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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张耀宗要娶儿媳妇了3、4

3.巧云带着新郎、婚礼执事、娶客等一干人,牵着一只彩色山羊(羊身上扎了彩色布条),带着龙凤契(书写了男女生辰八字的红色文件包),抬着食盒(装礼品的木质匣子,需要两人抬),等等送迎娶新娘的信物、礼品,浩浩荡荡到刘家过礼。

刘稼轩和尚爱菊夫妇忙着招待新姑爷和客人到正房就坐用茶。

爱菊早早把春燕安排在闺房,交代女儿道:“燕子,好好呆在屋里,千万别出门,鹏举等一干人来过礼,你可千万别出去见他们,这是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

春燕只好听从母亲吩咐,呆在自己的闺房只管无聊地看些闲书,想象着第二天做了新娘的情景会是什么样儿,一颗**被一种无名期待和惶恐折磨着。当她隔窗听到鹏举他们到来的时候,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两片云霓红飞上她稚嫩白皙的面颊,她几乎是喘不过气来,——鹏举,明天我就成为你的新娘了。鹏举。

鹏举在婚礼夹毡人的导引下,向岳父刘稼轩、岳母尚爱菊行了叩拜礼,执事如数家珍般把带来的礼品交代给刘家人,巧云又向尚爱菊嘱咐了一番明天新娘应该注意的事项。整个过程刘春燕都坐在自己的闺房,闲看如此隆重的礼数,只为自己的婚礼张罗,更是一阵脸热心跳,少女的羞涩之韵染红了面颊。十六岁的待嫁新娘,是该喜还是该忧?春燕心里明白,无论她是嫁还是不嫁,鹏举都是要上前线打仗。待嫁的喜悦,分离的烦忧,酷似一把双刃剑,绞痛了春燕的心扉。少女情怀一时间纠结成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头绪;犹如朔风吹拂中的大漠黄沙,乱纷纷笼罩了心灵的沙洲。鹏举他们一行刚刚出了刘家大门,春燕就从闺房跑出来,满面羞红,忧心地问母亲,“娘,女儿好怕,女儿不想出嫁。”

尚爱菊抚摸春燕的发丝,“傻孩子,哪有女孩不嫁人的,不怕,鹏举是个孩子,公婆人又好,……。”尚爱菊说着,不知不觉眼底酸酸的,竟然涌出泪来。

张家门里门外一派喜气景象,大门上贴了婚庆喜联。上联:一岭春花红锦绣;下联:万盏银灯迎玉人。横批:喜气盈门庭。门画:一双鱼儿、牡丹等图案环绕着一个立体福字儿。大门左侧的一棵皂树干上挂了鞭炮,预备新娘进门时燃放;大门里两旁各放一把扫帚,扫帚上放置装了带籽儿棉花的小孩衣服(男女孩衣并不讲究);院子的上位摆放神案(又称天爷台),神案上放一只木斗,木斗里装上粮食,粮食上插了一根杆秤,杆秤上挂一块儿正方型大红布。整个布置显得庄严而神圣。令人禁不住从灵魂深处敬畏这婚礼仪式的崇高庄严,这样的仪式是张家的一次非同寻常的大事记,也将是鹏举、春燕这对新人人生命运的的一次大整合,是灵魂的大熔铸,大锻造。今后的日子,春燕这个十六岁的少女,将承担起张家不同于任何一代媳妇的人生使命。

正房的墙壁上,窗上都贴上了大红剪纸、红双喜字,井口也盖上了盖子,贴上了红色双喜字。整个院落显得喜庆而热烈。所有门上都贴上了喜联,洞房的喜联是:上联——红妆带绾同心结;下联——碧树开花并蒂莲。横批——琴瑟乐百年。门画——是一对心形环绕着的红双喜字儿。窗户上贴了红纸剪的窗花、双喜字,窗上额外张贴了一张粉色红纸,新娘进门后要与新郎一起揭掉的红纸,是为乡俗。意思是夫妻共同打开家的新纪元,往后的日将是大吉大利,红红火火。

洞房内墙壁上红双喜、剪纸贴花;炕上大红牡丹图案的丝绸被面儿,白棉布被里儿,棉花絮得厚厚的,新里新表新棉花的棉被横叠成长条形,一对鸳鸯枕头放在折叠整齐的被子上。打眼看去,每样东西都放射着吉庆的光芒,给人以喜庆吉祥,富贵荣华的兆头。“好喜庆的新房呀!呵呵,大户人家的喜事,就是不一样啊!……”媒婆时巧云一进门,就笑着夸赞新房布置得华丽,雅致,喜庆。

李梅兰身后跟了丫鬟于美丽来到正屋门前,查看可有疏漏的环节,以免新人到了家门口,临时抱佛脚,慌张办事,疏落了什么情节。巧云笑嘻嘻地穿过院儿里忙碌的人群,来到李梅兰面前,笑着恭贺道:“太太吉祥!”

