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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光荣,赫利路亚

第二天早晨,也就是星期一,约纳森醒来就想到了那曾经发生的可怕的一幕。

他是对的:林肯总统被枪杀了。他怎么能够从床上爬起来,到学校,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约纳森还是爬了起来,在学校里度过了漫长的一天。有两次他在教室外面的大厅里看到迈特。他们没有说话。不过约纳森看到他的朋友和自己一样神情迷惑。

那天下午回到家,约纳森躺在床上,看着房间对面的蜥蜴,那是他的宠物。蜥蜴也看着他。他们都没有动。这对于蜥蜴是正常的,但对于约纳森是不正常的。他的房间里放满了东西,都是他喜欢玩的:他的立体声,他的书,他的计算机。当然,这会儿,时间飞船放在角落里,上面搭着一张床单,像一个怪物。

这时,厨房里的电话响了。没有别人在家。他慢吞吞地下了床,拖着步子走到电话机旁。

是迈特。“嗨,我们带了钱,是我和艾密丽两个人付遥控器的钱。”

“噢,是这样……”约纳森说。他差点忘了,昨天下午,他姐姐要他到电器商店买个新的电视遥控器。“没关系。”

“不,这是我们该付的一份。15分钟以后公园见,好吗?”

过了一会儿,约纳森来到公园的制高点,一个俯瞰河流的小山丘。在无遮拦的阳光照耀下,他的精神为之一爽。微风吹过小山丘,约纳森闻到了青草和浓重的花香——紫丁香花的香味。

约纳森看到迈特和艾密丽来了,穿着短裤和T恤,正从公园一边的一排松树那儿朝这儿走。他也赶快走下小山丘迎向他们——当他走到公园一个长凳旁时,突然停下了脚步。那是三天前,三个小伙伴放装着时间飞船箱子的同一条凳子。“嗨,肯尼先生。”他向坐在长凳上的人打招呼。

艾密丽和迈特也赶到长凳旁。“噢——嗨,爷爷。”艾密丽说。她坐在老人身旁,老人也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你的邻居带你到这儿来的?”她问。

肯尼先生点点头,从棒球帽下俯视着前面的河流。“他们知道天气好,我喜欢在这儿坐坐。是的,我喜欢在这儿坐一坐,想那些过去曾在哈德逊河上发生过的事情。独立战争时,在‘西点’,有一条很大的铁链横在河上,那是为了防止英国军舰开进来。”老人停了停,注视着艾密丽,又看了看迈特和约纳森,接着说,“还有,为林肯总统护送英灵的人们也是沿着这条河走的。”

“噢,真的?”迈特问。他的手反复从口袋里掏出来放进去,就好像他在想爷爷是否对他们怀疑了什么。约纳森也想到了这一点。

“是真的,”肯尼先生说,“护送英灵的人们从华盛顿向北到纽约,接着沿哈德逊河向上走到阿尔伯尼,再向西。”

这时,靠河的一个小车站,有一列火车停了下来,接着又沿河开走。在约纳森的脑子里,这虽是一列漂亮的现代火车,但它慢慢变成了一列拖着长烟的蒸汽机车。似乎音乐也开始了,他的心里唱起了“为共和而战”的胜利之歌,那是他在哈维斯牡蛎酒店跟一帮子男人学会的。现在这首歌非常缓慢低沉——仿佛变成了葬礼乐曲。

“爷爷,”艾密丽看了爷爷一眼,“说到林肯,我想到了约翰?韦尔克斯?布斯,有一件事我始终不明白……”

“要明白什么?”老人的声音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的,“他是个疯狂的人,是个可恶的人!”

“我的意思是我不明白他说的话。”看到迈特和约纳森怒视着她,她的脸一下子变红了,“当然,我不会亲自听到他说的话。”

约纳森在心里恨不得吼斥她一顿。

“一定是从哪儿读到的,”艾密丽继续说,又看了两个伙伴一眼,“不过布斯从总统包厢跳下来的时候,他大喊了一声,说的是另一种语言。对不对?”

没想到,老人竟用另一种语言把那句话说出来了。

“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迈特说,“它是说这迟早会发生——对暴君。好像说林肯就是暴君!”

“打在脑袋上。”肯尼先生用手在自己额头的血管上点了一下,“布斯以为杀了林肯,对南方有好处。实际上,要是林肯活着,南方可能会更好点。”

约纳森与迈特和艾密丽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又眯着眼睛看老人。但从他多皱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来。肯尼先生与他们谈论林肯,是说着好玩呢,还是真怀疑他们偷了装时间飞船的箱子,然后回到1865年?

