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里，炀湖的夜晚格外幽然，微风徐徐吹着，吹散白日里的烦闷。湖上碧波荡漾，荡着两艘大船，船上渔火闪烁，这是已经到了入眠时辰。
柳柳端坐在小厅里，侃侃而谈，声音不大不小，字眼清晰。郑风和却不放松，又追问道：“那衣住行又是如何？”
“纯以经商之道而言，衣食住行之中，衣和住可谓相当，都是涉及每个人的民生问题，都有基础、得体、上品、奢华不同的阶层之分，可谓各有各的生意经。而行却不然，现在仍以脚力为主，并非人人需要为出行付出金钱，更何况大部分‘行’上的盈利，向来都是由朝廷把控的。”
“那按柳柳的说法，只要是衣食住三业，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养家糊口？那为何还有如此多的商家倒闭，经营不下去？”郑维风问道。
柳柳心道：“因为大多数人都只能看到眼前利益，看到别人卖水饺生意好了，自己也去卖水饺，也不求变，这样就形成恶性竞争，最后自己没捞到半分好处，又把别人拖下水，爱吃水饺的也遭了殃最后没得吃了。”
“那郑老板这个问题问得是否太过愚蠢？难道卖馒头的个个都能发家致富？卖锅子的个个只能抱锅泪流？说到这里，还是用心二字。另外生意之中，还有一点很重要，运气！但，人能有一辈子的运气？”
郑风和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向外望去，默不作声，似乎是在思量柳柳的话。柳柳望着他的后背，突然想起刚才吐的那一口唾沫，禁不住想笑，赶紧捂住嘴巴。也不知是哪个小少爷养的蝉虫那么晚了还不睡觉，一直在那里叫嚷个不停。
突然，郑维风哈哈大笑，说道：“柳柳，你是这蝉虫变的吗？一切都知了？”
蝉，也就是知了，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蝉的幼年期非常漫长，通常都要在地底下数年的时间才能化成飞虫，而化成飞虫之后，生命却只有两三个月，一直在不听地叫唤。
“这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吸收树木的精华，使得树木变成枯萎死亡。柳柳可不喜如此。雌蝉也是不会叫的，只有雄蝉才会叫，柳柳可是地地道道的姑娘家。而且，柳柳并不是一切都知了，只是善于观察而已。”柳柳道。
郑风和再次问道：“柳柳还不是知了？连蝉虫的生命都如此熟悉。柳柳的想法真是很有意思，如果不是知道柳柳的根底，我真要以为柳柳是做个几十年生意的老生意人。那如果让柳柳做生意，又准备做些什么？”
柳柳微微一笑题，答道：“其实，这也跟柳柳今日想问二叔的问题有关。二叔的和风行既然是一间居中撮合的中介行，那一般做这上下牵线，帮买帮卖，从中获利的都是叫作牙人，而做此等生意的商家就叫作牙行。为何二叔的却是叫作中行呢？”在这方面，柳柳询问过郑馨儿。但郑馨儿只知中行就是牙行，具体有啥区别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对生意的事情关心极少。
“其实这很好理解。牙人、牙行，听起来就是靠两口黄牙拉拢上下家做生意的。货物是好是坏，常凭这一张嘴，遇着不懂行的买卖家，也时常发生错买错卖的事，牙人或牙行从中牟取暴利。这皆因牙人及牙行没有操行，偏帮一方。取一‘中’字，意为居中磋商，平衡处之。当然，中行和牙行最大的区别还是在于，中行属于官牙，受朝廷制约，而牙行属于私牙。也就是说，中行是牙行，但不是所有的牙行都是中行。牙行必不可缺，却又存在着各种弊病。为了制约整个牙行市场，由朝廷核定并监督的中行便应运而生。中行的交易行为受到朝廷的监督，各种欺行霸市的行为就要少些。另外朝廷对于中行有一些利好政策，税银也要低些，这使得中行和牙人在中间过程的获利范围增大，欺世欺生的事自然就会少些。”
这时，丫鬟端上一壶绿茶，斟上两杯。郑风和一手轻挥，让丫鬟下去歇了。端起一杯茶轻抿一口，去去口燥。
柳柳认真听着，原来中行和牙行还有这样的区别。“那如果要开设一家中行，需要怎样的条件？”
郑风和放下茶杯，说道：“开设中行必须拥有朝廷颁发的中行资格牌，而且必须拥有与资格牌相应数量等级的中人。中行资格牌有三种，分别为铜牌、银牌和金牌。相应的，牙人也有等级之分，分为普牙、铜牙、银牙和金牙，需要参加相应的考核，以获得不同的牙人身份。参加普牙考核，可以获得朝廷许可的牙人身份，获取一张牙人帖。获得牙人帖后，就可以参加牙人资质考，升级为铜牙、银牙或者金牙级别的资质牙人。在大倫，没有牙人帖不得居中盈利，否则一律以黑牙论处，黑牙不止要充公家产，还要发配边疆。像那何牙婆为青楼妓寨买卖女子，也必须要有牙人帖。”
柳柳心中一凛，何牙婆就是陈门张氏那女人找来的牙婆，当初郑馨儿就是从何牙婆那里把自己救回来的。只是此事并未通过郑风和的关系，难道是郑馨儿跟他说起的？更重要的是，郑风和如此表示自己知道个中事情，究竟是有何用意？
“铜牌资格牌只能在限定辖区内开设一家中行，需要至少三名以上铜牙，且不能开设分店。而银牌资格牌，则可以在限定的辖区内开设分行，不论总行还是分行都必须分别拥有三名以上银牙。至于金牌中行，目前在大倫还没有过。按照朝廷颁布的立法中说，金牌中行可在全国范围内开设中行，升级为金牌中行的条件除了中行本身的业绩考核需要达到各种标准外，最重要的就是要有一名金牙。可以说，在大倫满足金牌中行条件的中行不少，唯独就是没有一名金牙，这才导致没有金牌牙行的出现。如果和风行能出现一名金牙，立刻就可以升至金牌牙行。只是成为金牙的要求实在是有些高，能够达到标准的也可算是人瑞了。”郑风和说起中行来，是极为自信的。在他所有的生意中，和风行是他倾注心力最大的，同时也给予了他在生意场上最大的肯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