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府上,遂下车。苏莫由侍从扶下马车。眼前,苏府似与她过去所见,华丽上许多。料想,是由于苏拯做了大官,父亲母亲府门过往又太过于寒酸,怕丢了苏拯的面儿。
刚入府门,铺面而来的是一阵花香,使来人皆是心旷神怡。
这院落比起原先别致上许多,蜿蜒的小路上铺着各色光滑的鹅卵石,沿着卵石的方向漫漫地走着,两旁的花丛中鸟鸣声不断,却不聒噪,反倒使人觉得生机勃勃。
不远处,苏夫人与几个侍女站在前方等候。
苏莫连忙跑上前搀扶苏夫人,“阿娘,我回来了。”
“这段日子在夫家过的可好?”
苏莫心下一沉,眼神略微有些黯淡,但很快收敛了表情。“他自然不会亏待我。”这她说的也是实话。杨宽自始至终从未碰过她,自那日坦诚之后,也再未主动理睬过她。府上的人应是知道的,大概杨宽事先有吩咐过,并未因这而轻视她,待她也不赖。可她觉得他对她并不像是夫妻,倒像是暂住在他府上的宾客。
苏夫人本身没那么敏感,也没察觉出苏莫表情的细微变化,只是觉欣慰,自家女儿能生活舒适,每个父母都会觉得开心。但母亲没能看出,不代表其他人不知。至少杨察看到了,但他也没有戳穿她的谎言,深深呼出一口气。
“母亲,为何不见父亲?”
“本就有些事情要忙,只因他想亲自把你交予夫家,第二****便走了。”
“唉。真是聚少离多啊,母亲真是能够挨得住。”苏莫说罢便悔了,母亲也并未多言。父亲长年在外,鲜少有归家。自她到苏家以来,也很少有见过父亲。母亲一个把持家务,将苏家打理得井井有条。人人皆称赞母亲贤惠,却不知她内心的孤独。
想到自己也好不到哪去。这杨宽自那日后,也不再回避她了,却视她如空气般,到了晚上却选在书房休息,将她一个人晾在主卧。叶碧曾经生疑过,想要责问杨宽。但苏莫拦住她说,“他跟我曾经提过,只是近来的的确确很忙,愿我能理解他。若你过去这般说,恐怕本无间隙也被挑得有些隔阂。”于是叶碧也没有去闹,杨宽同她的关系依旧是这般冷冷的。
叶碧拉着苏莫去找莲红,跑得很快,使得苏莫有些喘不过气来。
苏莫连连说着“等等。”“慢点”之类。要是搁在过去,什么阳光体育几千米长跑跑得惯了倒不觉得怎样,到了这里长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短短的一段小路,她却觉得骨头都要七零八落了。
叶碧同她一样,自跟随苏莫去了大将军以来便不曾再见过莲红。莲红与叶碧是一奶同胞,从不曾分开这么久过。后听说莲红病了,便有些焦急想要见她,给她去了信,收到的回信却是她要自己放心。可有什么小病那么久也不见好?不管怎么说,好在苏家对待她姐妹二人真如同家人般。苏拯说跟她说,他父亲命人收拾下了一间客房,要莲红迁出原先几个婢子混住的房间,在那客房中安心养病,还叫了几个婢子照顾她。
难以名状的兴奋之情在叶碧心中快要涌出,在快要走进客房房门之时,却被两旁站着的婢子拉住。
“你们这是干什么?”叶碧问
“主人有吩咐,不能随意让人打扰莲红养病。”
“连我也不能进去么?”苏莫问。
“主人说了,包括小娘在内,连同大郎和夫人也是”
“呵..........这不会是传染病吧?”苏莫有些纳闷。
“不是,主人说只是小病,要我们悉心照料便是。”
“什么小病。”苏莫追问道
“这我等就不知了。”
“你们也不问问。”
“不敢。”
“那我阿姐现在好些了么?”叶碧关切地问道。
“比原先好些了。只是有点虚弱。”
“那还不快点让我们见见她。”苏莫看着叶碧的愁容,连忙说。
婢子有些犹豫“这.............”
