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直接就愣住了,秋后问斩?她那个三年没来看过自家闺女的阿玛?此时塔娜很想问自家外祖父一句:阿玛是爸爸的意思么?您说的要被砍头的那人是她这辈子的亲爹?
面对怔住的宝贝外孙女,安亲王又叹了口气,他轻轻的安抚性的抚摸着塔娜的后背,另一只手臂环着塔娜的小身子,无语半晌后还是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阿玛他、他、他竟然诈赌被告,因诈骗了两千多两银子而被三法司(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直接定了斩监侯,如今皇上已经朱批过秋后问斩了。”
说到这安亲王实在郁闷极了,一边感叹着自家外孙女的命苦,没了额娘后阿玛也不争气,好好的一个和硕额驸,怎么就能干出诈赌的事呢?这回可好,让人直接告了,现在小命也马上要没了。
而听到安亲王说的话后,塔娜小嘴张张合合了半天,最终还是为那个让自家额娘怀孕时也不住念叨的阿玛问了一句道:“外祖父,我阿玛不是跟宜妃娘娘有亲么?宜妃娘娘就没跟皇上求求情么?”
安亲王叹道:“求情也没用啊,皇上朱批都下了,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塔娜垂下头,小手无意的摆弄着衣袖上的兔皮滚边,半晌才闷闷的说了一句道:“既如此,塔娜知道了。”
此话一说完,塔娜直接从安亲王的腿上滑了下来,闷闷的冲安亲王行了礼后就蹬蹬蹬的跑出去了。安亲王一看心里揪成一团疼的不行,连忙吩咐屋内的侍从说道:“快去着人好生劝劝格格,别让格格瞎想。”
侍从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而安亲王狠狠的捶了一下案几,咬牙恨道:“本王真是瞎了眼给小七找了这么一个额驸,该死的郭洛罗明尚!”
这时的塔娜早已经跑回了自己的住处,她不理身边的奶娘和丫鬟,统统撵出去后就整个人趴在了床上,双手紧攥着锦缎的被褥默默的哭了起来。虽说她从未见过这辈子阿玛的样子,可到底是血脉亲人,她穿越前已经没了爸爸妈妈了,本以为穿越后能有个完整的家,可额娘生产后就大出血而死,仅剩的阿玛竟然也因为犯罪而即将被处死,难道说她天生就是克父克母的命,要不怎么从没机会享受一下父母亲情呢?
粗神经的塔娜头一次自怜自伤起来,眼泪竟是一直到累得睡着都没停下。等塔娜的呜咽声停止后,门外焦急的听着屋内动静的奶娘悄声走了进来。她轻轻的为塔娜脱了鞋子并盖上了被子,还叫小丫鬟打了水来为塔娜净了面,最后才怜惜的坐在床边陪伴起来。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塔娜睁开哭肿的双眼后,第一眼就见到了床边的奶娘,她伸手拽了拽奶娘的衣角,努了努嘴几乎不抱希望的问道:“奶娘,两千两银子很多么?咱们把银子给阿玛补上行不行?阿玛一定要被问斩么?”
奶娘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塔娜抱在了怀中,一双温柔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塔娜的后背,仿佛证明着还有她陪伴在塔娜身边。而塔娜此时也只剩下默默为此生的阿玛流下泪来,别的凭她一个三岁的孩童又能做什么呢?
此时已经是入秋十分了,康熙亲批了今年秋后问斩的死刑名单后,明尚果然没多久就身首异处了。塔娜并未在自己这个阿玛去世之前见他一面,就是想见也是见不到的。当某天午后奶娘捧过来一件白色的丧服时,塔娜就知道自家阿玛去世之日了。
又一次守孝开始了,塔娜着实沉静了好一阵子,她每日除了给外祖父和两位外祖母请安之外,剩下的时间不是跟女先生学习满语蒙语,就是没日没夜的练习先天功。
她已经没了父母了,不能连最疼自己的外祖父都失去。塔娜知道今年的十二月太皇太后就会去世,到时候安亲王作为宗室王爷肯定是要入宫参加丧仪的,丧仪上少不了又跪又哭,年轻人都能折腾坏了,更别提安亲王这个年老之人了。
塔娜打算趁着多多练功的时间多存点先天真气,好歹把安亲王的身体调养的更好一些,别倒在了即将到来的大丧上。
练功的间歇中塔娜也第一次关心起此时的银钱来,通过她的询问和对比,估摸出此时的一两银子大概相当于现代时的三百块钱,而自家外祖父作为亲王每年的俸禄不算禄米光算俸银的话就有一万两,自家额娘还在世时作为和硕格格有每年160两的俸银,阿玛是和硕额驸,也有100两的俸银。
而自从额娘去了之后,和硕格格的那份俸银就没了,整个额驸府只有阿玛的俸银支撑。其实阿玛在家也是独子,祖辈传下来的家当计划着花也是不缺钱的,可偏偏她阿玛自从她额娘去了之后就好赌又好女人,每每赌输了就变卖家中的财物,看上女人了也拼命地往外掏钱。
如此时间一久再多的家当也不够败了,明尚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挑个不顺眼的有钱公子哥诈了两千多两银子。那可是两千多两,顶明尚一人二十几年的俸禄了,换成人民币也有六十万呢,而且大清律中凡是贪污三百两以上都是要砍头的,何况他这个骗了两千多两又一无是处的家伙呢。
明尚诈骗的对象也不是一般人,算起来跟简亲王爷是有亲的,简亲王跟安亲王又政见不合,赶着这个机会自然又是一番落井下石了。至于康熙最后的朱批定斩,既然明尚的罪行人证物证俱在,判个斩立决也怨不着人家康熙什么。
这些塔娜都懂,在这封建王朝生活的越久她越能明白皇家的威严。都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更何况就是现代时若是自己的父亲犯了罪,做子女的也没有把怨恨放到法官头上的道理。但不管怎么说,塔娜对皇家自此着实有些退避三舍了,她此时不禁想着,若是能把自己的名声搞差了,或是在选秀时弄点幺蛾子,是不是就不会如历史一般被指给八阿哥了呢?
