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齐家主人都没有意识到,即使唐磊已经亮出了底牌,迎面飞过来的也不仅仅只是一张牌,而是一块板砖,一块强到足以将任何阻挡在它身前的一切摧毁。
“家主,左偏门已失守,剩下的弟兄们开始向中南门撤退。”
“家主,右偏门也快守不住了,我们已经开始逐渐退守后方。”
苏瑾明和S0920离开两个偏门之后,整个侧面防线的指挥便全部交给了齐家主人,只不过明面上,依旧是齐藤在指挥这一切。齐藤和苏瑾明看着主人飞快地给各个情况不一的战区下达着各种指示,心里都不由生出了人比人气死人的感慨。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S0920眼中所流露出的怀疑,却越来越重。
这一面,齐家主人在不断排兵布阵来试图减缓唐磊的进攻节奏。可失去了前三门的庇护,废山的防御便已经失去了它最大的优势,现在的废山,只能依靠每一个战斗在最前方的战士们,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来拉住零号机前进的脚步,因为他们的身后,就是最后的防线,中南门。
陈凌最后还是成功地从齐藤的包围中逃了出来,她不断地在混乱的战场上跳跃着,躲避着那一颗颗不知是从身前还是身后呼啸而过的死亡子弹。植入在大脑中的感应器一遍又一遍地扫瞄着同一频率上的零号机,却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调动零号机的权限,所有感应器服务全部关闭。
难道是说……老师真的把自己也当作叛徒了吗?陈凌试图连接上老师的频道,却只一遍遍收到“没有权限,无法加入”的消息。她靠在一处断壁后,慢慢地坐了下来,仔细地思索着如何才能让老师对自己重新恢复信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无差别地摧毁这一片地区。陈凌平复了一下心态,终于还是从掩体后走了出来,向着热光弹飞来的方向走去,她的时间不多了,一旦老师到了废山上,再做任何解释都是徒劳的。
“我现在只有最后一个计划了。”
当主人在对最后一个部队下达死守命令之后,他轻轻转过身来,看着尚在适应义肢的齐藤。后者头也没抬,只是自顾自地继续缓慢踱着步,整个指挥室里一片死寂。
主人并不在意齐藤的表现,他用自己那一如既往沉着的声音,向所有人宣布了他的计划:“中南门还可以再坚持两天,这两天里,如果可以争取到李二爷的支援,到时候我们便可以和前来增援的李家前后夹击,将机器人协会的所有力量在废山里全部消灭。”
“谁是最合适的人选呢?”跳过了审核,跳过了复议,甚至没有修改,齐藤很自然而然地通过了这个计划,进行最后的筛选。所有人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后被选中的人,一定就是齐家不遗余力要保住的那个人——
“苏瑾明,”主人轻轻地指着坐在座位上、一脸茫然的小苏爷,作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走到了苏瑾明身前,将他拉了起来,一边对着齐藤说道:“齐家此时此刻任何人都不能轻举妄动,若是我派走了一个齐家人,都会让在前方奋战的弟兄们误以为齐藤有撤退的想法。可是小苏爷你不同,你和齐家没有任何关系,可唐磊这次出动的借口,恰恰正是为了你和S0920而来,假如废山被他打了下来,却没有找到你们俩,我相信这么大的事件,足够让那些早已对唐磊不满的人将他送上黄泉路了。”
“可是你们呢?如果我去李家求援,那你们怎么办?”苏瑾明看着一脸平淡的齐藤,心头渐渐浮起一丝不安。他还记得,在自己收到了即将就能出狱的消息然后第一时间告诉自己老爸时,那个平时总是笑嘻嘻的男人也是这样的平静,仿佛一切,早已经在他的意料之中。
齐藤慢慢松开了扶着桌子的手,步履蹒跚地走到了齐家主人身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么……当然是留下来替你们俩拖住那群铁皮疙瘩呗。”
“不行!要走一起走!”
“一起走?”齐藤摇了摇头,用一种莫名其妙地眼神看着他,苏瑾明只觉得此时此刻,齐琴声又活了过来,站在他的面前,“你的意思是说,我身为齐家家主,不战反退,而且还丢下齐家在前方浴血奋战的弟兄们,自己去避祸?还是说我需要像当年的苏家一样,费尽一切心思,保住一个齐家的后人以徐徐图之呢?”
没有等苏瑾明开口回答,齐藤转过身,看着指挥室里巨大的屏幕上,各个战区的情况正源源不断地汇总到指挥室里,用一种坚定的语气继续说道:“我不会这么做的,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废山。这是齐家最后的立足之地了,如果失去了这里,齐家将自此除名,不复存在。我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一个儿子女儿,齐家不像你们苏家可以依靠血亲绵延不息,我们的存在,是用无数代这屏幕上一张张嘶吼着的面孔换来的,他们之中,不乏老鹰头、虎子一般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可最后,无一不是为齐家,献出了最后一点力量;
“所以我不能走,也不会走。齐家欠了他们太多,如果我命中注定是齐家最后一任家主的话……那就由我,替齐家历代家主,来向他们偿还吧。”
苏瑾明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没有再说话。沉默良久,他突然走到了齐藤的身前,咬破了自己的大拇指,伸了过去。
“说吧,有什么遗言。”
齐藤看着眼前不断渗出鲜红色血液的大拇指,大笑起来。他也像自己的无数个祖辈们一般,向自己所信任的盟友伸出了自己咬开的大拇指,轻轻合了上去。不同血脉的男人们将自己的血液交融在一起,以期望这份后天造就的感情得到上天的认可。
“如果我死了,不要给我单独立墓碑就把我和齐家的好儿郎放在一起,不,我要放在他们的底下。他们支撑了齐家一辈子,死了,就换我来吧……老鹰头总说我直起腰比他高了一个头,你把他放在碑的最顶上,让他比废山高一个头吧。”
“嗯,我记住了,还有吗?”
“还有就是……苏哥哥小心!”
后脑勺磕在地上好疼……
苏瑾明倒在地板上,看着被烟雾弥漫一片狼藉指挥室,很快反应了过来。唐磊他们已经开始无差别的轰炸了,可是齐藤呢?齐藤刚才推开我哪儿去了?
似乎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在他不远处,他忽然听见一个若有若无的呻吟声。
“齐藤!齐藤!你怎么样了?!”苏瑾明顾不上后脑勺磕起的大包,连滚带爬地找到了一旁的齐藤。后者躺在一块石板上,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爆炸的热浪撕碎,胸前一片血红。S0920和齐家主人闻声也迅速赶了过来,主人看着倒在地上的齐藤,终于解下了身上的斗篷,将它撕成一条条,将它们裹在齐藤的伤口上。
“我没事儿……听好了,你现在去我的屋子里,在我抽屉里有一本笔记本,带上它,马上离开这儿,马上。一定要说服李二爷,如果不能,”齐藤用尽全身力气说完了这前一大段,喉头突然一甜,被他很快忍了下去,“你就不许再靠近废山!”
“我……”话还没说完,苏瑾明眼前一黑,倒在了齐藤身前。齐藤看着这台小机器人,微微一笑,轻声说了一句拜托了,也昏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