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洛浅带着顾梦瑶几人走近后院,又穿堂过户,七扭八拐的,终于在一座阁楼前停了下,他抬手温文有礼的对着顾梦瑶做了个请的姿势。
顾梦瑶也不客气,一人当先大步上了阁楼。
刚上二楼,走至门边,就有丫头将粉红色帘帐打起。
顿时一阵令人神清气爽的幽香扑面而来,完全不同于前院里那般庸脂俗粉的刺鼻味道,这香气让人仿佛是置身于林间的花香鸟语,连身体的每处毛发都是舒畅的。
再看屋内,满目的淡粉装饰,一桌一椅,都是典型的女子闺阁,但进门处所见的墙上却又挂着幅水墨画,名山访松图,浓淡相宜的用笔,干练的落款,于这温婉细致的房内更添了几分宁静致远的书卷气息。
顾梦瑶走近那副画,细细看了下,嘴角勾勒出好看的弧度,她道:“韩公子好画工,画的如此神韵如此,倒让人佩服了,只是从这画的意蕴来看,作画之人心怀天地之远,却又厌倦世俗的纷乱,于是便于这万丈红尘之中,独辟了这一处清净自在之地,听梵音清唱,品落松花香,只是,韩公子本就身在高堂之上,揽一国大权,如何跟这意境沾边了?”
听着顾梦瑶对着那画字字珠玑的解析,韩洛浅不会理她话里的笑谑,赞许道:“沾与沾边岂是那般容易就被俗人看破的?倒是顾学士的才情在下一直仰慕许久,今日一见倒是名不虚传。”
他说着,人已经踱到了桌边,懒懒的坐下,以腕支腮,另一只手轻轻搁在桌上,那手指如玉簪花洁白似玉的花朵,在桌上柔曼舒展,他那般懒散妖媚的姿态,说不尽妩媚情致,美好风流。
顾梦瑶轻笑,也不惊讶韩洛浅已经识破了她的身份,要知道,这云轩国,可是人家的地盘,自己在落霞城又惹出那么大的动静,以他云轩国师的能耐,想知道这些,并不难。
她款步走到韩洛浅身侧的位子上坐下,既然都已猜到了对方的身份,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她也不想再弯弯绕。
韩洛浅见他大方坐下,用指尖叩了叩桌子。
随即,便有一曼妙女子自内间走出,身姿纤细如弱风扶柳,那般姿容也是少见的绝色。
她走到近前,奉了香茗到顾梦瑶手边,轻声道:“紫陌见过公子。”
顾梦瑶接了茶,品了口,“好茶。”
紫陌听着,含羞的点头谢过,便行至一旁屏风后面,款款坐到琴桌前道:“紫陌愿献一曲供公子解乏。”
说着,那双纤纤玉手已经轻扶上琴弦,随即,一阵如碧海琼音,沧海长歌的琴声自她手下响起。
在那般悦耳的音阶里,顾梦瑶笑着对韩洛浅道:“韩公子好生福气,如此佳人,如此知音。”
韩洛浅却已抬眼看着顾梦瑶,直奔主题道:“他现在如何?”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贺荨枫。
他的线索只到了贺荨枫那一夜被一群神秘的黑衣人带走,后面的就再也没了头绪,今日刚刚有人跟他汇报了和贺荨枫在一起的三人,一个柔柔弱弱身材娇小的少年,一个傻呆呆的高个子清秀少年,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当时在万花楼上看着闹事的这少年,他就已经拿来做了比较。
这一问是带着七分猜测,三分试探。
顾梦瑶当然知道韩洛浅所指,她也不再隐瞒,收敛了笑容道:“不好。”
跟贺荨枫相处的那段时间,也曾偶尔听他提及韩洛浅,他们交情不浅,她猜测。
这样想着,顾梦瑶迎上韩洛浅有些忧虑的眼眸,正色道:“我的一位朋友已经带他去治伤了,但望无事。”想了想,她随即补充道,“应该无事。”
韩洛浅定定看了顾梦瑶半响,最终半眯着狐狸眼睛道:“卧龙棋局的事情,北漠的事情,落霞山的事情,都是你所为吧?”
顾梦瑶略微扬着下巴,毫不避讳的迎着韩洛浅的目光。
韩洛浅淡淡的一笑,继续开口道:“我道是怎样的人能让荨枫都倾其所有,以身相待,今日一见,果真不凡。只是这样一来,更是得罪了薛王,相比,他已经视你为眼中钉,定然不会放过你了。”
顾梦瑶慢条斯理饮茶,“你也猜到是他?”,将茶盏轻轻搁在几上,顾梦瑶捋了捋衣袖,一字字柔声道:“同样,我也不会放过他。”
“呵呵,”韩洛浅曼声笑起来,在这琴音绕梁的屋子里,他的笑靥更璀璨烂漫,妖娆无限,他道:“女孩子不要那么强势,不然让这天下间的男子情何以堪?”
顾梦瑶含笑,对着那狐狸的眼眸回敬道:“大男人不要那般妖媚,不然岂不让这天下间的女子都羞愧而死?”
四目相对,俱是了然于心的慧黠。
“我早劝过他,只是他心不在天下,不喜权势,是个真真的逍遥公子。”
“那你而今,不还是要帮他吗?”
韩洛浅半眯着狐狸眼睛看着顾梦瑶,“这尘世中的事情,不是自己想置身事外就可以的,经过了此番,我想,他应该可以看的分明。更何况,昏君无道,薛王又心狠狡诈,得了天下,未必是云轩百姓之福。”说着这里,他那总是浅笑着的眉弯也不由得蒙上了一层忧虑。
顾梦瑶叹了口气,“天下不天下的,我不在意,我只想的是要为朋友除掉危险,报了自己的仇,至于皇权争斗,还是让他自己去选择吧。”
“恐怕到时,也由不得他。”韩洛浅难得的正色道,“落霞山的事情已经传到了朝廷,被有心人从中作梗,就成了崎王聚众滋事,挑起民怨,有谋逆造反之心……”
“啪!”
“呸!”
青翠碧绿的瓷盏在顾梦瑶手里捏碎,同时,在一旁被冷落许久的莫灵贝不屑的哼哼。
顾梦瑶随意丢下了瓷盏的碎片,把站在一旁的莫灵贝招至跟前,拍着这孩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教导道:“看到没?这就是权谋啊,人至贱则无敌,你以后也是要当北漠女王的,多学着点。”
“哼!”莫灵贝厌恶的偏了偏脑袋,脆声道:“那样的小人,我才不要学。”
顾梦瑶却已抬头对着韩洛浅道:“看到没?连小孩子都不相信的说辞,要你们那帮云轩的朝臣们信服,可还真是苦了那帮见风使舵的官儿们。”
韩洛浅自然听出了她话里的讥讽,含笑看她,“自然,但是位高权重,这指鹿为马的事情还少吗?我想,很快,云轩国便真要不安稳了。”
顾梦瑶毫不怀疑韩洛浅所说,心下又隐约在为这那一方百姓和贺荨枫担忧,她看向韩洛浅,知道他已有计策。
韩洛浅却转首隔着屏风看向紫陌,眼波风情万种的开口道:“皇帝陛下可是喜欢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