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错人了，我已经不是满都赤那了。”
男士抬起头，那双红色的眼睛又笼罩住了我，我忙把眼神转向女士。
晴贺不高兴了：“有什么事情，你们就直说吧。”
“灏辰大人，冷大人知晓你的心意。因为那滴血记录了你的所有，你就像是冷大人的一体。”崔芝把空杯子放下，“冷大人不希望你在变回自我的道路上迷失，如果需要帮助的话，请呼唤吧。”
“我们是同类。这是冷大人要我们告诉你的。”崔芝伸手去拿“雏狼大人”面前的茶杯，雏狼大人比她先一步拿了起来，我过去给她的杯子继满。
灏辰沉默了一段时间，崔芝不停口地赞雪芽茶好喝，男士都没有开口，似乎跟玉金较着劲瞪眼睛，晴贺也出乎意料的好脾气，没有发火，没有走来走去地表现暴躁，就安安静静地坐在灏辰旁边。
灏辰体内的僵尸血，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强制接收的，因为一滴血，灏辰被整个群族排斥，独自挣扎长大。僵尸血在给予灏辰力量的同时，也在侵蚀着她的身体、原有的力量、天然的性格，直到她遇到了老中医，晴贺，玉金它们，才知道生活原来也有阳光。
僵尸血离开灏辰，她会觉得失落还是高兴？
晴贺常常说，灏辰总是在用一面去承受太多，而用另一面去想太多，两样都是斗争着吞吃她心灵的恶魔，但是改变了现状，她也总会比正常的人伤得更深。
从傲视魔界的谕令将军一下子变成了连行动都无法自由的普通人，或者灏辰会把心情平静，淡淡地过剩下的日子，或者，让冷大人，把僵尸血还给她？
“我的能力，并没有消失。我也没有对自己的道路感到迷惘。”灏辰道，口气平缓得不像在说自己的事情，“我的东西，没有人能夺走。如果不是我的，抢过来就好了。都拥有同样的血，也不要把我看小了。”
雏狼拉着崔芝站起来，赞许地对灏辰点了点头，突然在原地消失了。
灏辰的嘴唇弯起了舒缓的弧度，玉青把脑袋放到她的腿上，大眼睛担心地望着她，晴贺也被吓到了，灏辰是很少笑的，冷笑也只是眉间或唇角的一点点弧度，我们几乎都忘记了她的笑是什么样子，都看怔怔了。灏辰突然静下来，一下一下梳理着玉金脖子上的毛发。我们的心猛然往上一提——
“兆儿，中午给我做份汤。”
“是！”
看着灏辰能够自己行动，晴贺一下子就兴高采烈起来，等灏辰吩咐完笔顺今日要配做的药之后，整个早上就黏着灏辰在沙发上给她讲坏掉了多少锦镯府君的宝贝，土地神们给送来了多少礼物，絮絮叨叨地念个没完。
灏辰喝了半碗我想了许久才做出来的人参鸡汤，站起来道：“我出去一下。”
“干嘛去？”晴贺脱口问。
“就走一走。”灏辰披上玉金叼过来的长风衣，拍了拍玉金的头，“我和玉金去，别担心。”
晴贺没反驳，坐在沙发上继续挑菜吃。
我和笔顺也犹豫了一回，看着灏辰打开门慢慢地出去了。
晴贺听见灏辰出去了，汲着拖鞋跑进房间去。我和笔顺刚刚收拾完碗筷，她拿着一个信封走出来：“兆儿，你来看。”
是一封没有寄出去的信，有些旧了，上边也没提着写信人、收信人的名字，斑斓的信纸底色上用黑色的毛笔小篆写着几句：
“花自飘零水自流
你不相欠，我不相忧
长望再聚首
只怕忘川河竭透
也未见彼岸花叶齐时有”
我反复看了几遍，眼睛有些酸涩，却舍不得移开视线。
晴贺撇嘴道：“我就让她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看不开想不通。放不下去的，伤了谁呢。”
“强制自己放开的勇气，比死死抓住要狠。”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我的身边。
“过了二十岁都不谈恋爱的人，第一次心动肯定是最危险的！”晴贺斩钉截铁地说，转身从房间里拿来灰白色的大斗篷：“她怎么样我不管，我是绝不会放下她的。兆儿，你披上这个，去心十街看着她，别让她做傻事。”
“心十街？”我把大斗篷套在身上，斗篷自动缩成了我身材的大小，刚好合身。
“心十街的服装店，叫做名流的。这个斗篷穿上了可以隐去你的形态气味，现在灏辰应该感觉不出来，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就让风给我送信。”
“灏辰也会做傻事么？”我忙忙地穿上鞋子，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晴贺顿了顿，叉着腰大叫起来：“我不放心！你！还有白！快！去！”
心十街离灏辰晴贺的家并不远，走个十来分钟就到了，路人看不见穿了斗篷的我，也看不见式神状态的白，不过保险起见，我还是觉得白也套进斗篷里比较好，斗篷在拢住了我和白之后，居然也变得宽松了，我又在街边的玻璃上照了照，确定我们没有破绽了才想着心十街进去。
灏辰和玉金静静地站在橱窗前面，仿佛与街边的人来人往，店里面的忙碌都与她无关。
周围的人似乎也无法看见她，是玉金施放了碍物和隐造成的错觉，使人们都无法打扰。人类世界并不希望接纳这许多的玄异。
不知道灏辰心里在想什么。
就在看着。
我和白悄悄地站在对面街的树荫下，隔了一条街望着灏辰。
名流里面笑得自然的男人也没有注意到店外面的人，对奔流的人群微微点头，热心服务。
只是玻璃墙把一个世界分成两半，相望却无法交汇。
阳光逐渐西斜，灏辰没有移动过。
一道不同寻常的目光，让有耐性的灏辰也微微地偏过了头。
旁边的人们一面注视着，一面躲开的男子，金红色的头发，碧绿色的眼睛，脖颈以下遮盖得严严实实。
没有任何“术”的隐蔽，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别人看不到的灏辰。
对灏辰疑问的眼神，男子也并不打算回避，友善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