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太阳光线笔直地投射在大地上、杨树上、草坪上和人们的身上，到处都在闪烁，一切都亮了起来，这种亮跟冬天白雪映出的清耀的亮光不同，这是一种炽烈的亮，透出一股果敢与刚强的劲儿。
这时候空气正被烤得黏稠，偶尔有风打在身上是清而辣的。有不怕热的几个男生在篮球场上玩儿，短袖随身体的闪转腾挪时吸时鼓，背心处湿着一片也全然不顾。同样聚精会神的还有旁边站着看球的学生们，他们手里拿着刚洗过的饭杯，有的停步小视，有的驻足常观，围成个圈子，不停地有人从圈里出，有人从圈外进，圈子便不大不小地维持着。
已经快十二点二十了。袁依梦端着饭杯向教室走去，她是个文静的姑娘，面容秀丽，梳着马尾辫，辫根上扎一根红色橡皮筋，身上穿着浅蓝色短袖和一条浅白色长裤，清新而朴素。路过篮球场的时候，“圈子”只剩下稀稀落落的三四个人。她看见了同桌余晓晓，喊道：“余晓？”
余晓晓眯着眼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袁依梦正在朝她摆手，她立马跑了过去。
袁依梦眯起被阳光照着的眼，笑道：“看什么呢，大热的天儿这么入迷？”
“篮球啊。”余晓晓开心地说道。
“篮球有什么好看的？”
“我也看不太懂呢，随便看两眼，咱班那个陈强也在打球呢！”
袁依梦说：“太热了。”
余晓晓回头看了一眼篮球场，打球的几个男生渐渐散了，有的向水龙头跑去，有的朝小卖部跑去。陈强脱了背心朝食堂走去，他大概是没吃午饭呢。余晓晓望着他厚墩墩的背影想起上午的事儿又忍不住地笑了。
袁依梦好奇中也不由自主地笑了，问：“你笑什么呢？”
余晓晓悄声把上午的事说给她。
袁依梦听完，微皱了眉，说：“真恶心人！”
“还——行吧。”余晓晓拖长了声调，“觉得陈强还挺有趣儿的。”
晚上，王然还是没有打饭，加上中午的一顿，他已连吃了两顿馒头。初到时不安的感觉轻了许多，生活上却仍不习惯。一整天脑袋都浑浑噩噩，身体可以突然从懒散换到紧张，脑袋却像生锈的机器一样，艰难转动，无法进入到全速状态。上午的英语、数学听得迷迷糊糊，仿佛是听懂了一些，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学到，下午的历史课也是乔老师教的，脑子里没什么画面感，只是按老师讲的话在课本在画重点、括关键词，地理课也是如此。晚上是历史和地理的自习课，那是背书的时间。
晚自习快放学的时候班主任进来了，她拍拍手示意教室里的读书声停下来：“说几件事。第一呢，咱们已经正式开学了，今天英语课上包括其他老师的课上，我看了一下，许多同学的状态不太好啊，有打盹的，有东张西望的，有趴在桌子上抠橡皮的。大家已经过了一个暑假，新学期开始，就要打起饱满的精神状态，全力投入到学习中去！第二呢，座位已经排好了，每排中间靠走道的两个同学做为组长，要负责起这一组收发作业和背书的任务。每星期历史、地理、政治、生物这四科，老师画的重点都要给组长背，组长们给班长背，背不完的，星期五下午放学后留在教室里，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回家。第三呢，咱们班要选出一名班长和各科的科代表，帮助老师搞好同学们的学习和生活，我私下接触到了一些学生家长和学生，咱们班张志高同学在小学的时候担任过几年的班长，做事也比较认真负责，先拟定他担任代理班长。”
她昂了昂头，示意坐在第三排中间靠南边走道的同学：“张志高站起来让大家认识一下！”
张志高站直了身子，又侧身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同学，略微有些羞涩，却不失一副班干部的架势。教室里立刻响起一片掌声。
班主任示意张志高坐下，又说：“他现在担任代理班长，如果有其他人肯为班级服务希望做班长的，也可以写申请交到我这里来，咱们综合考评，下星期确定班长的最终人选。另外想当科代表的同学也写一份申请，谈谈自己的想法，明天中午之前交到我这里，我和各科老师商量着确定人选。这个科代表呢，对老师来说是一个帮手，对你自己来说是一个鼓励和鞭挞，最起码来说你这一科的成绩不能太差劲儿，要能代表咱班里的水平。所以希望大家踊跃地申请！另外，张志高也确定为男生宿舍的宿舍长，女生宿舍长下星期再确定，这个星期我每晚都会到宿舍，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张志高跟我出来一下，其余人继续自习！”
原本无精打采念书的同学听到要给组长背书，背不完还不给回家，早就长吁短叹了一阵，班主任出去后教室里的读书声似是撒气一般陡然涨高了一截。
王然的心猛地收紧了，他告诉自己要集中精力学习了，可是越紧张脑袋反倒越混乱，读着后面的忘了前面的，累了脑袋却记不着东西。
下了晚自习回到宿舍，王然还是没有脱衣服，他不习惯在灯光下在这么多人面前赤着膀子光着腿。
韩林上了床，指着王然衣服背后，说：“咦，你衣服上面沾的什么？”
王然回头看了韩林的一脸疑惑，担心地问道：“沾什么东西了？”
王然坐着身子，韩林也看不太清，说：“三、四团黑呼呼的。”
王然脱了衣服放在灯光下，果然看到有几团斑点，有一条还挺长，其他几点倒是不大，颜色也比较浅，不注意看的话也难发现。他沉吟道：“这是……像是墨水。”
韩林疑惑道：“怎么沾了墨水了？”
王然想不出是怎么回事，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
韩林说：“没事儿，洗一下就洗掉了。”
王然正要拿了衣服下去洗，又为难道：“洗了之后没法儿晾。”
韩林说：“那就接点水把墨水洗掉，其他地方不洗，大夏天的就是全洗了早上也能晾干，只是不好搭。”
洗完衣服，两人又聊起这一天的生活。
王然说：“我一天都没打饭。”
韩林笑了笑，说：“太挤吧？”
王然怅然道：“是呀！”
韩林叹了口气，说：“咱们班是最倒霉的，离食堂最远而且下楼梯最多，跑过去的时候正是人最挤的时候。底楼的四个教室是最好的，不用挤着下楼梯，端上饭杯就跑去了，还有一年级在实验楼的那四个班，离食堂更近，不过得下楼梯，但是也比咱们强啊，人家是三楼，而且实验楼就四个班，下楼梯也不会跟咱们这边似的这么挤。”
王然问：“咱们这底楼是三年级吧？”
韩林说：“一楼和二楼是三年级，二楼和三楼是二年级，四楼是咱们一年级的四个班，另外四个班在实验楼。”
王然纳闷道：“二年级和三年级没一年级班多？”
韩林说：“他们都是六个班，咱们一年级八个班了！”
王然想起父亲的话，说：“咱们这一届当时计划生育不严，人多！”
韩林笑道：“是呀！”又说，“人多就去挤，你该打饭照样打。”
王然苦笑道：“挤不进去呢。”
韩林说：“等人少些再打饭，咱们没法赶早就去赶晚，不要在中间的时候，那个时候打饭挤，洗碗的时候也挤，挤来挤去还不如等到最后，打饭也不挤了，洗碗也不挤了。”
王然笑了，说：“你都找出经验了！”
韩林说：“我是挤了两顿挤明白了，晚上就没再去挤了，干脆等人少的时候再去。”
王然问：“最后去的话会不会迟到啊？”
韩林说：“应该不会，我就没迟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