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水汤汤,白日里蒸腾成云雾,夜里降落成雨水。
日头越灿烂,夜雨越肆虐。
白海棠狂奔在大雨里,细密的雨线密密匝匝的砸在身上,皮肤砸得生疼,可是她迟钝的不能感觉,她只觉得胸口窒着一口气,为什么?想想那人漫不经心的眉眼,心里就格外的愤怒。对,更多的不是难受,是愤怒,这个人怎么能把一个人的自尊这样去践踏!本来她什么也没有指望过,是他要来招惹的她,千方百计让她觉得得到了云端那曾以为高不可攀的幸福,却又那么轻易的,那么猝不及防的就让她从最高处跌了下来,甚至比没有得到过还感觉要痛上一千倍、一万倍!
“为什么,为什么……”她放开了声音在凄厉的大雨里哭喊,偶有一两个急匆匆赶路的人们,也只是随意的朝她望了望,就不待停留的走开了。
这个世道,见多了哭天抢地的悲怆,谁又比谁更悲惨呢?哪个还有过剩的同情心来安慰一个陌生人的伤痛,何况是在这样的大雨里。
白海棠在雨里渐渐有哭喊变得哽咽,她已经没有力气一个人嘶吼,整个人坐在大雨的街道上,不住的抖,嘴里还模糊的喃喃说着,“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仿佛大脑已经当机,卡在这个地方不停的重复。她已不能思考,或者不愿思考,她只想在这苍茫茫的天气里,进行自虐似的、无意义的自我惩罚。
对的,是自我惩罚,她先想到的不是这个骗他的人,该受到怎么惨不忍睹的可怜下场,她想,自己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相信他呢,如今把自己弄得这样尴尬,惨烈,可是怨谁呢?她恨自己!
手举起来,狠狠的打在自己的脸上,手都震麻了,可以想见她是怎样的用力。可是她忍不解气,仍旧不停的拍打在自己的胸口,甚至开始死力的掐自己,该是疼的吧,她的指甲深深地陷在自己的皮肤里,有鲜血渗了出来,瞬间就被雨水冲散,有小股的血腥味窜到鼻子里。她竟然微微的笑了,手却仍旧一刻不停的掐着自己……
“你这是干什么?!”有个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开,来的人抢过她的手臂,紧紧的抓牢。
她抬起头来,在眼睛上抹了两把不知是掉进眼睛里的雨水,还是自己泪水的东西。终于看清来的这个人,居然是权叔。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骗我呢?我本来不想招惹他的呀。”她痛楚的问。
“丫头,怎么不回去,怎么在这里哭?”权叔竟然也是这样冒着雨循着她来的。他伸过手了拉她,可是她的右手仍攥紧了左手臂,点点揪着那里的皮肉。权叔看着她指甲之下不断冒出的血珠,一时眼泪也在眼眶里打转,“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先避避雨吧。”
他作势要强拉白海棠起来,她却不理他,使出蛮力完全不管不顾的一气乱蹬。权叔一面怕弄伤了她,一面又确实不知道面对这样一个女孩,该怎样把她强行带走,挣扎间竟然差点趔趄摔倒。
权叔叹气,“丫头,有什么事,我们换个地方好好谈。云佑那小子,我一定让他给你个交代!你先起来……”
猛然间又听到有人提起李云佑了,白海棠刚刚混乱了的情绪突然间又找到了出口。是了,她这样狼狈不就是因为这个人么?她突然疯了似的大叫一声,拼命的把耳朵捂住,“不要,不要,不要……”
权叔被她的举动惊骇住,“好好,我不动你。你自己起来,再淋下去,要病了!”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良久权叔重重叹气,他拿起电话准备打给小王,让他来接他们。
“为什么,他为什么这样对我?”白海棠就这样一遍遍凄楚的重复着这句为什么,好像别的话都不会说了似地。突然权叔听到她说,“你让他告诉我,是我哪里做错了,我改好不好,不要,不要就这样放弃我,我会……”
权叔暗骂了一声,准备拨的号码换了一个,“云佑,你最好给我滚出来!有什么话先把人带回家再说!”
李云佑放下电话,从他们不远处下了车,是的,他一直都在,就在大约20米开外的地方,默默的看着她一遍遍傻瓜样的问为什么,看着她疯了似地捶打自己,看着权叔因为拉她差点跌在雨里,他一直远远的看着,心里仿佛压了千斤的石头,一刻也不能畅快的喘息。这是一个复仇刚刚成功的人,该有的心情么?他不知道。
他走到他们面前,权叔一愣,没想到他来得这样快,到似就等着他喊他出来一样,愤怒集结在心里,尤其看到白海棠,这个现在要死要活、完全不顾自己的孩子时,他对李云佑心里有很深的谴责,虽然看着这个崛起的孩子长大,可是何时见过他这样糟蹋一个女孩子,而且这个女孩子还是司令的孙女。他气得发抖,“先带她离开这,去找司令说清楚!”
李云佑完全没有理会他,他只凄怆的将眼神定在白海棠身上,她看到她的脸五个手指头印清晰可见,看见她一只手仍揪着另一只不放。他伸过手,抬起她的下巴,捏紧,语气暗沉,“你不是问为什么吗?起来,起来我告诉你。”
白海棠见是他来,迷蒙的眼里一片迷茫,怔怔望着他,机械的重复,“为什么?为什么在我全心全意相信你的时候,你要这样对我?”
他拉她起来,她依旧倔强的不动,可是他不是权叔,一使力气将她打横抱起来,那些拳打脚踢密密的落在他的身上,半点都不躲避。
她挣扎的越来越厉害,她不想再见到这个人,见到他就等于无时无刻的提醒自己是有多蠢,居然任由他玩弄到这个地步。一下横了心,她一口咬在他的肩头,咬的用力,她尝到了咸咸的血的味道,可是那人仍不放手,她也只能不放口。
到了他的车边,他放她下来,趁着一点点松懈,她转身就想跑开远离他,他仿佛早有准备,一把把她揪了回来。
他几乎在嘶吼,“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上车,我告诉你!”
白海棠拿眼睛瞪着他,拼命的摇头,“你这个骗子,不要碰我,不要碰我。我不听,我不听……你,骗了我……”她的声音是断断续续的抽泣。
李云佑见她稍稍卸了身体的力气,一下子把她塞进了车里,用安全带绑在车上。
权叔跟着上车来,一脸担忧的望着这两个年轻小辈。不明白,李云佑这个孝顺的孩子,怎么突然这样倔强,他突然想不明白,李云佑眼里的那种深浓的化不开的仇恨是怎么回事。是的,那是仇恨的眼光。
权叔心头剧震,他恨白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