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呼啸而过的风中狂吼了声“不要”?是谁心胆俱裂的叫了声“阿容”?伴着风声马踏阵阵急奔而来。生死一线中出现在脑海中的依然是阿玉那张妖娆的笑脸,张唇轻吐“好好活着”。玉容唇边挂着浅浅笑容,这次怕是真的活不成了,再也没有人会用身体接着自己,再也没有人会将自己护到怀里。
扑到城墙之上的楚风看着玉容下坠的身影,只觉整个心都空了。为什么一次次看她从自己眼前跳下去,却一次次错过总是抓不住她。一向自诩无所不能的楚风第一次感到挫败,深觉自己的无能为力。
玉容没有落在坚实在大地上,感觉到自己腰身一紧,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撅住了她的腰身,赵玄身下的马承受不了突如其来的重力,跪下了身子。玉容摹的睁开眼,两眼璀璨如星,当看到是赵玄时,那光亮蓦然暗了下去。对赵玄扯了一个笑“你又救了我一回”。赵玄大喝了一声让身下战马立起,大声说道“那就留着命以身相许”
赵玄身上的血腥味十分浓重,狠狠而又阴冷的看了城墙上呆立的楚风一眼,匆忙检视一番,见玉容并未受伤后松了口气,喊了一声撤便一手握着马缰将玉容护在身前,一手提枪当先冲了出去。
韩生马上驼着一个背后插着箭羽的人,带着士兵如潮水般随赵玄而去,朱怀勇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喘着气捂着胸口,若不是先前赵玄突然折身去救玉容,他早就没命了。在他跌落马下倒地的那一刻,他也清楚看到了候爷对下坠的人伸出空空双手呆然立着,听到了那一声满是惊惧“不要”的喊声。他心都凉了,开始怀疑候爷上回对自己的奖赏是不是只是一个缓兵之计,一旦北丰退兵,自己会不会为了前次对玉容的杀伐付出最可怕的代价。
看到玉容被赵玄救走,楚风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神情木然的命令城上的士兵清理战场,似乎先前失态的与他根本就不是同一人。
带着兵马返回固城,赵玄命人叫来军医。韩生半抱起马上驼着的人进入营帐,将他趴放在床上脸上满是急切之色,玉容此时才看清那趴着之人竟是李安。此时的李安一动未动不知死活。
军医上的前来,把了把脉有条不紊的准备好刀和白布等物,才命韩生扶住李安,将箭极快的拔出。李安被疼痛惊醒,闷哼了几声头便垂了下去。赵玄见李安有动静本是有些心安,此时见李安又没了动静不由一惊,看向军医“他怎样?”
“晕过去了”此种情形想必做为军医必是司空见惯的,军医淡淡的说着。
等处理完李安的伤处才对赵玄说道“箭伤虽多,好在没伤及肺腑。好好调养只要三日内不发烧不引起并发症便无妨,若是有异象则危矣。”看着赵玄一身染血的盔甲说道“可否也为将军把下脉,将军脸色不太好”
赵玄一挥手“不必了,去开药来好好照顾李将军。不许他有事”军医应了一声忙下去熬药了。整个过程中韩生一言不发,紧紧扶住李安面色沉重。
此次一战北丰军中伤兵无数,军医已是不够用,赵玄命孙武将固城内的大夫请到军营帮忙救助伤兵。玉容让营帐外的侍卫去打来热水,帮赵玄除去盔甲后无声退了出去。
李安帐中韩生亲自守在床侧,浓眉微拧以手支头闭目休息。玉容轻轻走过去唤道“韩将军,我来守着,你去歇会儿。”
看着毫发无伤的玉容,韩生嗡声嗡气的说了声不必,就不再理她。
玉容伸手探了探李安的额头,喂完药又守了一阵见没有什么异状,便不再多说退了出去。回到赵玄营帐中时,赵玄已披着单衣靠在桌几前睡着了,手边一张文书想是刚写好的,玉容轻瞟了一眼,只见信件开头写着请罪书三个正楷字体。玉容没去细看内容,静静转到一侧取出一件披风轻轻披到赵玄的身上,漫无目的走了出去。
军营中不时能见到裹着白布的伤兵走动,这些还算好的,能四处走动至少证明伤的还算较轻,伤的重的都集中在军营的一个边角,不时还能听到传来的阵阵哀嚎。
玉容坐到一个不被人注意的角落抱膝看着自己的双脚,身上的战甲未除还带着一些血污。直到眼底出现一双普通的黑面布鞋立定不动,玉容缓缓抬头,那人正背对着阳光,一身普通士兵服鉓,正居临下冷冷的看着玉容。
“刘虎?”玉容不确定的叫了声。
“亏你还记得我”刘虎很是不屑的说着。
玉容笑了,上次听到名字时一时想不起来,后来想起刚入北丰地界便是遇上了他一起来到军营,在火头营时他还常去看看自己,进了赵玄的营帐他便再也没出现过,自己也从未想过去寻他。
“当年你关照过我,自然记得。”玉容浅浅而笑,拍了拍身边的地方示意刘虎坐下来。
刘虎犹豫了下,还是坐到了玉容的身边。以前每次去火头营找她时,也总是坐到她身边帮着递递柴火或是洗洗碗什么的。那时将他当兄弟,现下的心情却是不同了。
“你真是南丰奸细?”刘虎偏头看着玉容问道
“你信?”玉容反问。
“我不知道”刘虎的声音带着一丝迷茫。他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信好还是不信好,玉容是他带着入军营的,似乎也没向自己打探过什么。可他也从未说过他会武,也未在人前表露过,一声不响就当了赵玄将军的侍卫,赵玄将军被抓走了,他却能安然回营,营中听到传来的消息说玉容是南丰的奸细且是女子时顿时哗然,连自己也是气愤填膺,恨自己识人不清,带了南丰的细作入军营,此时听玉容反问心里又有些不确定。若赵玄将军真是她设计才被捉走的,为何还会将他留在身边,隐瞒身份骗着不知真相的众将。
“我不会拆穿你女子身份,不管你是不是奸细,要是让我发现你对北丰不利,对将军不利。我一定第一个杀了你”刘虎恨恨的抛下句狠话,起身要走,只字未提他早已将对玉容的怀疑告诉过另一人。看着他微微有些拐的身形,玉容在身后问道“你受伤了?”
