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活动真的很多,在大部分老师同学的赞同通过下,我们学校在明天到海边外出教学,然后在那边住上一个晚上再回来。叫做外出教学,可是去那样怪石嶙峋的山边,能教出什么呀。爸爸妈妈却认为去亲近自然是很好的,高高兴兴地给我准备了远行的东西。
我喜欢到处到山沟树林高原大海里去玩,但是前提是要有人陪着我,自从看到了纣丽媛和绿绿家的那只大鬼,红衣服的女孩子以后,我都没再敢自己走过夜路,要是白坚决赖床不起来的夜晚,我憋死都不敢上厕所……这次也是那些奇异经历以后的第一次出来离家很远地方。我有些胆战心惊地跟着盈玲,防着白不高兴一个消失不让我看到了、我还有个人可以壮胆。
车子上还是人声鼎沸的,但是刚靠近银白色的长沙滩,大家的声音在大自然里根本就是渺小的,海一吼,风一吹,就散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空气很清新,风的味道也让人振奋。白的身体透明到了极点,长的银白色的头发随着海风飘飞,精灵王子的造型——盈玲突然拉着我跑向了另外一个方向,跟很多同学一样,扑通一声跳进了海潮里,活动的海浪把脚丫逗得痒痒的,让人情不自禁地笑出来,体育老师吹着哨子在海水里跑着把调皮的男生赶上岸,我们女生就好多啦,听老师的话就都上去岸边了,没两分钟,不安分的大家又在海滩上捡贝壳堆沙子地玩开了。
老师们商量了一下,先让我们在沙滩上疯一阵子,大巴士一摇一摆地向岸边一栋藏在椰子林里的别墅过去了,很大很大的一片树林,太阳光冲着我的眼神照过去,房子的后面有山,等会可以去爬山。
盈玲突然拉了我一把,吓得我寒毛直竖,伸手就想去拉住白的手臂——当然是拉了个空。
“你干嘛啊,呆呆地想什么呢?老师叫我们先去旅馆放东西啦。”盈玲莫名其妙,我陪笑道:“没事没事。”白瞪了我一眼,飘到离我远一点的地方,好丢脸!!!
走近的话,看到那座房子的近貌了,隐藏在树林里的很大一部分,都是精雕细琢的,连边边的围墙上都会有金黄色的瓦片。大门比学校的大门的要大了一倍,看的我帽子都差点掉下来了。白仔细地嗅空气里的味道的时候,大家又一窝蜂地跑进了院子里,院子大到可以自由跑动的时候真的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呼吸都轻快,跑个八百米没问题。
我们在海里玩到夕阳西照才跑回到房子里,海风很大,吹的呜呜地响,我们下午跟老师过来的时候也没怎么把行李收拾,就往大厅一扔,欢呼雀跃地回海边玩水去了,回来的时候,老师一个一个地给我们分房间的钥匙:“兆儿,你跟盈玲两个睡4号的房间吧。”我和盈玲爬上了二楼,不禁有些害怕,这里跟一楼是气氛完全不同的两个地方,先不说灯光暗,是阴沉沉的,我忙拉住盈玲的手,盈玲倒是什么也没有觉得,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拉着我,开了最角落的四号房间进去,拉开窗帘,外面可以看到模模糊糊的一点景色,真奇怪,我们回来的时候明明没有雾气啊。
海水粘腻腻的,盈玲先跑进了浴室洗澡,白的身形清晰了,看我玩了半天的电视遥控器,盈玲唱歌的声音和着水声细细地传出来。白看了一眼房间里面,说道:“晚上锁门,念心经。”“啊?”我莫名其妙,白从来不主动要求我诵念心经,总是在我自己想的时候才念的。
白看我点了点头,走到了窗前,看着外面时浓时淡的雾气。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盈玲看惯了我碎碎念的样子,自己调电视台出来看,我“碎碎念”地看电视,看到后来,跟盈玲一起歪在床尾睡着了。
我似乎来到了一个很黑暗的地方,我摸索着前进,也不感到十分害怕,就那么一步一步地走着,神思飘渺。突然一回头,一颗女人的头颅,单独在飞舞,看不清楚她的脸,但是感觉她的身体还没有消失,模糊地有一柄扇子摇摆,在跳着扇子舞,她的头发,明明却是吊起来的,长长的发尾钉在漆黑的背景里面,看不清楚。盈玲突然出现了,大步地跑着,从女人的头颅旁边向着我跑过来,不过,她好像没看见我,从我身边一下就过去了,她的身后跟着一个黑色的影子,我感到一双漆黑的眼睛,一半好奇一半敌意地看了我一眼,影子也在跟着盈玲跑,而且始终是跟在她的后面,但是我觉得黑影子不会伤害盈玲——那么,那个在跳舞的女人是谁呢?我转回了那个女人跳舞的方向。
你是谁呢?你为什么在这里跳着扇子舞?
你怎么知道,我在跳着扇子舞?
