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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刀下有亡魂

左仑将头巾带着,只露出一双深黑色的眼眸,眸子里映出太阳的炽热光焰,黑马像黑色的惊雷在沙土上穿越飞滚,猛地从商队所在的沙丘后面跳了出来,飞速奔向离他最近的一个沙盗。

几乎没有人看清具体的情况,只能见到左仑疾挥左臂,耀眼的白色光带在烈日底下绽开,然后一眨眼就越过了那名沙盗,而沙盗似乎傻愣愣地前进了几步,脑袋和半个肩膀突然从身体上滚了下来,身体则依着惯性又前进两步才从马上滚落。

不管是商人或者沙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和冲刺惊呆了,动作都停了下来。

左仑飞速地瞄了眼商队,好几人躺在地上,有断手残肢散落在四周,更有人痛得在地上翻滚,身上绕了一圈圈奶白色的东西,仔细看,居然是他自己的肠子。幸运的是,没有看到艾蒙和老酒鬼。

左仑立刻下了判断,长刀竖起,指向天空,大吼着,“都躲到牲口后面去,男人守在外围。”

本来已经行将崩溃的商队总算安定了一些,争先恐后地往骆驼和马匹后面挤进去。

沙盗们也反应了过来,商人的援兵只有一个人而已,他们狞笑着围拢过来。

狂暴的大风卷起尘土,在平地上筑起一道高大的黄色幕墙,紧紧跟随沙盗们飞扬的马蹄,呼啸着滚滚扑来,扑向黑发向导。

左仑猛夹马腹,坐下的黑马便迫不及待地带着主人蹿了出去,他弓身伏在马上,手上那把长长的军刀斜斜指地,阳光打在风中晃动的刀刃上,仿佛一片璀璨的流萤。

“哈哈,有个小家伙来找死了。”一个使链锤的沙盗兴奋得大叫。

最后一百步,左仑举起了手中的长刀,变为斜指向上,这样在砍杀敌人之后,可以更顺利脱出。他忽然注意到中间那个鼻子塌陷的男人,那人不像其他的沙盗那样面目狰狞,毫无表情的阴冷面孔在飞沙中若隐若现,还有一双野狼一样幽亮的眼睛,就是他,萨耶!

左仑尽量放松自己的身体,调整呼吸随着马身起伏,刀略微向后一撇,这是出刀的前兆,所有的准备就在这雷霆一击。

漫天黄沙中,一人一骑,向着散开的沙盗骑队猛冲,沙盗们挥舞武器,如一片钢铁丛林,黑发青年丝毫没有保留马力,雄健的库尔騰马已经撒开性子,像一枚漆黑的箭镞破开土黄色沙浪,直直射向目标。

两个体格庞大的沙盗冲得最凶,甚至比那个塌鼻梁的阴沉男人更快了一线。

布满尖刺的链锤闪着幽暗的黑光,在视野中急剧变大,甚至能看到金属尖刺上面一片片黑红色,全是干透的血迹,链锤带起的声响很大,对冲的马速加上沙盗的蛮力,使得它的速度惊人。

并且,同时出现了两只链锤!

左右两名沙盗不是第一次配合了,同时挥舞粗壮的胳膊,将链锤从左右两边砸来,几乎没留下什么闪躲的空隙。

左仑猛带缰绳,黑马略微收了收蹄子,速度少许回落。

他的身躯一拧,马背上骤然一空,整个人已横侧过来,两枚链锤瞬时贴着他的黑衣飞过,随后左仑以左肩带动左臂猛挥,凛冽的刀光第一次闪现。

右边的沙盗只见一片雪白的刀光凝成一条线,切开黄蒙蒙的空气,割向他的眼睛,晃得他睁不开眼,手上的力量不禁一松。

另一边的沙盗却发现马上的左仑不见,链锤走空,失神的瞬间,双方的马头已经交错。

左仑用力凝住手腕,刀刃切入皮肤、接着又切开肌肉,割断骨骼、血管,最后透体而出,持续的力感传过来,同时右腿猛蹬,正踢在另一名沙盗的肋下,肋骨断折的声音在缭乱的马蹄声中格外清脆。

瞬息间,三人交错而过,左仑振腰,又返回原先的姿势,速度几乎没有落下一点,身后是一具只剩半个脑袋的尸体,从马背上栽倒下去,另一个匹马则带着他垂到地上的主人,漫无目的的继续往前奔。

萨耶对属下的死视若无睹,眼睛反而更亮,似乎有些兴奋起来。

萨耶的第一把弯刀出鞘,迅速前行,它无疑已经饮过海量的鲜血,就好像萨耶手臂的延伸一样,闭着眼睛也可以清楚感觉这一击的攻击范围,最强的出力点又在哪里,将从敌人颈骨哪个位置切入。每次挥刀前,这些都会在他心中预演,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差错。

而左仑出刀之后,节奏被打乱,在马匹四蹄腾空中挥出完满一刀的空间已然不够,但是他并不在乎,手中有刀的时候,他是另一个人,沉默、狂暴。

错身。

挥刀。

阳光下两条迹线交错,溅起一茬火星。

劲力透过刀身撼动萨耶的手臂,他觉得肩部的肌肉一阵抽痛,没有时间去体会这个黑发青年给他带来的震惊,敌人又来了!

