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迪也有“烦闷”的时候。
那是在她拖着病残的身体,为上万的患者医治了病痛以后;那是在她帮助一些青年朋友校正了人生的航向,汲取了文化的甘露以后;那是在她以顽强的毅力自修了几门外语,成了知识的“宠儿”以后。她是一个三分之二的躯体都已失去知觉的人,按说,可以心安理得,可以问心无愧了。可是,她依然觉得“自己在生命的里程中,做得太少了,太少了。我总是想把一天当做两天用,不停地忙着,忙着。可总没有做出些什么。我就是为此而烦闷。”
张海迪的“烦闷”,反映了她对人生意义的正确认识。自古以来,一些人就把“人生如朝露,及时需行乐”奉为生活的信条。可是张海迪不这样看。“不言春作苦,常恐负所怀”,她想到的是:为了自己而忙碌,那是自私的快乐和满足。“活着就要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就要为创造美好的新生活而奋斗。”因此,她生命的星放射出了那样多的热能,还感到“烦闷”。在她看来,只有对社会不断给予,一个高尚的人才会得到幸福的补偿。这使我想起了别林斯基的一句名言:“幸福,假如它只是属于我,成千上万人当中的一个人的财产,那就快从我这儿滚开吧!”否则,“生活将变成一片遍布荒茔枯冢和破碎心灵的真正阴暗的荒原,变成一座可怕的地狱……”
对人生意义的探求,为什么会有这样截然相反的态度呢?看到地平线,有人以为那就是天与地的尽头了。其实,那不过是一道虚幻的界线,站得高一些,你就会看到一个更加广阔的世界。张海迪正是站在了时代的峰峦上,所以才领略到了真正的人生意义,她自己也因此获得了充实与完善。正如瞿秋白同志所指出的那样:“假如他的生命融化在大众里面,假如他天天在为这世界干些什么,那么,他总在生长,虽然衰老病死仍旧是逃避不了,然而他的事业——大众的事业是不死的,他会领略到‘永久的青年’。”
张海迪的“烦闷”,体现了她对生命价值的深刻理解。像所有的人一样,张海迪是很热爱生命的。即使是迷雾罩上心头的时候,求生的欲望还是战胜了死神的诱惑。这里,高尚与低俗的分野在于:怎样理解生命的价值。
我想起了鲁迅。先生只活了50多岁,算不上高龄。生命的后期,他身染沉疴,却谢绝了友人劝他出国疗养的盛情,以笔为枪,战斗不止。“赶快做!”既是鲁迅一生的真切写照,也是留给我们的人生箴言。鲁迅以他不太长的生命里程告诉我们:生命的价值,不在于时间的长短,而在于为社会创造了多少财富。追求这样的生命价值,就会上满生命的发条。如泰戈尔所说:“谁如命运似的推着我向前走呢?—那是我自己,在身背后大跨步走着。”
张海迪就是一个推着自己走的人。为了驱散心中的“烦闷”,她迅跑在生命的里程中,没有丝毫的松懈与怠慢,只用了六个月的时间就翻译完了长篇小说《海边诊所》。当她把一本厚厚的译文手稿送到出版社时,接待她的老编辑凝视良久,竟然双手捂着脸啜泣起来:“这是你的心,你的血!”是的,张海迪正是用自己的心血追求着闪光的人生价值。
如果把张海迪的“烦闷”当成一面启人心扉的镜子,那么,年轻的朋友,你在生活中为什么事而烦闷呢?请原谅我做一些“不幸”的设想:面临着结婚,你也许因为没有搞齐“六十四条腿”而愁眉不展;工作出了问题,你也许在为领导的批评而心灰意懒;久病不愈时,你也许为今后的前途闷闷不乐;毕业分配了,你也许为没有一个“理想”的工作郁郁寡欢……假如是这样,请从张海迪的“烦闷”中汲取生活的启迪吧,它会帮助你将生命之舟驶出“烦闷”的河汊,开进一个广阔的人生境地。那时,你就会更加深刻地理解这样一句名言:
“做一个战士是最大的幸福—一切个人问题都不如社会事业那样永久。”(奥斯特洛夫斯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