“就先让他们进来吧。若是有什么差错,我会向主人请罪的。”莲红娇柔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婢子们听了也不再阻拦她二人。
莲红坐在榻上,身上裹在厚厚的锦被里,这些日子不曾出门,肤色比原先更加透白,脸颊微微有些红润,也比之前清瘦了,有些娇楚的感觉。
“阿姐。”叶碧见到莲红眼圈泛红,说着就要朝着莲红扑上去。莲红伸手做了个拒绝的手势,身着微微缩了一下,叶碧也收住了动作。
苏莫说,“莲红你到底生了什么劳什子的怪病?这么多日也不能见他人。”
莲红说“没事,并无什么大碍,我已经好了些了,只是好得慢了些。拖个些月大概就能好了。”
苏莫为了之前婢子因她父亲命令而拦住的叶碧与自己的事有些恼,没好气地说,“这人一生了病,更应该多走动走动,才能好得快些。父亲这算是什么命令。难怪好得这么慢了。”不成,回来要给他写信表达下不满。苏莫心想。
“你也不要怪主人,我这病确实不宜多出来,若是受了风着了凉,恐怕又会落下病根”
“是么。既然这样你安心静养便是。我同叶碧也不多打搅了”
“嗯。”莲红点点头,抬眼向后望去,目光却对上站在门口的苏拯,有些不知所措,又低下目光看着苏莫。
“那我们先走了。”苏莫拉着叶碧便要离开房间,回身见自家大哥皱着眉头,望向莲红。心想,大哥这应也是十分忧心莲红的病吧?这可不好,叶碧喜欢苏拯,苏拯喜欢莲红。若是莲红也喜欢苏拯,那不就成了典型的三角恋了么。若是叶碧知道了,万一同莲红闹翻了怎么办。算了,不管了,这是他们的事情,自己的事情也忧虑不够呢。
待苏莫她们走远,苏拯才动身跟在后面。刚才的一幕幕全都落在杨察眼中。
“你家倒是有些意思。”杨察说
“........”苏拯不说话。
杨察心想,每个人都藏了心思在。互相间这样遮遮掩掩,还能瞒得了多久。
“都是些家事,见笑了。”苏拯赔礼不是。
“不必言明。对我这个外人来说,这些也没什么兴趣。”更令他有兴趣的事情苏拯大概也不知道吧。杨察想着望了一眼苏莫。
“对了。苏大将军,我倒有一事颇为好奇。”
“怎么?”
“苏大将军府上的女眷为何都不施红妆?”
“母亲的话,大概是觉得几乎每日锁在府中,父亲又长年不在,上了红妆也无人欣赏。小妹呢,不大清楚。曾向她建议过,她却并未采纳。许是不稀罕?倒是蛮自信的。”看了眼杨察有些笑意的脸,说“没有。只是些玩笑话。她应是不喜欢这些胭脂水粉。每次她见盛妆的女子,便面露不喜之色。”
“怎会有女子不喜这些。”
“嗯。因了母亲和她,其他女婢也不敢施加粉黛。于是变成了你现在所见这般了。”
“这小娘子倒是有趣。”
“你可别打她的主意。知你是风流人,平康坊的芊芊到现在对你还是念念不忘呢。我这小妹可是苏家的珍宝。另外,现她又嫁了你二哥。”
“放心。这点伦常我还是懂的。”
“我不是怕你把持不住么。我这妹妹自小就人见人怜,过去来我家求亲者不计其数,其中不乏城中有些名号的才子,全让我爹一一婉拒了。本想给你说和说和,可我爹却不想跟官场中人或是像你这样的藩王。”
“二哥他不亦是藩王吗?”
“是啊。我猜测他定是早就垂涎小妹的美色,故意钻了空子,骗的小妹五迷三道的。我实在是奈何不住了,外加圣上的一道圣谕。唉。”苏拯本身脸色就黑,说到这里,这下更加阴沉了。
“你当初不还对我夸赞过他是正人君子来着吗。”
“呵。我自从这事才算看清。女子本就多情善感,若不是他有意而为,短短几日小妹怎会突然迷恋上他。有这般作为的人又怎能是君子呢?只是这些当着小妹面却又不敢说,怕影响兄妹之间的感情。”
“这么说来,我反而有必要解救一下苏小娘子了。”
“不过你还真别想了。她对你二哥可是死心塌地的。当初不论怎么劝也不听的。”
“想不到她还是个痴女子。倒是蛮具有挑战性的。”说着,杨察魅惑一笑,露出想要尝试的表情。
“这并不可笑嘛。”苏拯脸色更黑了,瞪了杨察一眼。
杨察想,其实你那小妹跟我那二哥在一起,恐怕过得也没你想得那么好。但好歹杨宽也是我二哥。若是苏拯知道了,恐怕要找杨宽算账的。还是不说为妙。
春天花会开,有些人还在原地等待,有些人确实在寻找未来。等待花开的人,往往等不到花开,也有些寻到的花并非自己想要的。而放下手边的花,寻找未来的人,究竟会怎样?谁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