
一切的一切,与现在的真相联系起来,都让锦然毛骨悚然,让她不敢相信。
可是,锦然突然想到,当年钟子轩说,若非皇上仁慈,念在她已是嫁了人的,她也是要被砍头的,……,不对,三妹不也是嫁了人的吗?而且,爹在最后居然说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这突然的疑惑让锦然彻底相信了这件事。
弘景说的,必是真的,否则爹怎么会在最后一刻这样嘱咐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