李梅兰忙向巧云道了辛苦,回头示意于美丽把手里的小包裹递上来。李梅兰接了于美丽递上来的红布小包裹,里面是给新娘子上轿时带的吉祥物,一些散碎钱币,小玩偶,吃食等等。以便迎亲的路上新娘与别家娶亲队伍相遇时向对方投掷,以图个吉利。李梅兰把包裹递给巧云,“巧姑,这是给新娘准备的路上用的吉祥物,你看看可有疏漏的物件儿。”

巧云接了李梅兰递过来的包裹,解开仔细看了一遍,再次包裹起来,递到娶客红英手上,嘱咐道:“红英,这个是新娘路上用的,……你负责交到新娘手上。记好了啊!!”巧云如此这般,滴水不漏地嘱咐完了。再次跑到李梅兰身边,说了一些新娘进门后的事项。

婚礼夹毡者带新郎到神案前祭拜祖先,在司仪的口令中行了三拜九叩大礼。礼毕,迎亲队伍,包括唢呐班子,都已在院门口集合齐备。执事来到院门口,检阅了迎亲队伍的阵容。布置一新的花轿,轿夫、乐队、娶客(新郎表嫂时爱兰、表妹李红英)、巧云(媒婆)等等,迎亲队伍整装待发。

司仪把视线拉回到骑着高头大马的新郎身上,凝视片刻,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拉长了声音,喊道:“起——轿——,迎娶新人。”

迎亲队伍所路过的沿途,每一个岔路口、大树、水井,等等,凡是有点小奇迹的地方,都贴了大红喜字,或者正方形的红纸。一路上,乐队吹吹打打,《抬花轿》、《百鸟朝凤》、《欢乐颂》,等等名曲,轮番吹奏演绎。沿途聚集了许多远道而来的乡亲,他们夹道观看,看张家娶亲的热闹场面,也议论张家少爷咋就娶了佣人家的女儿做少奶奶。也有人异议,这都啥年头了,世道就要变了。什么佣人不佣人的,人都是平等的,去啥样人家的女儿,张家自有打算,他张耀宗多精能,三里五乡的,有谁不知?4

新娘子家里:刘稼轩、尚爱菊夫妇热情地把新姑爷及迎娶队伍让到正房入座。唢呐班子在大门外吹吹打打,演奏着迎娶乐曲。村里的乡亲围了刘家大门看热闹,窃窃私语,议论刘家姑娘有福气,嫁到张家做少奶奶,这辈子吃穿用度不用愁,就是刘家夫妇也要跟着享福了。有的说:没儿子怎么了,刘家只生一个女娃,女娃争气了,不比男娃省心百倍。人刘家夫妇往后的日子还愁什么。

尚爱菊亲自给姑爷端了一碗鸡蛋茶(水煮荷包蛋),内有龙眼干肉、红枣。张鹏举接了丈母娘递到手上的鸡蛋茶,面颊立刻红了,他把碗端在手上,缅甸地看那盛了五六个荷包蛋的大碗。爱菊见女婿羞涩地看着大碗,便领会了其中含义,微笑道:“贤婿,喝下龙眼红枣鸡蛋茶,望你们小夫妻龙凤呈祥,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新郎只喝了汤,留下鸡蛋,把大碗放在面前的茶桌上。

刘稼轩家的院子里已提前摆好了神案(一张桌子,桌上放置果盘、点心等等,一只香炉,里面上有三炷香),新郎、新娘在司仪引领下,来到神案前祭拜新娘的祖先。鹏举传统的相公帽、长袍小褂,庄重文雅。春燕顶了绣工精致的红盖头,一身大红绸精工彩绣了凤凰戏牡丹图案的新娘装,喜庆而庄重,热烈而大气,在伴娘搀扶下与新郎并肩来到神案前,向刘家祖先行祭拜礼。礼毕,又向端坐在正房门前的父母亲行告别礼。

刘稼轩情不自禁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前一步,眼角已被泪水湿润,他款款地道:“贤胥,燕,……燕儿我托付给贤胥了,……。”刘稼轩说着,眼里亮汪汪的,有泪水在滚动。尚爱菊忙起身悄悄拉了丈夫的衣后襟,细声道:“女儿大喜的日子,……”刘稼轩顿了顿,逼回了一汪泪水,默然看着女儿女婿,再没说话。倒是爱菊谆谆嘱咐女儿道:“燕子啊,女孩子做了媳妇,就要学会体贴丈夫,孝敬公婆,婆家的事,从今往后就是你终身要操心的大事,……”

