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亲王府下聘万金,着实大长沈府的面子,沈怀安高兴之余又为沈依依的嫁妆泛起了愁。原本精挑细选用心准备的一百二十八台嫁奁,在万金面前略显逊色,他的宝贝女儿岂能在一开始便输了颜色。沈家虽然清贵但家底是殷实的,即便再翻一倍嫁妆亦是绰绰有余,可是剩下的不是他不满意,就是不合适沈依依。和礼教一样顽固,沈怀安在某些方面偏执的厉害,宁缺毋滥。
见沈怀安烦恼如斯,贤惠贴心的柳氏、章氏自是要为君排忧解愁。
西厢章院暖堂。
“姐姐突然来访,妹妹接待仓促,招呼不周,还望姐姐大量海涵,原谅妹妹。”章氏坐在主位说着场面话。
那做作的腔调听着就让人来气,柳氏面上不露,浅笑微微道:“妹妹客气了,原是姐姐的不是,突然来访打搅妹妹休息,姐姐心里委实过意不去。”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你能来妹妹的小院,实乃蓬荜生辉,妹妹高兴都来不及,怎会是打扰,妹妹一直万望姐姐能多来妹妹小院坐坐。”
柳氏腹诽:你是高兴,挤兑我挤兑地高兴,要不是有事,真是傻了才会送上门给你恶心。
章氏品了一口茶,问道:“这荞茶虽有些微苦,但养颜丽身,姐姐觉得如何?”
“妹妹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柳氏垂眸,浓密的睫毛遮住了晦暗,爆发户就是暴发户,就爱显摆。
“姐姐这次来,除了看望妹妹外,有件事也想跟妹妹商量一下。”
“哦?何事?姐姐请说。”章氏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就是依依嫁妆之事。你也应该知道,老爷为依依嫁妆犯愁好几日了,长期下去怕是心气郁结伤肝伤脾。身为人妻,我们理当为老爷分忧。”
“这是自然的,不知姐姐可有何良策?”
“依依我们是看着长大的,极好的孩子。我们贴补一些珠宝首饰、金银细软充做嫁妆,既表心意又能为老爷解忧,不知妹妹意下如何?”
“姐姐说的极是,妹妹都听姐姐的。裕亲王聘礼万金,我们沈府虽不及亲王府显贵,也不能太过逊色失了面子。不如这样吧,嫁妆我们再加一半,各出三十二台,这样可好?”
虽然这礼重了些,不过老爷应该会高兴,柳氏爽快地应下了。
“裕亲王,虽未立侧妃,但贵侍美妾满府,听说红颜知己亦不少。依依天资虽是极好的,可你也知道她的习性,这么多年就没见她认真梳妆打扮过几回,这样是得不了裕亲王欢心的。”
“是啊,依依就是那副无所谓的性子,这样下去是有些吃亏。”柳氏顺着章氏的话应着,倒不是真担心沈依依得不得夫恩,只要她能嫁出去,不妨碍忆灵的婚事,嫁阿毛阿狗柳氏都是不关心的。
章氏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继续一副忧虑的样子道:“为了依依的幸福,我们不如就送她三十二台珠宝首饰,让她每天都能漂漂亮亮的。金银细软那些就不必了,反正裕亲王府也不缺这些的,姐姐,你说是不是?”
三十二台珠宝首饰?柳氏一听脸就绿了:三十二台?你以为谁都和你们暴发户章家一样开珍宝楼的啊!
“姐姐,你怎么了?不开心吗?妹妹这提议可都是为了依依的幸福,有什么不好吗?”章氏认真的神色下是一颗快笑抽筋的心。
好?好个屁!柳氏一肚子脏话。又不是你生的这么上心是要恶心谁?想看她笑话,没门。柳氏咬牙切齿道:“好,为了依依的幸福,自然极好。妹妹还真是一位贤妻良母,不知道地还以为依依是你亲生的呐。”
章氏不理会柳氏的挖苦,好心情的应道:“是啊,妹妹一直都想要一个女儿,可惜只得枫儿这一个‘长’子。依依是个好孩子,贴心又明事理,妹妹早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柳氏带着一肚子气离开。
“夫人,您这一招太绝了,柳氏脸都气青了。”念巧抿嘴笑,偷着欢喜。
章氏笑意盈盈,高兴道:“是啊,她能不青嘛。柳家是翰林世家,满门清贵,门第高却清贫。她当初六十四台嫁妆能有多少金银珠饰?你有见过她身上有几件珍宝是固定不换的?那些常换常新的珠饰哪个不是过府后才买的?三十二台珠宝首饰不让她伤筋动骨才怪呢。”
“还是夫人高明,任柳氏再多小动作,夫人一次就能让她全部还回来。”
“就你嘴甜。”章氏食指轻点念巧的额头,“这不是有多高明,而是财力决定一切!所以有钱没什么不好,暴发户也有暴发户的好处,呵呵。”
“钱当然很最要啦!不过夫人我们真要为了气柳氏,就要送这么多钱出去吗?三十二台珠宝都可以再开一家珍宝楼了。”
“你呀,跟了我这么多年,眼界还是不够宽阔,看得不够长远。依依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以后她就是亲王正妃,枫儿仕途能有她帮忙定能更加光明,况且拿人手短,她岂不更加上心。不止送三十二台,我还要再加一倍!”