女人的头颅停下了舞动,那神情和样子好像在仔细端详我,我努力睁大眼睛,却没看清她的脸。
“你怎么能看到,我还在跳舞呢?”女人哀怨的声音在深夜里是一股冰凉的风,怅怅一叹,我心里直起鸡皮疙瘩,可是她那些让我看的见又看不见的神情,明明就像在看着眼前的扇子,扇到目光移啊。这一句,我却没胆子说出来了。
“人若不知,己莫为。”白出现了,淡定地看着眼前的黑暗,周围被他淡色的光芒照的亮了些,我高兴地差点没杀过去吊在他脖子上。
女人好像进到了更加黑暗的一层:“原来有你,难怪她能够看到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白逼近一步:“你困她们在这里做什么。”我听的一头雾水,看看白,又看看女人。女人的脸逐渐融进了黑幕里去了,取代的是很多的星星……星星!?
白抽出了剑,推着我我向盈玲跑开的方向追过去,回头一眼,星星突然变大,组成了各种各样的怪兽,奇形怪状地一堆涌过来,活脱脱从犬夜叉里面突然奔出来的一群山鬼。白先救了盈玲,才来救我?我不禁有点吃醋,跳转身来刚想大声诵念心经,助白一臂之力,白伸手捂住我的嘴,咻地把我扔出几米,冷淡的声音里有责备的意思了:“跟她跑,别回头。”
这段时间里,我不太怕白了,可是我对白是越来越有点敬畏,白说的话,我一向不敢违抗。我爬起来,用力地向盈玲跑开的方向追过去,你不许我帮你,那么我拼命逃跑,不让妖怪抓到,也是在减轻你的负担!我要努力地跑!
跑着,心跳急促起来,盈玲的身影总在那么近,可是我老是追不上,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我咬紧了牙努力迈开沉重的脚步。突然后面传来腥臭的味道,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的头颅居然飘在了我和白的中间!!!
冰冷和恐惧瞬间把我拖住了,我怎么用力,也再跑不起来,黏黏的女人的头颅贴在我的肩膀上面,微微地笑:“我带你去看扇子舞,我跳给你一个人看。”
白!白!我想叫,又叫不出声,身体和感知逐渐被黑暗淹没,白的手伸过来,我却没办法举起手去拉住他、反而快速地后退。黑暗吞没我的那一刻,我看到白紧皱眉头,看到盈玲带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向我跑了回来,盈玲居然跑的那么快,比白还要快。
“兆儿!”
盈玲粗暴地扯开了黏住我的黑色东西,包括那个女人的头颅,利落地把它们扔到一边,野蛮地把我拖了起来:“兆儿!你没事吗!”
我猛然惊醒,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的盈玲————
天已经大亮了,接下来的几天,我们玩的很高兴,一是那个女鬼没再来了,二楼的气氛也变好了很多,起码没那么可怕,我可以自己一个人走到房间。
白几天都恢复蛇形缠在我的手臂上,直到我们回了学校,各自回家。
事情的发展好像没什么异常,我跟往常一样,扑在软绵绵的被窝里睡去了,白在枕头边蜷着。我的身体一阵一阵地往下坠,想睁开眼睛,四肢五骸又都不停命令似地。四周围越来越黑了,我突然打了一个寒噤,那天晚上的情景又浮现出来,我想挣扎,那个女人的头颅已经开始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但是这次,她的身体完整了,穿着红色的大和服,头发柔顺地垂着,我转身就跑,一个没有头的青色的尸体直挺挺地向我砸下来,我尖叫一声推开,四周都布满了奇形怪状的东西,只在女人面前空出了一条道路。女人轻轻地召唤:“过来,我带你去看我跳扇子舞……”尸体们也发出了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像是女人的传声筒,但是声音全部都变了,勉强可以听的出来:“过……来……我……带……你……去……看……我……跳……扇子舞……”
我的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白呢,白!白!你在哪里!
来则受。
我突然明白了心里浮起来的这三个字,没有办法拒绝的时候,就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我抿紧了嘴唇,如果白不在,我也不能放弃自己,我在心里默念着心经,一步一步地向那个女人走过去。
泥土的味道越来越浓重了,但是没有尸体向我倒下来,女人的脸也越来越清晰。我走到了女人的面前,她安静地向我行了一礼,拉起我的手。柔软的触觉,但是冰凉。我只跟着她走,心经是绝不敢断停。后面的尸体没有敢跟上来,远远地看着我们两个沿着道路,越来越远。
女人停下来的时候,我们到了一个小山坡,到处碧草蓝天,没有树木,坡顶上有石头做的桌子,没有凳子,桌子上面有一尊被红布盖着的像。我没敢乱动,女人对我笑了,问:“你为什么跟我来了呢?”