“与你无关”头也不回的扔下一句便往前走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恨玉容是奸细还是恨玉容瞒骗了自己什么都不说,自己拿他当兄弟,他拿自己当傻子。
回到营帐中时赵玄已经醒了,看到玉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回来了,竟然都睡着了,我让人打水来你也收拾收拾,换下那一身盔甲。”
玉容点头应了声好,眼光扫向整理的干干净净的桌面,想必那封信已经送出去了,不知北丰皇帝会如何发落赵玄。
不过一日时间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玉容打理好自己转身去了李安营帐。赵玄也在,正坐在床边细细看着李安的脸色,不时问着军医些问题。玉容一撩门帘走了进去,问道“怎么样了?”
赵玄眉头紧皱“发烧了”
韩生朝玉容投过来愤恨的一瞥,玉容不明所以也没开口多问,很是不解为何一夜之间他对自己的态度似乎转变了很多。玉容说自己来照顾李安,让赵玄和韩生都各自回去休息。赵玄看玉容朝自己坚定的点了点头,只能轻叹了一声出去了。他想玉容好好休息,也想李安能好起来,军中都是男子粗枝大叶,实在找不出能比玉容更适合照顾李安的人。
韩生守在营帐中不肯走,玉容看着他两眼布着血丝身上甲胄未除,开口说道“你放心去休息,若是李将军出了差池,我拿命来抵,你可放心?”
听玉容这么说,韩生冷哼了一声,倒也真就出了营帐。玉容问着军医如何照顾李安,一一记在了心里。便请军医去熬些汤药来。
李安面色潮红,额头滚荡。玉容命帐外侍卫打来冷水放在一边,绞了帕子轻轻以手固定覆在李安额上。此时玉容只想着救李安性命助他渡过难关,一时也未想到男女之间有诸多不便。
第二日天亮时赵玄来到李安营帐就看见玉容正趴靠在李安床边,李安上边衣衫未着露出半个肩背,侧着的面色已不似昨日那般潮红。一边的凳子上放着只剩下药渣的药碗和半碗清水,另一边却是一个铜盆,里面还浸着一块布巾。
军医也早早来了营帐,玉容被惊醒,未注意身后的赵玄,看着军医有些紧张的问“怎样?”
军医闭眼把了会脉道“烧暂时是退了,只要不再反复就无妨”玉容安了心。回过身时才看到身后的赵玄,轻声问道“你来了”
赵玄点点头看着玉容苍白的面容,眼里滑过一丝心痛“辛苦你了。”
“今日只要不再发烧便没有大碍,我再守他一日,到时你找人来替我”玉容轻声说道。
玉容又撑了整整一个白天,见李安无恙了才回到赵玄营帐去休息。这一整日韩生看着玉容忙来忙去,偶尔倒也搭把手,不再满眼森冷望着她。见她照料的极是精细本有些怀疑的眼里多了些探究。李安中间倒有醒过几回,每次睁开眼望了望,最多转头看清眼着的人虚弱的笑笑就又睡过去了。
忙于军务重新整编军队,探视伤员的赵玄回到营帐中时,玉容已蜷在地铺上睡熟了。长长的睫毛影子,随着油灯的忽明忽暗而摇晃着,赵玄轻轻靠了过去,听着她浅浅的呼吸,细细看着她的眉眼,明明是如此娇弱的一个人,却总是强悍的冲在最前面,没有畏俱没有害怕。自己是为了北丰,为了太子,为了父亲的遗愿和自己的信仰,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可以置自己生死于不顾,一次次以身犯险呢。若不是自己赶上接住她,是不是从此便要天人永隔,再也见不到了。她跳的那么决绝义无反顾,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是她留恋的么?就算被抓了又如何,自己一定会去救她,再不会如从前般,留她一个在狼窝里苦苦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