“想到这件事,”肯尼先生以一种严肃的口气继续说,“我想,亚布拉罕?林肯是幸运的,比大多数都幸运一些。他活着的时候完成了他的任务——维护了国家的统一。”

“他还解放了奴隶。”艾密丽插话道。

一回忆起林肯总统那疲劳苍白的脸,约纳森想,肯尼先生说的是对的。的确,迟早会有人要杀他的,他希望活得更长点,只是想为了使国家能够保持统一。

约纳森感到胸闷眼胀。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那样刺眼。草坪上的草叶,树皮上的纹络,河流上的白色帆点,都一下子胀大通过来。他感到有点喘不过气来。

约纳森张着嘴巴正要说话,但迈特首先说了。“我想我们还是走吧!”他用脚碰了一下妹妹的旅游鞋,“钱在哪儿,还约纳森的——噢,损坏的遥控器?”

“噢,对了。”艾密丽跳起来,从短裤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递给了约纳森,“好了,以后再见,爷爷。”

约纳森本来想说出自己对林肯总统的看法,一转念,跟着迈特和艾密丽顺着小路走了下去。当三个小孩离老人有足够远时,迈特埋怨道:“你们究竟怎么了?看样子你们谈论林肯是没完没了了。你们没看到他已经怀疑我们了?你们没看出来他在故意找我们的错?”

艾密丽抬起下巴,“我说布斯的时候,你们也没必要那样看着我。我不是已经把话扯开了吗?”

“你,迈特,”约纳森一根手指点着迈特,“你干嘛非要提到遥控器不可?那是一个重要的线索,因为肯尼先生知道时间飞船遥控器不在箱子里,他绝对知道要是用时间飞船的话,必须得重新做一个遥控器。”

三个少年怒气冲冲地相互对视。不过约纳森很快咧着嘴笑了,然后耸耸肩,“好了好了,他怀疑,但他并不知道。况且,他也没有发火。”

快走到公园一边的那排松树时,三个少年回过头来朝山丘高处那个长凳看,肯尼先生仍坐在那儿,脸上挂着笑。他抬起胳膊,做出挥手的姿势,好像在说,再见;又好像是说,你们救不了总统,但我知道,你们做出了努力。

“我猜想他没有发怒,”迈特承认,“那么,现在我们到哪儿?”

约纳森和艾密丽吃惊地看了迈特一眼。艾密丽脱口而出:“现在就决定我们下一次的旅行?”

约纳森也以为他说的是这个意思。不过迈特笑起来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约纳森也笑了,他拍着口袋里的钞票说:“我们去买点东西吃。我现在是‘富翁’了!”他跳起来朝山下奔去。

“买点东西吃噢!”迈特跟着喊道,“光荣,赫利路亚(赞美神)!”

“光荣,光荣,赫利路亚!”艾密丽也使劲地唱着。

约纳森回过头来,看他们跟在后面,一边蹦跳着,一边挥舞着胳膊。“光荣,光荣,赫利路亚!”他继续唱着,“炸薯条一定好吃!”

约纳森迈开他的长腿,一直跑在两个伙伴的前头,他感到自己好像要飞起来一样。

围观的人群并不拥挤,比弗上校的身材又有6英尺高,所以他对表演的细节一览无遗。孩子和父母们都目不转睛地望着店堂深处的那个柜台,尽管比弗上校见多识广,但他也不禁对这玩具的构造及其为什么能起飞的奥秘感到好奇。

“这一切都写在说明书里面,”售货员挥动手中色彩鲜艳的小册子热情吆喝,“地球充斥着各种波,什么声波、光波、电磁波,等等。而我们这架神奇的飞船玩具靠的则是宇宙波,它和电磁波同样无法被人们看见或摸到,却能穿透一切介质。这艘飞船依赖宇宙波而飞翔,就像船只在大海上航行,请看……”

在场的每双眼睛瞪得老大老大,售货员拿出一架多彩的火箭式飞船放在柜台上。飞船的外壳是铁皮模压成的,谁都不相信这么个玩意竟能飞起来,因为既看不到螺旋桨,也见不到喷气推进管,它只依靠尾翼处的三个小轮站立,从底部拖出一根双股塑料电线,通往柜台上的一个小小控制盒。盒子面板上还有信号灯、调节旋钮和电源开关这些东西。

售货员轻轻一按开关,信号灯立刻一明一暗闪动不停,接着售货员又缓缓转动旋钮,他夸张地介绍说:“这里面装有宇宙波发生器,要特别谨慎操作,因为我们是在和宇宙的力量进行较量……”

