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喝的酒并不烈,可林殊却看出姑父戚元隆明显的醉了,真是奇怪,明明他是个酒量极好的人,如今才几盏酒就醉了。
“当年我遇到她,就是在这样一个寒春时节,她骑了一匹骏马,身着绿色骑装来到那个小小的茶肆喝茶,她一进来,就把整个茶肆给照亮了,她是很美的,但比之美貌,最令人难忘的是那眉眼中的洒脱,轻松,快活,就好像一只脱笼而出的小鸟,连头发丝都是一股自由的味道......”戚元隆说到这,手一软,青瓷里的酒泼洒出来,戚元隆才惊觉自己刚刚对谁说了什么,立刻回神:“你们想问什么?”
林燮刚要开口,一旁的林殊抢先一步插嘴:“舅舅,听说我有个表妹?她长得漂不漂亮?功夫好不好?”
“她的武功是极好的,可她漂不漂亮,我说了不算。”戚元隆看着林殊,想到纪王妃赵雪的话:“你只要说说,愿不愿意小殊做你女婿?!”
自然是愿意的!我自然是愿意小殊做我女婿的。戚元隆心中暗暗想着,抬去打量林殊。
林氏小殊,金陵城里最耀眼的星星。剑眉星目,容貌昳丽,自信昂扬的神色如一抹极鲜亮的重彩,仿佛永远不会褪色,那么耀眼,仿佛烈烈燃烧的烈火,是一个让人看了就难以忘却的人。
文韬武略更是精奇,假以时日,只怕又是一个能名传千古,流芳百世之人。
“那几位兄长呢?”林殊转了下眼珠子,眼中透着坏笑。
“啊?”
“我刚刚才知道,长信还有几个哥哥姐姐啊?有一次,长信还与我抱怨,自己不像景睿那样,有好些兄弟姐妹,这下他可开心啦!”林燮见林殊插科打诨,问了自己想问的问题,遂由他说去。
“长信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两个男孩比你大五岁,女孩与你同岁,却比你小三个月”戚元隆笑容暖了起来。
“那什么时候能见到几位表哥表妹?表叔也真是的只疼表妹,不疼表哥,开宗祠,自然也要把两位表哥记上的。”林殊此话一出,他老爹林燮脸色有些僵,你姑姑就是怕那两男丁上族谱!你还偏偏要提,怕你姑父忘记么?!这熊孩子,最近没打你就这样搅和事,还嫌不够乱?!
戚元隆闻言也随之脸色一暗,抬起酒盏,一口喝完,思量片刻,才艰难开口:“你那两个表哥,是不会,入戚家族谱的。”戚元隆声音很轻,但身边的两个人听到耳中却如雷在耳边轰隆。
“为何?!”林殊大惊。林燮白了一眼林殊,心中略有不快儿子的沉不住气。
“你二表哥,当年一不小心丢失了......”戚元隆说到这,心口一痛,即使过来十四年,每每想起,戚元隆心中总是疼痛难忍。
“那大表哥呢?”不会也出事了吧?
“我当年和你薛姨闹翻,你大表哥说,我可以没有他,但你薛姨不能没有他,不肯跟我回来,遂随了母姓,后来你薛姨把他过继到自家无子的兄弟名下。”此时的戚元隆脸上一片雪白。
“你戚家的儿子怎么能跟他母亲姓?!你又不是入赘!!”此时的林燮怒了,觉得好友居然被人拿捏住了。
而林殊却从戚元隆脸上看出了不对。此刻的戚元隆眼前似乎回放着那一天薛漠对他说的话:“她是我的妹妹,你这么能这么做?!如今,她被送走了,你满意了?母亲现在病倒,她只剩我了,你可以没有我,可母亲不能没有我!”
“我怎会能没有你?!你现在是唯一的儿子!我的骨肉!”戚元隆抓着薛漠。
薛漠却冷冷地看着他,“小妹也是你的骨肉。你养过我吗?你教过我吗?!没有。”戚元隆万万没想到,自己五岁的儿子居然脑子如此聪慧,口舌如此犀利,“等我将来长大,你若还没娶妻生子,我会给你养老,我会让孩子跟你姓。”
戚元隆眼中的小小孩儿忽然长大,身着铠甲,眉眼中尽是邪气乖张。“你母亲已经回宫,舅舅已去,你又辞了这爵位,不如遂我回大梁,匈奴之残暴凶猛,天下罕见,你莫要......”
薛漠看着他,似看一个天大的笑话,裂裂嘴,怪笑道:“有一人名甲,食枣,核弃与邻家院中,枣核发芽,邻家竭尽照顾,多年后得枣,甲曰:此吾枣核所生,其树之果当归吾耶。”戚元隆闻言,面色通红,薛漠却嬉笑开怀:“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叶徒相似,其实味不同。我自生下,吃大燕的饭,喝大燕的水,穿大燕的衣,读大燕的书长大,不是为了长大后去南梁,做一喂不熟的白眼狼的,有好就上,有坏便躲。吾已为淮时多矣。”多年后的父子见面,戚元隆狼狈而逃。
“把孩子接回来,即便不入族谱,也可好生安置才是。”跟了别家姓了,自是不能再入族谱,然外甥长信能有相互扶持之人,也是好的,让其回来,自己也会在背后帮忙,好让妹子能得一个大度容人的名声,前几日,戚元隆被猫抓了,风也似的传遍金陵大街小巷,名声能挽回,自然是要挽回的。
“不了。”戚元隆勾了勾嘴角,露出一抹惨笑,“他已入薛家族谱,”戚元隆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我答应的。”
“什么?!”林燮父子目瞪口呆,玩玩没想到,戚元隆居然同意长子入别家族谱。
“你!你糊涂!”林燮指着戚元隆大骂。
“是我对不起她,孩子我又从未养过......况且,她把孩子养的很好,真的很好。”
“再好又如何?让他回大梁,他文武如何?我让人举荐他入朝,送他一个前程。”
“不了,他的前程,他自己已经挣到了,他连他嗣父,也就是他原来的舅舅遗留给他的爵位都辞了,自己去北边挣了功名。”戚元隆摇手,苍白的脸上冒出一抹光亮的红晕。
“这大表哥竟然如此厉害?不知表哥如今姓名?”林殊知道,自己之所以有今日之成就,除了他自身的天赋及努力,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出生帮了忙,他对于那些能靠自己冒出头的人十分敬佩,现在尤其是听到小姑父戚元隆说有这么样的一人,更是佩服。
“哦,他现在的名字,叫薛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