“看你,跳扇子舞。”我如实地回答。
女人笑了:“你愿意看我跳扇子舞,我真高兴。”
两柄大红色的羽绒扇,被女人从宽大的袖子里取了出来,妩媚的一个眼神之后,是踏着风的,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舞蹈,红色的和服和黑色的头发柔柔地在空中飘,转圈,在绿草地上,像一朵盛开的牡丹,睫毛跟着那些火一般的羽绒颤动,嘴角微微带着的那一丝笑意,就是燕子能在空中自由飞翔的幸福。眼睛里只有扇子,轻缓的舒张,是你的气质。旋转,你就飞起来吧,你已经飞起来了啊———
我看的入了神,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融合而一的舞蹈,她跟扇子,根本就已经是一体的了,逐渐的,就从地上融进了天堂和云端。
女人没有下来,云彩里看不到她火红的身影了,小山坡周围静悄悄的,我的手里,突然多了一把梳子。
“放我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四周看看,桌子上盖着红布的东西居然动起来了!我握着梳子,没敢上前去,红布盖着的东西越挣扎越厉害,噗通一声,掉到了地上,一个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把帽子扶正,伸手就拿走了我手里的梳子。
“终于都走了。”老头子把梳子掂量了一会,小眼睛眯到我这边来了,“你是谁?怎么这么大胆让她带你到不认识的地方来?御灵使!?你怎么来了?这样也太纵容了,万一她吃掉这个小妞,你用十世的功力也抓不住她。”
“御灵使?”我奇怪地看看周围,白很悠闲地坐在我身后的空中,手里提着短剑,似笑非笑地。
我不禁高兴起来:“白!”原来他一直在保护我呢。
白斜眼都不看我一下,淡淡地道:“身为土地神,还让一个地缚灵抢去了灵力,把封印的地灵四处播撒,半个世纪挣脱不开,你的罪过比较大。“
老头子一蹦三尺高,吹胡子瞪眼地指着白:“老爷子我脾气好!我不跟你小小的御灵使计较!青丫头呢?怎么没见跟你一起?好哇好哇,你们兄妹肯定是被法师赶出来了,叫你们作恶多端,叫你们目无尊长……青丫头呢?上回说了给我带些新鲜供奉,没找到吧…………”
白还是那么淡淡的:“青儿迷失在往生河里了。”
那样淡淡的表情,我看的心里一阵阵的疼,青是因为我才迷失在往生河里的,如果我当初不那么爽快答应她,如果我知道的真想多一些,我绝对不让青和白到往生河里去。
土地爷老头子沉思了一会儿,瞧着我,问:“你不是这里的人吧?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白没有阻止,我便如实回答了,老头子算了一通,用龙头拐杖在地上划了几笔,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孩子,我们到土地庙去说罢!”
土地爷老头子在地上蹦了两下,拐杖晃了三晃,我和白突然就笔直地掉下去,还没来的及惊叫,就已经被托在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停止了下落,脚站到实地,软绵绵的东西就消失了,那肯定不是棉花。周围倒像是一个地窖,石桌子石凳的,光从我们掉下来的洞透开。老头子叫了几声,一只小鬼蹦出来,头上顶着一篮子时令水果刀桌子前放下,给白磕了个头,吱吱叫着跑开了。
老头子不坐,招呼着我过去:“丫头,来坐着!”
我看看白,磨蹭着到凳子旁边,碰的一声,我竟然坐到了地板上!我晕!好丢脸!凳子都坐不好!我涨红了脸扶着凳子想起来,手却摸了个空,凳子像水一样不被我的手触碰到,我用力拍了两下,的确是拍在了凳子的位置,却像拍在了空气中!我傻眼了,求助地看着白。
“我没有开她的灵海。”白走过来,我忙站起来到他旁边去。
老头子抱怨道:“怎么不教?就要上战场了!你不教,守着她有什么用处!”
我听的一头雾水。
老爷子和白都不说话,过了半天,老头子才把一个苹果递给我,再次叫我坐下,我可学乖了,先用手摸着,真的摸到了凳子才小心地坐了下去,白还是站着,道:“那个人已经开始下令了吗?”
“没有,但也总要有个交代的吧。”老爷子好像很伤脑筋,瞄了我一眼:“你平常能看到鬼吗?”
我摇摇头。最怕就是这个东西,看到过就怕。
白道:“见过三次了。”
“那不是平常啊???????”我刚出声辩解,白就大喇喇地瞪了我一眼,冒汗……“现在没必要。”白转身就走,我忙放下了苹果跟过去,两个人对比起来,我还是比较坚信白比老头子心眼儿好,这个老头子说不准什么时候翻脸了我可打不过他。
没想到老头子也跟着站起来了,慢腾腾地跟上我们,这里不大,白抬头望着出口,老头子把梳子塞回我手里,说:“那个女鬼,是一个地方有名的歌舞伎,跟她心上人私奔到这里,就分散了。当时这里的人都排外,也许是想以后能有人记住她,却一直没能在别人面前跳上一段舞蹈。最后郁郁而终,经过这里的人都会被她缠上要看她跳扇子舞。别人一次一次地拒绝,把她的性子也弄的暴躁了,杀了许多人。你答应了她,反而救了你那帮同学老师的性命。”老头子把梳子递给我,我不敢接,老头子硬塞过来:“她感激你和御灵使,不会再害人了。你怕什么?”
我接过了梳子,白带我缓缓升出了洞口,洞口就不见了,旁边有一尊笑眯眯的土地公像,海的声音传过来,我四周一看,登时傻了——我的面前刚好可以看到那几天我们来玩的那座旅馆!我不是在家睡着么!?
“让你父母来接你吧。”白无关紧要地说了一句。我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