“可夫人刚刚不是和柳氏商定好了吗?再加恐怕有些不妥吧?”
“呵呵,我说送三十二台珠宝饰品,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不送其它的东西哦。”一想到到时柳氏必定青紫扭曲的面孔,章氏就极为开怀。
过了两日,柳氏接到消息,章氏欲加三十二台玉石珍宝,气的直接掀翻卧榻上的小案几,杯碟碎了一地。
“她就是要存心和我过不去!三十二台玉石?生怕谁不知道她们章家就一挖石头起家的一样,死暴发户!”
柳氏心里那个气啊,三十二台珠饰花了千金不算,还贴了不少私有珍藏。现在又再加三十二台玉石,存心要她命啊。柳氏也不是个一味打肿脸充胖子的傻包,负担不了,柳氏也不矫情,直接杀去书房向沈怀安诉苦。
“老爷,你说她是不是存心的?没见过她这么坏的人非要逼死我才开心。”柳氏气呼呼地抱怨。
“章氏也是疼爱依依,多送几台嫁妆也是合理的。”
“你的意思就是我不送就是不疼爱依依,小肚鸡肠不通情理咯?”柳氏两眼泛红地盯着沈怀安。沈怀安捏捏眉心有些头疼,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要生气了,那三十二台我帮你出就是了。”
“不要!我才不会让她看笑话。我自己出,你必须帮我出个主意。什么东西是我能送的起的,又拿得出手的?”
一贯柔弱温雅的柳氏露出强势霸道的一面,沈怀安倍觉新奇,笑意不觉爬上眼角眉梢,道:“好好好,我帮你想想。嗯……对了,依依其实还蛮喜欢看书的,你不若送她一些书籍吧。”
“依依喜欢看书?”柳氏差点惊掉了下巴,反应过度了点,正正神解释:“咳,那个…我很少见依依看书。”其实不是很少,是压根就没见过,“不知依依喜欢看什么样的书?”
沈怀安有些不高兴柳氏这好似依依完全不学无术的反应,语调沉沉道:“正野史书,兵算技法,除却诗赋,无所不涉。”
果然不喜欢诗赋,从小课后小诗都是由忆灵帮她捉刀代笔。预料准确,柳氏又郁闷了,翰林门第出身,她的嫁妆有一半都是书籍,甚至有不少孤本,偏偏她独爱诗词歌赋,除却几部妇德妇言妇容,几乎全是诗歌。
“老爷,妾身书籍全是诗赋之类的,这可如何是好?”柳氏心情平复,恢复了恭顺的态度。
“岳丈大人不是涉猎广博,藏书颇丰吗?”沈怀安打起了他爱书如痴老岳丈珍藏孤本的主意。
柳氏一拍手:“对啊,妾身怎么就没想到呐,谢老爷提醒,妾身先下去合计一番。”
柳氏心里那个高兴啊,柳家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书。送书籍既高雅又有深度,不像章氏那个暴发户不是珠就是玉,贰俗气。虽说平时从爱书如命的爹爹手里拿书极其困难,但现今是什么情况,独生女儿都被人家欺负到头上了,只要自己在装装委屈,没准儿孤本都能到手,完全镇住那暴发户家的。
*
“大姐。”
“嘶~~大吉大利,红红火火!”专心缝着抱枕的沈依依被惊了一跳,食指扎出了血,回头没好气道:“大白天装鬼啊你!无聊。”
沈忆枫委屈:“我就是怕惊着你们,才小声叫的。”沈依依咀着食指,狠狠瞪着沈忆枫。
两大筐抱枕需要重新扎边,工作量太大,被沈依依抓壮丁帮忙的沈忆灵,边穿针走线边揶揄道:“准是听到什么风声来捡便宜的吧。”
“就你知道。”沈忆枫白了沈忆灵一眼,转脸笑眯眯地道:“大姐,听说父亲大人不准你带走酒窖的酒?”
“是啊,烦人得很,你说没酒的日子可怎么过啊?你知道的,我每天不喝两杯就浑身都不对劲儿。老沈太烦人了,死活不准我带过去,你说那么多酒就那么随便一装,别说二百五十六台,五百台嫁妆也有余了。非要那么麻烦,整的你娘和柳姨跟搞军备竞赛似地,他也不嫌看着闹心!”
沈忆灵和沈忆枫眼角直抽抽,试问世上有哪个新嫁娘的嫁妆全是一坛坛酒的?大姐还真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