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将近一个小时,哦,这个时代应该叫半个时辰,孟涵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笑了笑,拍拍自己身上的尘土,向目标的小村庄走去。
村口通向里面,只有一条杂草丛生的小路,道旁立着一块淡青色的石碑,上面依稀可以辨认出“木家村”三个模糊的字迹。北地虽然少雨,但清晨草地上露气却重,孟涵没走上几步,便沾了一脚泥。
突然,一阵恶风迎面袭来,幸好孟涵最近一直和手下一起,参与了一个月军事训练,身手较以前敏捷了不少,忙闪过一旁。却不曾想,一波未平,一波又来,狭窄的小路顿时涌出十几个人,把路口塞得满满的,孟涵避无可避,终于和其中一人迎头撞上,两人双双坐倒在地。
孟涵支撑着站起,却发现刚才“袭击”自己的,不过是一群老实巴交的乡民,大约有一二十人,全部是男子,俱是气喘吁吁,身上,头顶上尽是树叶和草屑。见孟涵虽然是男人,但身披盔甲,一身军人打扮,也不敢怠慢,撞到他的那人脸露惊慌,忙不迭上前跪倒在地,向他赔罪道:“军爷饶命。”
孟涵叹息一声,将他扶起,抬头见大家都眼巴巴地望着自己,于是安慰道:“无知者无罪。”众人这才放下心来,向孟涵连声叩头道谢,而同时,又有不少人,朝身后望去,眼中又透出一丝惊恐,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越众而出,向孟涵行礼道:“军爷,你孤身一人,又是男子,还是随咱们一起躲躲吧。”
这个时代的人什么都好,就是喜欢下跪,这让孟涵很不适应,虽说礼多人不怪,但让一个半百老人卑躬屈膝,无疑是让自己短寿的行为。不过,相比之下,孟涵却是更关心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道:“老人家,后面有多少突厥女兵?距这里还有多远?”
那头领模样的老者一愣,心想,此人莫不是有未卜先知之能,否则怎可能知道,后面的是突厥女兵,此时却也不容他多想,忙恭敬地答道:“大约二十来人,并未朝这边追来,只是在村子里面烧杀抢掠。”
没有追来你们还跑这么快!孟涵也知道不能怪他们,这个女尊男卑的时代,男人碰到女土匪,若是不跑就是脑子有问题了——不过,只有二十来个人吗?孟涵突然阴阴地一笑,既然如此,这份“大礼”,咱就笑纳了。
诡异的笑容,让村民皆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然而,接着孟涵的问话,却彻底让他们目瞪口呆:“各位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进村,杀了这帮突厥蛮子?”
见大伙一副你是不是吃错了药的表情,孟涵只得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在下是马邑郡守刘大人座下,牛郎营统领孟涵孟飞花。”
“什么?”人群中发出了一声惊呼,似乎这句话给他们带来的讶异比刚才还要大,那老者更是一把扯住孟涵的手臂,不住地问道,“你是孟统领,你真的是孟统领?”
啊!难道我已经很有名了吗?不露声色的将手臂抽出。孟涵似乎有些后悔暴露自己的身份了,不过既然说了,也只得继续道:“正是在下,老人家不必客气,直接唤我表字飞花即可。”
老者还待谦让,见孟涵坚持如此,只得道:“那老夫就托大叫你一声飞花小友……”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摇摇头,又道,“不妥,还是不妥,孟统领以区区须眉之兵,而胜堂堂巾帼之师,乃是我们天下男人的骄傲,老夫又何德何能直呼其名?”
一旁一个年轻人也插口道:“是啊,孟统领跃马横枪,与刘太守坐下大将张伦叫阵,不到三个回合,将其打于马下……”
他一开了这个头,众人便议论开了,一人抢着道:“何止,何止,孟统领击败了张伦之后,又单枪匹马冲进了女兵营,七进七出,杀的马邑女兵屁滚尿流,落花流水……”
“孟统领还得神仙传授点石成金之法,能将粪土变成黄金……”
“孟统领还曾经与马邑第一武将宋金刚大战三百回合,不分胜负,但是那次,孟统领只使出了一半的本事,后来宋将军也自称不如……”
……
孟涵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古代人“八卦”的本领,在这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马邑边军军营里面发生的事情,竟然一传十,十传百,一直传到了距善阳城北30多里的木家村,据木姓老者介绍,这里,已经是定襄郡的地界了。
刚想到这里,木家村的八卦男们似乎已经“江郎才尽”,于是木老出来总结陈词道:“孟统领何等样人,他愿意帮我们木家村消灭突厥蛮子,我们虽然是男人,又岂能甘落人后,你们说是不是?”
