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和乐坊，柳柳清点了一下菜篓子。“钟主牙喜欢吃的豆腐，白越喜欢吃的鲫鱼，还有宋宇、曾小山喜欢吃的五花肉，还有……，嗯，都买齐了。”柳柳喃喃自语。俗话说，要管住一个男人，就先要管住他的胃。嗯，她柳柳管住了一帮男人的胃。
看看天色，已经是巳时，要赶回去洗菜做饭了。脚下生风，左拐右弯，两盏茶的功夫后才走到外城中央主道上。铺子里其他的学徒都不是到和乐坊买菜的，而是就近到西坊市买菜。西坊市离和风行步行也就一炷香的时辰。
但柳柳观察过，由于内城没有坊市，内城的达官贵族们的管事家仆都是到外城来买菜，就是送菜上门也是找的这西坊市的店家，这西坊市便是离内城西门最近的一个坊市。西坊市里也多有一些寻常坊市没有的上等食材，由此可知西坊市的价格自然要比寻常坊市的要贵一些。可实际上那些寻常菜类，西坊市与和乐坊提供的并无多大差异，都是同样的菜农肉户提供的。
于是，柳柳这两间坊市都常去，根据当天准备的菜式而定，顺道建立起了自己初级的人际关系网。
左脚还没踏进行里，柳柳便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禁暗暗心道：“怎么又来了。”慢慢收回已经迈出右脚，准备绕到后面小门进入行里。
“哎呀，柳柳买菜回来啦！今天准备烧些什么呀？我正饿得慌，就觍颜在这里蹭口饭吃。”一个浑厚的声音却抓住了柳柳。这个满脸流油的中年胖子，细目酒糟鼻，宽脸河马嘴。不过三月里，就穿着宽大的单袍，一手折扇摇得人头晕眼花。真不知待到七八月里，这人要怎么捱过。
“何老板，您怎么有空来了？何老板饿得紧，可是柳柳这菜还没摘，米还未洗的，等到饭熟菜香，还不知要到几时。饿着行里这些牙口还没甚大事，饿着何老板就罪过了。不如，何老板先回去吃些东西，不要饿坏了身子。”柳柳嘴里客气，低却着头，也不看那何老板。
“没事没事，一时半会儿饿不死。柳柳如此挂念我的身体，小何我真是感动啊！能吃上柳柳煮的一口饭，饿一会儿也是值得。”这何老板已经年过四十，还自称“小何”，再加上这笑起来，最后一丝细眼也瞧不见了，整张大脸上就只看到硕大的红鼻子和血盆大口，真不知说是“和善”好，还是“恶心”好。
“那就请何老板稍待片刻，柳柳这就进去做饭了。”柳柳也不多说，径直就往后堂走。
“柳柳等等我，我也去后堂。”何老板亦步亦趋，追着柳柳就要进后堂。这时，“何老板，何老板，您这亲戚到底要采买些什么货？”只是这么一耽搁，柳柳便消失在后堂里。“何老板，我们到天字房去谈吧，等会让柳柳把饭菜送过来。”说话的这是白越，此时白越眼中强压一丝愤怒。
柳柳进了后堂，曾小山就迎了上来。曾小山去年十二月终于把牙人帖考了出来，对此钟云华没有一句夸奖，连个笑容也没有。完全不似当初宋宇他们考出牙人帖时，各种赞赏、鼓励加鞭策。曾小山一样都没有，钟云华只给了他一句话：“明年六月考出铜牙，不然一样给我滚蛋。”
去年九月里柳柳刚进和风行时的八名学徒，林东和王一万今年也不过十一岁，离十四岁参加牙人考的年龄还差三年。其他五名学徒有四人考出了牙人帖，那个未考的与另一个考出的自行离开，自谋生路去了。牙人这行当流动率是比较高的，许多学徒在考上普牙或者铜牙后就会离开原来的牙行，或加入其他的牙行，或在码头、车马行做散牙。只要有帖在手，接些零散活，生计总是没问题的。总好过最后被牙行逐出去的好。
牙行的竞争是极残酷的，规矩也很大。每个牙人每年里都有一些基本的指标，达不成指标的，第二年的指标不但不会减少，还会小幅增加。第二年再达不成指标，牙行便要送你一只鸡头，与你说再见了。另外，如果在做牙过程中，谋取私利或者有违规的事情，牙行都会立刻逐出此人。行内的消息总是传得特别快，被逐出的牙人很难在城中其他牙行立足，通常都只能另谋生路或者远走他乡。
去年与宋宇一起考出牙人帖的学徒中就有一人，连续三个月都开了天窗，钟云华对他说：“你性子温和，心思细腻却不善攀谈，我先前总想这样的性子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如今看来，牙人这行当可能真不合适你。你去城西的水墨书局吧，那里缺个伙计，我已经跟王老板说过了。你去那里，他会收留你的。”
加上柳柳，当初九名学徒，如今除了柳柳三人还是学徒，两人离开，一人转做他行，就只剩宋宇、曾小山还有陆成海三人，三人现在都是普牙。而原本的十名铜牙和十二名普牙之中，有两名铜牙、五名普牙去年年底的时候跳了槽。除了怕有被逐出的顾虑，还有在和风行这样的大行里做事，竞争大、出头难，正所谓“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普牙和铜牙是牙行中流动率最高的人。另外还有一名银牙调到金凰分号去了，那里的周主牙老退了，拉拔了另一名银牙当主牙，便从总行里调了一名银牙过去。
金凰分号的主顾多是达官贵族，一个主顾常要几个银牙铜牙一起应对，所以虽然金凰分号的业务量比较少，但成交金额却要高很多，佣金几个牙人一起分成，数目也是不小。能在金凰分号当一名牙人，神经时常需要紧绷，稍不留神就会得罪主顾，有时甚至会引来杀身之祸，赚那份牙钱自然也是劳心劳力。
但如果能在金凰分号当主牙，那就不同了，主牙手中能够支配的资源较多，还可以调动其他分店一起帮助寻找资源，所以连那些达官贵族也常有拉拢的时候。能够成为金凰分号的主牙，常是达官贵族的座上宾，那就真可谓金钱、名誉双丰收了。去年九月柳柳初进和风行时，钟云华说金凰分号的周主牙六十大寿，那下面坐着的几个银牙俱是眼睛一亮，便是为此。可惜没有人被提拔过去，但能进入金凰分号，结识一些达官贵族也是不错，日后也多一些升为主牙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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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的烦恼——五月咋还这么冷？呜……感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