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楚,怎么回事?”
我坐在副驾上,面上冷静得很,其实整个身子都在颤抖,只能贴在座位上稳定自己的身体。
“送你去电视台的时候你不是让我去你家看一眼多多吗?可是等到了你家,发现多多根本不在。小区附近我都找遍了,我想着先来接你,看能不能想出他去哪里了,有个目标总比做无头苍蝇乱撞的好。”
多多那样一个沉默寡言的性子,遇见我之后也有足足半年不和我说话,只是不论我走到哪里都要跟着,一刻不见,就蜷起来躲在角落里,又要花费许久辨认我,然后继续跟着我。
好在那个时候我刚刚进入娱乐圈,每天有大把的时间陪他荒废。后来拍了电影,本来还担心日后怎么办,没想到短短半月我刚刚冒芽的事业就被拍死,竟然比拍电影之前还要闲,于是一路带着他,直到现在。
“先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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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多?”我冲进他房间,里面一览无余,衣柜后面他以前喜欢藏起来的角落空空如也,原本在架子里摆好的各种拼图现在散落在地上。
“多多啊?”我的房间没有、厨房没有、卫生间没有……
我从来没有觉得这小小的房子这么空荡,一个人,怎么都填不满。
“喵!”
yummy突然从冰箱上面跳到我肩膀上,团成一团,小脑袋在我脖颈里挤啊挤。
我伸手挠它下巴:“你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给yummy添了猫粮和水,我让琳达在家等着,要了她的车钥匙出门去找多多。
此时已经晚上九点,天早就黑了。我没法控制大脑脑里各种小孩离家出走之后的悲惨下场,只能一遍遍在心里祈祷,念遍了我知道的诸天神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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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好久没开过车,现在握着方向盘只感觉头晕目眩。在座位上坐了五分钟,强撑着打着了火。开出去几百米才渐渐稳住心神,于是撇下心中纷乱的思绪,只是开的极慢,沿途仔细地找。
好在小路上车不多,不然我恐怕要被追尾的车一路推到目的地了。
此刻心中最狗血的是想着,电视剧里面边边开车边找人什么的绝对是骗人的,遇见个具备这种技能的男人不如你就嫁了吧!
小区不远处有个小公园,多多最喜欢在那处树荫下看别的小孩疯跑玩耍,自己却小大人一样守在我身边,摆弄一个我永远搞不懂的魔方。
“多多?陈祁多!”
公园里的路灯昏暗不明,树木影影绰绰,鬼魅一样在风中摇晃。可是那片草地上却是半个人影也没有。
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下十分失望,只是更担心多多,于是深深喘了几口气就转身往车子那边跑。
“嘿,小妞,这么晚了一个人出来很危险呐,不如来让哥哥们保护你,怎么样啊?”
我刚跑了几步,就看见前面慢悠悠踱步过来三个男人,满目猥琐盯住我胸口上下打量,浑身恶臭,稍稍走近就熏人口鼻。
大概是晚上睡在这里的流浪汉,刚刚被我的叫声吵醒,见是个孤零零的女子就起了歹意,想要劫财劫色。
我找不到多多,正是一腔邪火无处发泄,恨不能拆了眼前一切障碍物打碎成齑粉。要不是良好的教养和法律意识,恐怕此刻早在局子里声泪俱下博同情分了。
我伸手撩开刘海,想着送上门来的沙包不要白不要,但还是很有礼貌地警告他们:“奉劝你们一句,趁老娘管的住自己的手脚,赶快滚回你们的狗窝睡觉。”
那三个男人面面相觑,到底没把我的话当成一回事,各自对了个眼色就齐齐淫笑着逼近,嘴里更是不干不净地说着污言秽语。
天堂走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偏送上来,我活动脖颈,享受地听着骨头擦错的声音,一腿甩出去。
片刻之后,我长出口气,对地上滚来滚去不住呻吟的三条泥鳅道了声晚安,接着跑去车上,绝尘而去。
我曾经和多多一起去过的冰淇淋店已经关门了,曾经带他去过的游乐场、博物馆、美术馆都已经闭馆关门,我绕着那家冰淇淋店前后转了一圈,无力地靠在方向盘上,不小心撞到了喇叭,深夜里响亮的一声“嘟”,又把我生生震起来了。
还有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地方我还没去过。————————~分~——————~隔~——————~线~————————
等我停车在一间小书店的门口,就看见一团小小的人影缩在那里,隐藏在门洞的阴影里面,抱膝坐着。
可是旁边还有个男人正陪在一边低头絮絮地说着什么。
我急忙推开车门跑过去,一把抱住多多,眼泪终于止不住地流出来。我咽下喉咙里崩溃的哽咽,想要生气地吼,出口却是小声的呜咽:“多多……我担心死了……”
多多不言不语地任我搂住,只是听着我哭,慢慢伸手抱住我,一下一下抚弄我的后背。
“多多……你干吗突然跑走,妈咪有多着急你知道吗?”
“妈咪,忙,不陪我。”他闷闷地道,声音小得像是呓语。
“……”我沉默,不过一刻,我亲吻他的额头他的眼睛他的脸颊,哭着道歉:“妈咪错了,妈咪知道多多每天都在等我,妈咪明天不工作陪你好不好?多多不要生妈咪的气,不要再跑走了……”
多多搂紧了我,轻轻地亲吻我的嘴唇。
我好久才缓过来,这才看见一直站在旁边的男人。他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我,见我不再哭了,他上前一步,终于暴露在路灯的灯光里。
我抹去脸上的眼泪,勾起一个笑容——尽管我能想象得出那一定很难看,“谢谢你,谢谢你一直陪着他。”
“没关系,本来我想送他去警察局的,可是他怎么都不肯离开这里。”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大提琴一般划过,“现在你找到他了,我也就能放心了,快带他回家吧,这么晚了,他恐怕早就累了。”
是的呢,这么一会儿,多多已经在我肩上睡着了。
我再三感谢他,这才抱了多多回车上,安置好他再回头看,只觉得路灯下的身影颀长挺拔,却像是个能担当的。
我开车回家,过后才想起来忘了问他的名字。朦胧觉得那张灯光下的脸虽然模糊,却有种熟悉感,只是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不久之后当我再碰见他,才发现这熟悉感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