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盘古逃离的方法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只要他恢复真身,敛息屏气处于假死状态,我就能抱着他,带他平安躲过神兽的追击。
多年来,虽然一直没有明白无存在感的原因,但至少掌握了一些规律,只要和我接触的东西都会受我无存在感的影响,比如穿在身上的衣服,比如被我抱在身上的鸾儿。所以只要盘古恢复真身,或者能够变小身躯,并且处于假死状态,那么我就可以如同捧着一件什物一样,带他离开又不会被神兽发现。
盘古眯眼想了一会,也不废话就变回了真身……
我眨眨眼,不确定盘古是否变错了——一只白底黑纹的大猫。我一直以为盘古应该和石头有关,“盘古石”嘛,所以他应该是石矶一类的石头妖怪。
收到盘古鄙视的眼神,我马上反应过来,是只白色的小老虎,瞧这凶悍的小眼睛眯起来,浑身细腻柔软的白毛……唔,真可爱……想蹭。
盘古见我不怀好意的眼神,锋利的爪子挠了我一下,手上裂开一条血痕,“啊!”我痛得大叫。
盘古看也不看我一眼,就开始舔伤口,痒痒滑滑的,弄得我有些不好意思,赶忙收回手。盘古却不怀好意地扒住我不让动,然后,咬下去了,小小的虎牙戳了一个孔……居然生气咬我,痛。
我欲哭无泪,正要敲他脑门,让他松口,盘古忽然一卷舌头,似乎扎破了自己的舌头,口中流出鲜血,混入我的伤口……自然还夹杂着口津,说文艺点那是唾沫,说正常点那就是口水……这个脏小孩……
“你干嘛?”使个法术攻击他。
他一跃逃开,嘴里就开始碎碎念。
我皱眉,怎么这么小心眼,咬了不够还要骂人,骂人也不正大光明,簌簌叨叨不知念些什么兽语。
后来当我明白他做的是什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止,一失足成千古恨,后悔当初因为讨厌墨竹而没有记清墨竹碎魂中的记忆,因为墨竹肯定知道盘古念念叨叨说了些什。
我想我肯定是修仙界最大的耻辱,老天爷一定后悔给了我修仙的机会,造就了举世无双的惊天之耻。
盘古很是淡定地回应我:“咬你。”
废话,你不说老娘都知道你咬我,痛死我了,“干嘛咬我?”难得的我发火了对他吼一声,我好心救你,你居然恩将仇报。
盘古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敢跟他大呼小叫,低头瞅瞅自己,眯着眼猜了个大概——我这模样很弱小么?你胆子大了嘛!
我正擦拭伤口,防止狂犬类病感染,又抹上一些药,愤愤瞪他一眼——不就多看了你一眼么,至于咬我吗,还脏话连篇,虽然我没听懂,一点妖王的风范都没有,等你“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各怀鬼胎,盘古跃入我怀中,盘踞卧好,敛息闭气,没一会就浑身冰凉,感觉不到脉搏,果然和死了一般,只是皮毛仍然柔软。
挠挠耳朵,软趴趴的,茸茸的;摸摸背毛,柔顺有光泽;捏脖子,肉肉的,拎起来,有些分量;翻开他的小爪子,利爪藏在肉里,白白.粉粉的爪心,肉呼呼的,真好捏……
我正玩弄着,神兽已经从后面追来,停在方才盘古变化回真身的地方,距离我现在的位置有数里之远。我闭气不动,顺着水流漂荡,渐漂渐远,直至神兽四处寻觅的身影模糊消失。
又如此闭气顺流了两天,才算完全甩掉神兽,只不过为了保证闭气呼吸,灵气在体内遁走,消耗掉不少,但也因祸得福,有仙体为衬,熟练掌握了灵气在体内流动的规律,克服了身体与天地交换的法则,不需要使用重溪的“舍弃”奥义。
正思量着,顺手就给盘古的“尸体”上了一个封印咒法,然后,丢在海中,任他沉下去。
但刚做完这些,就收到一个讯息,直达我脑中的是盘古清冷冷的声音,“若是我自己解开封印,你就等着痛吧。”
“痛”,他说的是“痛”而不是“死”,他知道我怕痛不怕死,天杀的。但更重要的是,他被我封印了,为何还能与我交流,这不太对劲。
我仰望头顶上的海平面,相距不远,出了海就是许久不见的蔚蓝的天空,温暖自由,有海鸥翱翔。我叹口气,潜下水,把那只小白虎捡回来,但是没有解开封印。
我不确定他能否解开封印,总之我不想给他解开,但估摸着他自己苏醒解开封印后,第一件事,一定是把我大卸八块,再给我拼回去,好折腾得我死去活来。不得已,我摸摸小白虎的脑袋,“我带你回焦丁岛,你放了我,怎么样?”
盘古连想都没想,就道:“不可能。”小白虎仍是闭着眼,翘翘的睫毛,睡得很安详。
我扶额,“那我就把你交给默烛!”
“正合我意。”盘古毫不在意道。
原来他很想念默烛呀,“我还是把你丢回给神兽吧。”
“你试试看。”盘古冷冷道。
我继续扶额,盘古总是三句不离威胁,果然妖王还是妖王,不管有没有受伤,都不会让他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最终我决定将这个烫手山芋交给观无涯。
行了几日,找到一只大海龟,乘着海龟行了半个月,一路相安无事,只看到几具遇到海难的尸体,我手上略动,却仍是没有将他们火化。有一艘商船从我们身边经过,我谢过海龟,跃到船上,坐在船顶桅杆上,看耀眼的阳光下船员辛勤工作,海风阵阵,惬意满满,仍是那身破旧的里衣,在风动处飘舞。
如此坐了个把月,经过几个小岛,回到了陆地,行了这一路,我也没想到,盘古就那么睡了一路,丝毫不阻止我回重溪找观无涯。
途中回了一趟纯木山。
相隔数月,寨子已经人去楼空,盘古的妖洞也已坍塌,现在居住在这废堆里的,是一群无依无靠的小乞丐,春来乍暖还寒,看到他们衣衫褴褛摸爬滚打,我有些不忍心,但凡世间的事,我们修仙之人管不得……管不得,倏然间,又有些惆怅,灿玉曾说:“既守不住天下苍生的幸福,世人仍挣扎着活,也守不住自己的幸福……”
“盘古……”我轻声道。
小白虎一动不动,安稳地睡着,连呼吸都没有。
“杀了我吧。”
肃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