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翼,出征前主帅遇白事是极不吉利的,所以薛胤纵然想来也并没有前来,免了落奸人之口舌,只是让夫人带着自己的问候过来安慰一下自己的挚友。
因为学士府的打压,直至连丹凝的葬礼结束也没有几人敢把这消息散开,所以也没有多少人知道连丹凝已经香消玉殒。
当然这些人中不包括一个人,那就是一直在养病,却还挂念着连丹凝的孟警灏。
青松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冲到了他的少爷身边,只是当他看到孟警灏时踟蹰了半天也没敢开口。还是那句话,他太了解他的少爷了,他的少爷把连姑娘藏在心里,藏得很深很深。
正在榻上看书的孟警灏早就知道青松进来了,他抬起头看着青松一直欲言又止的样子,终于放下手里的书,看着青松:“什么事让你像陀螺一般转个不停?”
“少爷,打扰到你看书了吧?”青松像被点了穴位一样立即停住,然后不安地看着孟警灏。
“你转来转去,转得我头晕眼花,你说我还怎么看书?”孟警灏说着卷起书敲了一下青松的臂膀。
孟警灏看着青松有点不对劲,总是一副有心事的模样,就像刚刚自己敲打他,若是以往青松早就叽叽喳喳蹦跳着躲开了,而这次却是连躲都不躲一下,就这样平白受了一击。他想了想觉得可能是跟连姑娘有关,并且消息不是很好,于是他一脸正色地坐起来将书放下:“有什么事就说吧,是关于连姑娘的吗?”
“少爷你怎么……”青松本来是不打算说的,却不想孟警灏一下就猜对了,自己紧张之余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
“说吧,我大概也猜到了,只是想知道得更详细些。”说完,孟警灏闭着眼睛,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薛少将昨夜在断肠山下水库的水藻丛里抱回了面目全非的连姑娘的尸体。”青松并没把自己打探来的消息说得多详细,因为他担心少爷的身体。
“面目全非?那怎么确认的?”孟警灏第一时间就抓住了这个可以反驳的问题点,他想全盘否定自己听到的话。
“大学士和连二夫人看到两处胎记与连姑娘吻合。”青松说完仔细看着孟警灏,发现没有什么异样,暗自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呵呵,哈哈哈哈,天妒红颜!老天你……”孟警灏一句话没有说完一大口鲜血从嘴里喷了出来,然后硬挺挺地倒在床上昏迷了过去。
“少爷!”青松见状立即上前掐住孟警灏的人中,脸上尽是焦急之色,都怪自己,明知道少爷把连姑娘看的那么重,自己居然还跑来跟他说这些。
孟警灏从小身体就不好,偶尔会出现昏厥的现象,青松从小照顾着他,自然每次都把大夫教的法子记得清清楚楚的,所以现在处理起来并不会手忙脚乱。
待孟警灏缓过一口气时,青松又立即把随身带着的药丸喂给孟警灏吃下去,孟警灏的脸色这才缓过来,青松忙帮着孟警灏躺好才出去让人请太医。
孟警灏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回忆着连丹凝的一颦一笑,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如今看来,连丹凝的去世对他的打击确实不小,他迟迟不愿睁开眼睛,不过是怕眼睛一旦睁开,眼泪就止不住地涌出眼眶罢了。现在的他是极其后悔的,那种后悔无以言喻,只觉得身体抓心挠肺地焦灼般疼,无论怎么样都找不到宣泄的出口。
什么君子不夺人所爱?什么礼教世俗?如果再重来一次,他一定不再在意这些,他一定会跟连丹凝一诉爱慕之心。或许,连丹凝愿意给自己一次机会,至少在她去断肠山时自己肯定可以陪伴其左右,怎么都不至于出现今天这样的结局啊!
只是,无论多少个如果和或许,都换不来一个活生生的连丹凝。曾多次,孟警灏都以为那只是午夜的一场梦,一切都只是虚惊一场。然而,直至他遗憾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都没能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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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薛扬飞不得不骑着骏马随着薛胤赶往东吴,启程之时他始终三步一回头地看着背后。看着越来越小的京城,犹记得上次出征,自己也是这样迟迟舍不得离开,最后终于等到阿凝赶来送行。
可是,他知道这次无论他回多少次头,远方都不会突然窜出一辆马车,然后一抹粉红跳下马车急不可耐地向自己奔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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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芹本来今天有事,是极不情愿赶来送薛胤父子的,只是明面上的关系还是要维系好,所以她陪着连彩儿送走薛扬飞之后就独自赶往了护国寺,说是给连老夫人祈福。除了梅姑她没带任何人,甚至送她来的马夫都被遣了回来,约好一个时辰后再来接她。
李玉芹在梅姑的陪同下烧了三柱香才前往护国寺的后院,进入连府的禅房,静心地翻起经书来。但是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此刻的心里是忐忑的,因为今日是兑现承诺的日子。
翻来覆去也没有真正地静下心来把经文读进心里去,李玉芹终于烦躁地把经书往禅几上一放,抬头不耐烦地问守在门口的梅姑:“怎么那歪人还没来吗?一个贱民也敢让本夫人等这么久!”
“芹姨娘最近火气不小啊?怎么?除了眼中钉反倒过得更不如意了?”听这声音浑厚得很,中气十足。
李玉芹刚说完就听到这嗜血般的声音,顿时吓得脸色苍白,后来一想他也不敢把自己怎么着,就硬气了起来。摆好姿态,下巴微扬,等着那人走进禅房。
只见一穿着斗篷和马靴的男子越过梅姑缓缓走进屋内,站在李玉芹的面前摘下斗笠,露出划过半张脸的刀疤,让人看了怵得发寒。他围着李玉芹打量一圈,毫无敬意地打着招呼:“草民见过芹姨娘,不,应该是连夫人。这葬礼都办了,想必连夫人也看到尸体了吧?那余下的佣金?”说完,看着李玉芹,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