左仑猛拽缰绳,老黑的蹄印在沙地上带出一溜尖锐的弧线,在极小的空间内扭身、加速,冲刺。

这次左仑冲得更猛,他把脸藏在黑马头后面,身体兜起迎面而来的气流,刀身再次轻轻扬起,跟之前一样的姿势。

长刀划过,用腰力带动左臂,更加凶猛的挥砍,一片刀光残影织成雪白光幕。

萨耶面容沉静,凝起臂力,举刀横劈,牢牢封住左仑的刀势。

刀身相交,似乎静了一瞬。

忽然,萨耶觉得一股巨力再一次从手上的弯刀传过来,还没完!

长刀轰击碰撞之后,左仑的左手肘又从完全静止中猛的发力,长刀压住萨耶的刀势,恃强再进——两段杀。

萨耶细长的眼睛微眯,他的力已用尽,而左仑几乎是连人带马压进他的刀弧内圈,生死只在一线间。

萨耶冷笑,左臂猛弹,如同飞身出穴的毒蛇,一柄幽亮的短刃刀光暴闪,如獠牙般钻向左仑心口,快的不可思议,萨耶背后的弯刀只是幌子,这把匕首才是他的后招。

左仑两眼圆睁,自己犯了大错误,他面对强敌的经验太少,为此就要付出血的代价。

来不及了!他抓着缰绳的右手猛然伸出,竟然赤手空拳向萨耶手中锋利的短刀抓去。

同时,左仑左手的长刀悍然带起凌冽的暴风,不退反进,只要右手能将短刀推开一点,不中要害,他就能剁下对手的整个肩膀。

萨耶冷冷一笑,不要命的小子,可惜太嫩。他猛推弯刀,拍击在左仑的刀身上。

甫一交手,两骑又飞速交错而过。

左仑左腋下一片殷红,右手掌心也皮肉翻卷,刚刚老黑心有灵犀的向右偏出半步,他的右手堪堪赶上挡开萨耶的短刀,轻推到刀刃末端,但仍然被那柄饮血的刀带到左腋,伤了皮肉。

萨耶迅速勒马回望,看来他安然无事,眼睛里闪着亮光。

他忽然一扬手,“后面那些肥羊,全交给你们,除了那个斯维班,其余人一个都不留!”

沙盗们接到命令,纷纷狂叫着打马上来,越过对峙的两人往后面的商人骑队冲去。

萨耶的视线落到左仑脸上,慢慢笑起来,笑容怪异而扭曲,沙盗从齿缝里逼出几个字,“至于你,你是我的,我会割下你的鼻子,套在脖子上。”

萨耶阴阴地笑起来,脖子上那串黑乎乎的东西随风而动,左仑眼神一凝,猛地注意到那串东西,竟然全是人被割下的鼻子!

沙盗们展开成一个扇形,怪叫着从左仑两侧冲过去,左仑停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萨耶正紧紧盯着他,他根本没有机会转身。

左仑不用回头就能清楚听到商人和沙盗杀到一起发出的呼喝,缓缓带动缰绳,他和萨耶两人两骑绕着某个中点慢慢绕圈对峙,等待对方出现任何可能的松懈。

对面那个男人的眼睛像极了狼,狼这种掠食者并不是力量最强的,却必然是最坚忍的,它们可以为了一个猎物,花十天甚至二十天的时间长距离追踪,直到猎物因为疲劳与恐惧而被彻底压垮的一刻。左仑知道,他只要犯一个小小的错误,那个男人会毫不犹豫的扑上来咬断自己的脖子。

老黑缓缓绕行,走了小半圈,左仑的视野一侧已经可以看见沙盗冲锋的情景。

“叔叔!”突然从一侧传来艾蒙的声音。

左仑的眼皮跳了一下,微微偏头,视线边缘处,艾蒙的叔叔不知怎么被挤到商队外面,孤零零地站在荒野里。附近的四名沙盗狂叫着,从各个方向冲向他,一转眼就将他堵在里面。

只能见到沙盗嚎叫着挥舞兵刃,四把利刃不停的落下、再扬起、又落下,利刃砍进人体,沉闷的噗噗声夹杂着惨叫,接二连三的响起,鲜血喷涌飞溅,却被夹着沙粒的大风吹散在空中。

“啊……”艾蒙的哭叫声清晰地传入左仑耳中。

看到沙盗再次逼近,恐惧压垮了商人们。许多人大叫着疯了一样冲向自己的牲口,有的人则互相厮打着要往外面跑,更多的人跪伏在原地哭号,他们的士气完全溃散了,所有人乱成一团。

老酒鬼愣愣地看着前方的战场,突然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弯刀,跌跌撞撞地怪叫着离群冲了出来。

左仑的眼神闪了一下,萨耶眼睛猛地一亮,他终于等到了他要的机会,对面那个黑头发的异乡人犹豫了。

萨耶高声呼号,打着马箭一样冲过来来,双刀举起,架成一个古怪的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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