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大人看起来就像是寺庙里的弥勒佛从莲花座上走了下来，满脸堆着笑容，身形也是很敦实。恒大人哈哈大笑道：“杨大人，看起来我们似乎不怎么受欢迎啊，您瞧大家的脸色，好像我们俩是来要债的。”
此话一出，广场上气氛顿时就轻松了许多，“参见恒大人，参见杨大人”的声音不时从四下响起。
“大家不必紧张，本官来到不是来取消此次考试成绩的。”此话一出，场下又是响起一片哈哈笑声。这位恒大人很能调节气氛，也很平易近人。“好了，不说笑了。本官与杨大人来到，确实是有些事要宣布。柳柳何在？和风行今届普牙牙首柳牙首何在？”
所有的目光俱都看向柳柳，柳柳顿时心中一凉，暗自惊疑：发生什么事了？怎么突然点名于我？
郑风和压着声音，嘴角未动，道：“不要紧张，先上去回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放心，郑家站在你的身后。”郑风和的话很简洁，柳柳的心却平静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裳，回头看了一眼北宫易，北宫易正微笑着看着她，柳柳回以一笑，深呼吸一口气，转身走上前去。
“柳牙首怎么一副上刑场的表情？”恒大人大声取笑道。
柳柳并未笑，心情却真正放松下来。走上前去，深深一福，道：“草民柳柳拜见恒大人、杨大人。柳柳今日终于得知授业恩师居然是两位大人，心中惶恐，不知柳柳何德何能居然劳动两位大人亲自面试。”
杨大人与面试那日的和颜悦色不同，扳着一张脸孔，一言不语。
恒大人看了看柳柳，道：“柳柳请起。”转而面向广场，朗声道：“众所皆知，我大倫女子蕙质兰心，才貌双全。前有馨韫荷舞，今有南疆无双。然而，在我大倫牙人的史册上，却鲜有女子的名字。此次牙人考，和风行的柳柳以优异的成绩荣膺牙首，柳柳的答卷被众位牙官选为第一等。在听说柳牙首还报考了铜牙之后，好奇之下，本官与杨大人一同为柳牙首面试。
这一次面试，本官与杨大人均有惊为天人之感，柳牙首虽初为牙人，在督牙司的记录上未有一笔成交记录，却对如何做好一名牙人知之甚详，对于交易之中可能发生的问题剖析地极为清楚，且临场反应极迅捷，是本官生平罕见。一个新近普牙，又是一名女牙，本官其实心里也有些犯怵，到底柳柳能否成为一个优秀的牙人？”
说到这里，恒大人大手一挥，两名牙官走了上来，两人手中各端着一个托盘，其中一盘上端放着一个黄色绸布卷轴，另一盘上的物事用黄色缎布盖了，不知是何物。恒大人取过卷轴，肃穆道：“此事不知为何居然被当今圣上闻之，今降下圣谕，柳柳接旨。”此言一出，全场众人俱都跪下，柳柳也不敢马虎，赶紧下跪，心中异常紧张。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大倫女子名曰柳柳，天赋异禀，巧舌如簧，下晓牙人之理，上通物事百样，术算无敌，且有天马行空之妙想。特封为今届铜牙考御赐铜牙，御赐象牙牙牌一枚，望柳御牙以繁荣大倫为己任，不计眼前小利，着眼国之大利，为大倫女子树立为牙之典范。钦此。”
柳柳已经呆愣在那里，心中思绪万千，皇上怎会知道自己，还知自己善术算，又有无数奇思怪想？定是郑馨儿，是她向她的皇帝哥哥说的！
“柳御牙，柳御牙，还不赶紧接旨？”恒大人见柳柳眼神飘忽，手中圣旨端着已久，敦促道。
柳柳立刻回过神来，双手接过圣旨，道：“谢主隆恩，柳柳愧不敢当。”随后，恒大人又揭开另一盘中的黄布，下面赫然便是那御赐的象牙牙牌。恒大人又取出牙牌呈给柳柳，柳柳托着圣旨的双手再次接过。这象牙牙牌大约半个手掌大，上面雕着“柳柳”两个大字，下面还有四个小字“御赐铜牙”，这字隽秀有力，独有一种气势，雕工也是精美绝伦，下面配有一根红色的穗子。柳柳看了便喜欢。
“这是皇上亲自题写，命工部连夜赶造的，全大倫只此一枚。”恒大人和声说道。
全场的震惊更远甚于柳柳自己。御牙是什么？这可是个新词。普牙、铜牙、银牙、金牙，若以寻常计较，这御牙似乎还应在金牙之上，虽然是御赐铜牙，但这也绝非寻常铜牙可以相提并论的，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啊！
不可思议、惊讶、羡慕、嫉妒,甚至还有蔑视，各种不同的情绪出现在每一个人脸上。
柳柳注意到，整个过程，督牙侍郎杨大人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眼底还有一抹不满。这两位当日的主副考官今日态度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红脸变了黑脸，黑脸又变了红脸。稍稍一想，柳柳便明白了其中道理。
这恒大人也许最初是一种好奇，抑或得了什么命令，特地来校验自己，面试之时虽是百般刁难，反而是给自己表现的机会。而那位督牙侍郎杨大人却并不怎么希望自己有什么好成绩，他那日见恒大人对自己咄咄逼人，还以为是恒大人也不希望自己成就铜牙，他便也乐得当个好人。
这一下想明白了，柳柳便上了心。看来这户部之中，也是极有意思，回去要跟馨儿姐姐讨教一番。虽然柳柳一直不愿涉及朝廷中事，政治永远都是最累心的东西，一个不小心身先死，然壮志未酬。但这中行显然就是各大势力争夺的战场，想要在牙人界里混出些名堂，似乎权势之争是躲不过去的一道坎。
既然躲不过，那便只能积极面对，就从了解朝中势力分布开始。
柳柳整理了自己的思绪与情绪，再次深深一福，说道：“柳柳谢过恒大人，谢过杨大人。感谢两位大人知遇之恩，铭记五内，不敢或忘。”
恒大人拱手道：“于柳御牙有知遇之恩的是当今圣上，本官不敢居功。柳御牙只需谨记当日面试之时所说的三个谨守，认真为牙，便是对皇上知遇之恩的回报。好了，本官今日在此事毕，还要回宫向皇上复命。柳御牙珍重。”
柳柳立刻一福：“恭送恒大人。”
“恭送恒大人。”场上场下朗声齐道。恒大人与杨大人对视一眼，杨大人拱手一揖，“下官恭送恒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