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手机时出了“问题”。不是因为质量,而是因为号码—想要个吉利的号码,需另交选号费四百至一千元不等。当然,如不肯“出血”,号码中必定有四。四,死之谐音也。同去的朋友劝告我,切不可因小而失大,从此在身后拖上个不祥的阴影。
这认识似乎不独朋友有。据报载:根据公安部规定,从今年七月一日起,各地都要启用九二式新牌照,但杭州市公安局车辆管理处按车号顺序的方法,对杭州四千辆出租车换发新牌照的过程中,车主们一概对“四”字牌照视若“瘟神”,避之惟恐不及,至消息见报的8月8日,“704”、“7014”、“7024”、“7034”、“7044”的牌子仍无人认领。
对数字的忌讳不独国人有。自中世纪起,西方人就开始忌讳某些数字和日期了,如十三、星期五一类,认为是大不吉利的数字。连一些国家元首在处理国事时亦如是。1965年,英王伊丽莎白出访西德,得知她的专列预定在杜伊斯堡车站的第13号站台停靠时,神情立即“晴转阴”,但临时换站台已经来不及了,幸亏手下官员灵机一动,通知火车站将站台号临时改成“十二A”,女王的专列才徐徐进站。不过,西人讳忌星期五,是因为耶稣是在这天被钉死的,讳忌“13”,是因为“最后的晚餐”犹大坐在第13个位子上。而我们对某些数字的好恶,则完全是由于它的发音所致。4,死;8,发;较之西人,似乎更多了一层盲目和愚昧。
这讳忌有多少“灵验”可言呢?西方人除了忌讳13外,还忌讳三个连写的六字,即“666”,西人《圣经》里说“666”是个魔鬼的数字。而在中国,6则代表吉祥如意,3个6连在一起的电话号码或者车牌,恐怕人们要趋之若骛,六六顺嘛!3个6连在一起,不是顺之又顺了吗?倘若冥冥中真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在主宰着人类的命运,它大约不会因为肤色不同而对人类实行两种截然相反的福祸标准吧?只是,这几年西风东渐,一旦《圣经》成热门畅销读物后,中国人的数字忌讳中再多出一个“666”,也未可知。
对数字的敬畏,折射出了人们一种趋福避灾的心态,其源头出于对一些神秘现象尚无法做出科学的解释。18世纪的法国作家狄德罗在他的小说《定命论者雅克和他的主人》中写了这样一个故事:雅克和他的主人漫无目的地旅行,听凭命运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后来,主人的马丢了,他们买了一匹马,由雅克骑着继续走。这匹马竟两次违反常规地把雅克带到了绞刑架下停住。如果事情到此打住,这匹马一再把雅克带向绞架,就永远是一个谜,而雅克此后如果发生不幸,自然会被解释为早有征兆。事实如何呢?原来这匹马的原主人是一名刽子手。由此可见,一些所谓的神奇现象其实并不玄奥,我们所以不能解释它,是因为我们还不能科学地认识它。
有些事,本来并无内在的联系,实为一些巧合,如果我们以一种玄虚的心态对待,就会杯弓蛇影,自寻烦恼。1988年,即将卸任的里根买了一座别墅,付款后才知道门牌是666号,对这个数字,里根颇为敏感,因为它的不吉利已经被倒霉的美国前总统肯尼迪验证过。肯是11月22日遇刺身亡的,四个数字的相加是个“六”,那天恰巧是星期五,英文星期五(Friday)的字母数正好是“六”;刺客是在六楼向肯尼迪开枪的,又是一个“六”,如今自己也碰上了三个六,岂不大触霉头?里根凭借总统的权力把门牌号改了,但是肯尼迪遇刺与“666”之间的关联,却很有些生拉硬拽的味道。
也有不信邪的,比如“铁女人”撒切尔,她出生于1926年10月13日,1954年4月13日生了一对双胞胎,这是“上帝的安排”,身不由己。而她在可以自己的事情上也有意与“13”对抗:选定1951年12月13日为她的结婚典礼日,1986年又动员儿子选定11月13日为订婚日。她对“13”的态度,其实反映了对自身命运的一种坚强自信。
人们对数字的忌讳,虽不能“上纲”、“上线”为封建迷信,但起码不是一种健康的社会心态。时下,一个8888类的电话号码或者车牌号,可以拍卖到十几万乃至上百万,只要买主的钱不是非法所得,只管买去。令人疑惑的是,类似的消息在报刊上常常“炒”得沸沸扬扬。殊不知,这样一“炒”,无疑强化与认同了这一社会心态。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再去报怨商家销售手机时额外收取选号费,“7014”一类的车牌号无人认领,就有欠公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