经过了阿玛被斩一事,她是真的不想嫁进皇家了。
时光如逝,康熙二十六年十二月二十五日转眼即到,紫禁城丧钟响起,历经四朝抚育过两代帝王的太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布木布泰去世。当时塔娜正在屋内熟睡,还是被奶娘叫醒后才换上了国丧的丧服。
对这事塔娜早有预计,所以面对奶娘惊慌的脸并未有什么过渡的反应,反而问道:“外祖父呢?是否已经进宫了?”
奶娘手脚麻利的为塔娜换着装,嘴上答道:“王爷和福晋刚刚丧钟一响就进宫去了。”
塔娜伸手扯了扯白麻布做成的衣袖,头也不抬的吩咐道:“外祖父回来后告诉我一声,无论多晚。”
奶娘应了,为塔娜换好规制内的丧服后就把她抱到了侧福晋屋内。
接下来一段日子塔娜忙个不停,现在语言课已经停了,每日她就在侧福晋房内陪着亲外祖母谈天说话,等安亲王一回来,她就找机会去书房传输先天真气。如此这大冬天的国丧虽然叫不少年老体衰的宗室卧病在床,听说还哭死跪死了好几个,但安亲王却一直难得的保持着精神奕奕。
塔娜趁这个机会又以对厨艺感兴趣的借口进入了小厨房,没事旁敲侧击的教给厨娘一些滋补的膳食,倒是渐渐的让安亲王开始食补起来。
时日一久,安亲王的身子越发好了,终于又过了一年,准噶尔部的大汗葛尔丹攻破喀尔喀部之后,康熙把安亲王岳乐和简亲王雅布派往了苏尼特防范葛尔丹,安亲王气势汹汹的走了,留下塔娜每日为自家外祖父担忧不已。
好在没叫塔娜担忧太久,康熙二十八年三月中旬,安亲王派人回府报信,说是王爷二月时生了一场重病,但休养半月后就已痊愈了。虽是南巡中的康熙曾下旨慰问安亲王并叫他回来养病,但安亲王本就喜欢为国而战,是个勇猛的将领,所以上折子恳求还是留在苏尼特驻守了。
塔娜知晓后为自家外祖父叹了口气,但心中却是极其骄傲的,精忠报国什么的一直是吾辈侠士该做之举,塔娜觉着外祖父跟自己敬爱的郭大侠也不差什么了。而此时还有一年时间她就能除服了,平日练练功学学外语再或者给阿玛额娘念念经祈祈福,日子过得倒也顺遂。
这年七月孝懿皇后也去了,皇家又是一场国丧,塔娜却仍旧守在小小的院子过自己的小日子,每天给两个外祖母承欢膝下,或是努力练功学习,时间过得越发快了。
到了康熙二十九年,塔娜除服了,此时她也有六岁大了,可怜的丫头小小的童年先是给额娘守孝接着又给阿玛守孝,直到该学习的年龄才真正出了院子。可偏偏此时三继福晋做主给她又安排了两个女先生,一个专教琴棋书画,一个专教礼仪规矩。如此,悲催的古代闺秀养成紧接着又开始了。
“格格,画画虽是重在意境,但意境若是不好达到的话写实也行啊,可您这、这、这画的到底是什么啊!”教导塔娜琴棋书画的女先生欲哭无泪,她就从没教过这么笨的学生,弹琴能把琴弦弹断了,下棋能把自己给下进陷阱或死胡同里,书法算是凑合,但怎么练习也只能达到可堪入目的程度罢了,至于画画……更是叫她画花能画成草,叫她画草能画成树,花草树木画不好也就算了,连人物画都能画的分不清头尾手足。
女先生不知道抽象派这个流派,若是知道的话没准就把塔娜的画归为抽象派了,一般人实在是看不懂她画的是什么啊!
塔娜挠了挠头嘿嘿傻笑起来,她也觉着对不起这位女先生,可谁让她本就打算抹黑自己以防嫁入皇家呢?她这么聪明的人,若是真用心学成了大师级,万一康熙一看喜欢了把她指给八阿哥怎么办啊?还不如笨一点,惹人嫌弃好呢!
气走了教导琴棋书画的女先生之后,塔娜转头又要面对教导礼仪规矩的女先生了。
礼仪规矩神马的,其实她也想混混就算了,可偏偏这时节的人都是重规矩的,塔娜没有艺术细胞算不了什么,但若是连规矩也学不好的话反倒容易让人小瞧了安亲王府的格格们。
为了自家姨母们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塔娜只好豁出去了。
所以这方面她倒是上了心,让教导这个的女先生着实松了口气,并且没少心中庆幸的想着,虽然说郭络罗家的小格格愚笨了一点,但好在规矩学的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