“是!是!是!”身后那帮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连应三声,尽皆热血沸腾,木老亦是红光满面地回过头,看着孟涵,等待他发号司令。
这,这,这……这也太热情过头了吧。
不过,这也未必不是一个机会,无论是改变男人的地位,还是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中立足,孟涵目前手上的这点军队,远远不够。
眼前这帮人,虽然战斗力可以忽略不计,但运用得当,未尝不是强大的助力。
孟涵摆了摆手,让大家安静了下来,缓缓地说出了自己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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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脱本是突厥先锋营的一名百夫长,但前日行军的过程中,不慎从马背上摔落,导致腿骨断裂,虽然不是不能痊愈,但今年这次对善阳城的进攻,她是没有份参与了。她也没有离开,而是驱使手下劫掠附近的小村落,首当其冲的就是木家村。
此时,扎脱正栖身于一间民居内,说是民居,其实也不过就是茅草搭成的棚子,刮风漏气,下雨滴水,甚至还不如草原上用的毡帐暖和,但在这里已经是最好的房子了。想着自己的袍泽,都有份进入大城市里面风流快活,她心中自然很是不快,于是急欲找个人来发泄一番。
偏偏这时就有一个人撞到了枪口上……
“大人,属下看过,村子里面已经没有人了。”一个女兵进屋报告道。
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后,一个惊天地泣鬼神扬眉吐气气壮山河的“滚”字,从扎脱口里喷薄而出,满嘴的唾沫星子溅在那个可怜的女兵脸上。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
“大人,农田里面没有一粒粮食了。”有一个女兵进来报告。
这一次,扎脱没有说话,直接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腿,一脚将她踹出门外。
只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不是没有道理的……
“大人,村子里里外外的搜遍了,并没有发现仓库。”
“大人,村子里祭祀用的猪头已经发霉,不能食用。”
“大人……”
扎脱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个滚,踢飞了多少个无辜的士兵,其实她心里也郁闷得想哭,这么多人了,怎么就没有一个让人称心如意的消息呢。
“大人,村子里发现了几个男人,正向这边走过来。”
“滚——”扎脱抬起的左脚刚刚蓄力到一半,突然就垂了下来,对那个向门边越靠越近的士兵,急切地叫道,“慢着,你说什么,男人,在哪里?”
那士兵吓得浑身发抖,筛糠似的回答:“十多个男人,就在不远处。”
“那还等什么,”扎脱跳了起来,将士兵一把抓起,问道,“告诉我,那些男人长得啥样,俊不俊朗,强不强壮?”
那士兵已经险些没晕过去,又那样回答她的话,不过扎脱也不在乎,自语道:“管他呢,是男人就行。”手一松,仍由手下瘫倒在地上,单脚三蹦两跳窜出了门外,那速度,哪里有半分像个受伤的人。
屋外,发现果然有一群男人正朝这边走来,虽然破衣烂衫,形容不整,但……好歹是男人不是,特别是中间那个,满是尘灰的脸上,竟然隐隐透出了几分儒雅。读书人?赚到了,扎脱心中大喜,恨不得立刻骑马过去逮住他们。
总算想起自己脚上不能骑马,唯恐惊跑了这几个人,扎脱也没有去敲鼓聚兵,随便拉了两个士兵抬起自己,向那群男人的方向冲了过去。
男人们一见她身上的突厥装束,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几声呼号之后,便飞快地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不料,这倒更引起了扎脱的兴趣,只见她一边催促着抬轿的士兵加快速度,一边张开血盆大口,发出猥琐yd的笑声。
与她同为一丘之貉的手下们,自然不用她提醒,便也张牙舞爪地跟在了后面,参与了此次的“抓捕行动”。
“快,抓住他们,本官重重有赏,”扎脱面色赤红,豪饮过烈酒一般,手舞足蹈地高呼,“就赏她逮住的那个男人。”
最后这句话比什么话都有用,不用她再多说什么,这群手下就拿出了平日里急行军的速度,死命追赶,但前面,逃跑的男人似乎也受了刺激,亦是快逾奔马。
眼见距离越来越近,扎脱却又一指跑在最前面的那个人,不放心地喊道:“那个汉人‘书生’是我的,谁都不许和老娘抢。”
这话有多少人听进去不得而知,前面一群男人,后面一群女人,追追跑跑,不多时就出了村子,看到那群男人钻进了树林,扎脱想也没想,就带领士兵,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
没想到,这些男人们进入树林后,居然不再逃跑,纷纷转过身来,面露讥嘲地望着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