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树生花,江南草长。
有美一人,嫁与邻家。
暖暖的春日,让所有人改了冷峻严厉的表情,生生从骨头里长出酥软来,仿佛世道尘嚣从此不再相关,渺渺于世,但求醉了。
有粉蝶蹁跹,有落英千里,有宾客满座,有美人于侧。这,是王家的婚礼。
海棠站在偌大院子的角落上,人生鼎沸里,这儿有难得的安宁,正午的阳光破碎在树荫下,花木扶疏间,海棠懒懒地抬眼,睇着那一树桃花。
灼灼其华,当真热闹。
只是,桃花啊桃花,她的桃花多久开?
24个春夏了呢,不见他来……
也有过那么个人,说,“做我女朋友,我已找了你十年”,只是这话要怎么去相信?应该没有人信的吧,多少就是公子哥儿的玩笑话。当真了,岂不是再让别人白白笑话么?
手捏到那裹了李云佑证件的布包上,海棠怔怔在想,他该是个怎样的人呢?
身后脚步声响起,夹带而来那股干净清冽的香味,似梅还冷。海棠知道是谁,欲转身间,肩膀却被人勾住,异样的香水味,居然感觉错了,是这个人妖。
“海棠,怀春少女的寂寞,难挨吧。凑合跟了我去算了。”尹陌已经转过身,面对海棠,圈住她。
海棠挣扎着去拍他的手,“你这人有病是吧?大白天的你干嘛呢,多少人看着。放手!”
“跟不跟嘛?我有月薪过万、房屋三间、爱车一部,管你一日三餐,逛得起王府井,吃得起四海一家。”
尹陌闪着幽深的黑眸,阳光晃在他蓝色耳钉上,折射的光晕花了海棠的眼。
一瞬间的迷离,一瞬间的空白,表情就这样变得木木的。还听他音色清亮在说话,海棠想,这,可不可以是花开的声音?一时怔忪在那里。
“放手!”音色依旧是轻曼如歌,却隐隐含了怒气。
海棠猛然回神,听音知是故人来。慌忙挣开尹陌的手,轻轻的摇了头,嘴角淡淡勾起自嘲,当真是春日好做白日梦呢,怎么可能是他呢?这个神神叨叨的人妖美人。
尹陌看样子并不领情,伸手又揽上了海棠的肩,带着她转过来。
海棠一眼对上那清冷的眉眼,冷峻的五官,并不似河边、今晨那般无赖而有霸气的温柔,更像是淬了冰,整个人冒着寒气,冻住了这春日里的花开。
海棠终于想起,对他的第一个评价,“帅哥很冷,不能带回家”。
略略朝身后缩了缩,正好更加靠近了尹陌身边。
看着李云佑的黑眸猛地一缩,眼睛眯起,抿紧的嘴唇,勾起的下巴,危险地瞄到自己左手边上,突然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愧疚感,海棠就这样低下头。不理会不知打哪个年月冒出来的愧疚感。
身体周围的空气在震动,肩上的压力被猛然挥开。感觉到他温暖的手,触上了她的,握住。他说,“跟我走。”音色有些涩,却坚定。
耳边隐约是尹陌讪讪的轻笑。
海棠突然问,“你的手心怎么那么湿?”
李云佑的身形滞了滞,手上用力,把海棠抓得更紧。海棠吃痛,猛然挣扎着,嘴里吸着气,“非亲非故,你抓着我的手做什么,放开!”
“别动,我紧张。”声音里有丝丝暗哑,丝丝倔强。扯着海棠的手突然发力,把她拉得和他并肩而行。
“你紧张什么?”海棠看不见他的表情,低头瞄着他的手,那修长均匀的指缠着她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在烫,心里不禁恼起来,这春日真真变了,怎么这样灼人。
不是不知道该放开的。
只是这异样的触感让海棠生出安心来,小小的眷恋上了。就贪心一回吧,就一回,假装有个人这样牵手走。
转出院子,转过回廊,热烈的气息扑面而来,举杯高歌的男人们,大声谈笑的女人们,夹杂着哭哭闹闹的小孩子。
对了,这还是芝芝的婚礼。幸福的新娘子只能呆在新房里,由娘家人陪着,等晚上宴罢了,新郎才能进得屋内,一解相思。
“去芝芝屋里。”海棠低低的说了声,想抽回手来。轻轻地他却放了,心里突如其来就有点点失落感。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的话?”李云佑盯住海棠的眼睛,“做人家女朋友,也不知道忌讳一点,什么男人都能随便抱的么?”
海棠挑了眉,奇了,他这是在指责自己?
“我又没有答应,凭什么你说是就是?”海棠接着说,“再说了,我都不怎么认识你,就见过2面吧,我该答应你什么?”
“给你的一堆证件,还不够你弄清楚我的身份么?还不够你相信我么?”李云佑,英挺的剑眉微微皱着。
“是这些么?”海棠拉过布包,举起,“还给你。”
感情这些东西是……收买她的?
“你不懂。认识一个人和知道一个人的简历那是两回事。我并不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平常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所有关于情感的一切,不是三两张证件能说明的。大哥,你真真白痴了些。”
见他一时眉宇纠结,没话要说。海棠自顾自地走上台阶,欲朝新房走去。
“白海棠!”一个刺耳、尖利的声音远远传来。
海棠默默转回身,看看这是谁,能有这样丑陋的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