爱菊说着,也禁不住泪湿了眼眶。

春燕深情依恋地望着母亲,未曾开口,已是泪流满面,“……娘,女儿记住了,……。”春燕哽咽着,收住了未完的话语。

闺女上轿出阁,母亲给闺女扫花轿,要顺着花轿从里往外扫,意为闺女上了这顶花轿,从此就不再是刘家的人了。爱菊一边扫花轿,一边悄声说些吉利话语。眼里却始终闪着一汪泪水。

春燕由婶娘于秀华、姑姑刘花枝、姨母尚招娣、堂妹刘小燕、堂弟刘子健,等等亲戚簇拥着上了花轿。上花轿后,由姑姑和姨母把新娘脚上的鞋子脱掉,换上了一双深绿色绣花鞋,是为上轿鞋。且口里轻声念道:“穿了上轿鞋,不沾娘家土,从此走新路……。”姑姑刘花枝、姨母尚招娣探身花轿内,再次向春燕了交代几句悄悄话,放下轿帘儿,转向媒婆巧云轻声道:“吉祥如意。”

巧云脸上微笑少带职业化的夸张,向迎亲队伍,及轿夫们道一声:“起——轿!”放炮小子二柱接连点燃了三枚陆续抛入空中,只听得:“嗵——啪!嗵——啪!嗵——啪!”声声爆竹告别了一个少女无忧无虑的生活,在走向爱情的最高境界,也是走向她人生的另一条荆棘丛生的道路;乐队奏起欢快的唢呐曲《百鸟朝凤》,是为她人生美好时期的终结祭奠吗?轿夫们手扶轿杆躬身,轿杆上肩,起步。几乎在花轿被抬起的同时,新娘扔下一把扇子,俗称“放心扇”,意为告诉父母放心,不必牵挂。春燕顶着红盖头,一身新娘盛装,眼里始终含着泪水。她虽然是嫁给了所爱之人,且并没有出了娘家村庄,父母亲又都在张家做事。但毕竟是从此成为张家媳妇,按照母亲交代的规矩,春燕隐约觉得做媳妇并非在娘家那么随意。在春燕看来,这嫁人的日期也真真是仓促了些,一个十六岁少女,也许根本没有做好嫁人的准备,尽管那人是她自己喜爱的张家少爷——张鹏举。想到今后做了媳妇的生活,一切的未知数,纷纭、杂乱、茫然,雾霭一般笼罩了春燕身心,在迷离茫然。唢呐声声中,轿夫们走起职业的步子,花轿一起一伏的颠簸,欢喜乐章的节凑,并不能使春燕的内心轻松起来。

花轿在乐队的演奏声中启程,所有迎亲队伍不向女家道谢,不回头张望,新郎也不能回头,此是一种乡俗,是谓闺女不走回头路之意。张鹏举骑了高头大马,红袍小褂,虽然是身板略显单薄的少年,却有一股难以形容的英气,从身心里散发出来,让人联想到“少年才俊”四个字;八抬大轿的轿夫们个个精神抖擞,满面盈盈的笑,彰显了喜庆,也彰显了轿夫们要把小娘子颠到头晕的蓄谋。轿夫们随着唢呐曲《百鸟朝凤》的节凑,颠了起来。乐队吹吹打打前面开路,新郎骑了高头大马紧随其后,依次是花轿。花轿两旁有伴娘护轿,巧云(媒婆)满脸喜庆地走在花轿的右前方一手护住轿杆,一手拿了手帕,甩来甩去,走得精神抖擞。轿夫们的狂颠,引起巧云的强烈反对,她亮起高嗓门,吆喝道:“小子们,疯啥啊!给自家媳妇积点德吧,要拾炮仗啊?!”

春燕的叔叔刘铁锤、婶婶于绣花、姑姑刘花枝、姨母尚招娣、堂弟刘子建、堂妹刘小燕,等等一应亲戚,在送亲队伍里,或多或少,都拿了礼物,或新人嫁妆,跟在花轿后面,一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送亲队伍。队伍沿途遇见的大树,路口,水井,村落,夹毡引礼人都要在最显眼处贴大红盖,春燕就在巧云的提醒下,隔了轿帘子,撒些碎钱币,小玩偶,吃食之类的物件,为喜庆吉祥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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