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柳柳在内城里东奔西走之时,京中城里愈来愈热闹了,六月初五是一年里参加人数最多的一次牙人考,六月十五有一年一度的牙人资质考,有数千名外来的考生聚集在京中城内。在等待考试结果和候考的日子里,这些嘴皮子利索的准牙人和牙人们整日里在京中城内无事生非。虽然在天子脚下,也折腾不起什么大事,却也常发生挑衅引起争端的事情。更有甚者,仗着嘴皮利落,长得又人模狗样,调戏引诱良家妇女也是常见的事。有事成者,拐着女子便私逃了的,也有事败,被人打得在大街上,上蹿下跳的。总之,六月的京中城在盛夏之前已先预热起来。
六月初八,督牙司放榜。这牙人考,自然不像科考那般,还有学署的人带着贺报领着一帮敲锣打鼓的喜队上门报喜。即便是牙首、牙魁也没有这样的待遇。不仅如此,所有合格的考生必须要到场签到,督牙司要当场制作牙人帖,同时再次登录个人信息。逾期未到视为自动放弃。
柳柳再忙于永乐候购置宅子的事,也不会忘了这放榜的日子。万一没考取牙人帖的话,这案子可没办法再继续跟下去了。那可是要变成黑牙的。
一大清早,柳柳就从相府里独自来到督牙司,在附近的一家馆子里点了一笼点心一壶茶静静坐着,等待放榜。这馆子就在督牙司斜对面,将督牙司门前的物事看得一清二楚。柳柳算是来得早的,才没过几分时辰,这家馆子就坐满了人,都是来等放榜的。督牙司门前的广场上又是满满当当挤满了人,看起来比考试当日的还要多。看来是来了不少凑热闹的。柳柳只是静静喝茶,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只是都到了放榜的日子,一切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当太阳高高挂在枝头,六月里的太阳开始准备发飙时,督牙司的大门终于打开了。十名卫兵抬着五个大木牌走了出来,将木牌端端正正地摆在了督牙司府门的左侧。随后一名皂吏大声喊道:“肃静!”
其实不用这皂吏这般大喊,已经很静了,广场上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那五个大木牌,那是放榜的案牌。每块案牌上此时都贴了一张大大的白纸,遮住了后面红色的合格榜单,只露出了边边。众人皆是望眼欲穿。
柳柳坐在馆子里,虽是有些远了,也大概听得清楚。
这时,一名牙官从督牙司里走出,另二十人跟在牙官后面从督牙司里陆续走出,坐到督牙司右手边早先布置好的书案旁,翘首以待。这二十人十人是皂吏,十人是画师,是要为新牙人画像及填录资料的。
那牙官还是当日开考那天主事的那位牙官,不知道在督牙司里是什么人物。柳柳几次进出督牙司,都没有见过这名牙官。
只听那牙官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大倫国清治六年,京中城牙人资格考第二次,放榜!”这一声令下,守卫在案牌边的卫兵便将罩在合格榜单上的白纸一把撕掉。人潮顿时激动万分,向案牌蜂拥而去。
饭馆里等着放榜的考生,有的也坐不住了,走到店外努力挤到前面去看,却不怎么好挤。柳柳并不着急,这几千名看榜的人,大多数都是考不取的,既然考不取再留着也没意思自然便会走了,人会越来越少。再说了,那五张合格榜单上密密麻麻写了那么多名字,若是考的名次排前还好一些,若是在五十名开外,那找起来可就辛苦了。还不如坐在这里,等着唱名。
“肃静!”那名专门负责维持秩序的皂吏,又是一声大喊,这次连卫兵也跟着一起喊。却是没什么用了,皂吏只得又“咣咣咣”地敲起锣来,这才安静了一些。
那牙官等到现场安静了一些,再次说道:“此次牙人考,共有四千三百二十七名考生报名,实际到场人数为四千一百零五人,最后完成考试的有四千零二人。”这最后又少掉的一百多人,有的是舞弊被取消了资格,有的交了白卷,有的考试的时候昏倒了,总之各种千奇百怪的都有。“经过督牙司几位主考大人连续几日认真地审阅后,最后合格取为大倫牙人的共为九百八十五人。”
此言一出,全场顿时哗然。
四千多人完成考试,最后合格的连千人都没有,合格率连四分之一都没有,什么时候大倫的牙人如此难考了?再如此下去,都要赶上考文生了。
一听到合格率如此之低,一些考试时连一半题目都没答完的考生趁机起哄,混在人群中大叫大嚷,大叫不公平,今年第一次的考试合格率还在三成多。
那牙官显是早知会有这样的情况,倒也淡然。眼神指示皂吏又敲了几下铜锣,便说道:“近年来,牙人数量不断上升,督牙司考虑到市场的稳定,已上报朝廷,提高牙人资格考试的难度,并适当提高取录门槛。”
此话一出,自然无人再敢有异议。只是有些考生不满为何不事先告知,早知如此,这次便不来考了,等下次准备充裕一些再来应考。
对此,牙官也不多说。这种话本就有些无理取闹,未准备充分便来参加考试,考不上还要怪题目太难。其实,这题真的难了吗?没有,只是题量比较大,对于真正掌握了牙人基本知识的考生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
到了这时,牙官便开始要唱名了。先从第二到第四的牙魁唱起,唱完之后再唱牙首。这五人是要牙官唱名的,唱了名还要到督牙司里去见督牙侍郎。余下的便都是那些皂吏的事了。
那牙官打开手中的卷轴,开始唱名起来。“牙魁第一名,大福行方人杰;牙魁第二名,金印行李东南;牙魁第三名,大福行……”牙官一口气将牙魁的四人俱都唱出,都是京中大行的学徒,唯独没有京中第二大牙行——和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