这时观众们不约而同发出“啊”的一声,因火箭式飞船已开始颤动,然后逐渐上升,售货员向后退了一步,飞船也飞得越来越高,似乎正在看不见的宇宙波上颠簸。后来电源被关掉,飞船又缓缓降落在柜台上。

“这统共只卖17美元95美分!”年轻的售货员举起醒目的价格牌说,“真便宜,17.95美元还包括控制盒、电池和说明书在内……”

可是价格一旦宣布,观众就陆续散开了。孩子们纷纷围集到对面正在行驶的电动火车旁。售货员不得不尴尬地咽下最后几句话,满脸失望,打了个呵欠坐在旁边的凳子上。人群散尽后,比弗上校仍旧独自留在店外。

“劳驾,请再给我解释一下这个小玩意究竟是怎么回事,行吗?”上校倾身向前探问。

售货员又兴奋起来,他拿起一个玩具说:“请看这里,先生……”他褪下飞船的外壳,“喏,它每一端都有一个线圈,这就是宇宙波发生器。”他用铅笔指着一段直径约有一英寸的塑料棒,上面乱七八糟绕着几圈漆包细线。如果除去这些线圈组的话,玩具内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线圈互相连通,由导线一直引往控制盒。

比弗上校带着讽刺的冷笑望望飞船模型,目光又移向售货员,但后者似乎并不理会上校这种不满的表示。

“控制盒里装有电源,”售货员接着打开盒盖,指指那几节电池,“电流由电池发出,经过开关和信号灯,通往宇宙波发生器……”

“您是想说,”比弗上校不客气地打断说,“当真有什么宇宙波吗?就凭这几个鬼电池和毫无意义的线圈?这绝不会产生任何结果的!您还是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使飞船升天的。如果我花18张绿钞票买这个罐头似的东西,那我起码得弄明白究竟买的是什么!”

售货员的脸微微泛红。“请原谅。”他喃喃地甚至有点结巴地说,“我不想耍滑头,先生。同所有的神奇玩具一样,宇宙波飞船也有它自己的秘密。但是在没卖出前,这是不能透露的。”他露出一副神秘的模样,“但是我可以向您泄露一点:玩具的价格定得过高了,所以谁也不来买它。老板说如果能找到买主的话,可以按3美元价格出售,假如您真有意……”

“说下去,孩子!”上校没让他讲完就往桌上扔下3美元的钞票,“这是我准备付的钱,不管它值不值这么多,我是想让实验室的小伙子们吃一惊。”他随随便便敲打一下玩具的外壳:“哦,说吧,它是怎么飞起来的?”

售货员鬼头鬼脑地朝四周张望一下,凑近上校耳语道:“这里有根绳子!准确说是根黑色的细线。它系在飞船顶端并穿过天花板上的一个小滑轮,最后联上我的指环。”“哼,这手法不新鲜,不过是利用人们的错觉罢了,”上校咕噜说,“特别是观众注意力都被吸引到控制盒的时候。”

“如果这柜台不是黑色的话,细线本来也是不难被识破的,”售货员提醒他说,“所以表演最好在房间的后部进行,背景越暗越好。”

“把它包好,小伙子,我不是小孩子,这种事情我自己能对付。”

当天晚上比弗上校在大家玩扑克时表演了这套节目。这里都是研究所的火箭技术专家,所以在传阅说明书时,大家简直笑得捧腹不止。

“喂,比弗,我得把这个线路图描下来,也许新的设计方案还得用到这种宇宙波呢!”

只有捷连德在表演时才发现了破绽。他是位业余魔术爱好者,懂得其中的窍门,但他不动声色,这是干这一行的职业道德嘛!当别人张口结舌时,他依然微微笑着。上校的手法很棒,得心应手地使飞船在空中上下飞翔。结束时,还真使不少人感到迷惑不解。最后玩具着陆,上校关上电源,观众才一哄而上。

“原来是有一根线!”一位工程师终于高声说,所有的人都笑弯了腰。

“真遗憾!”总设计师说,“我还真以为有什么宇宙波可以帮我们一把呢,结果是这么回事!让我也来试试。”

“第一个来试的应该是捷连德,”比弗上校声称,“当你们都在注意那信号灯时,他已经发觉是怎么回事了,但他没有吭声。”

捷连德把系着黑线的小环套在食指上,开始慢慢后退。“一开始你得先打开电源。”比弗提醒他说。

“这我懂,”捷连德笑着说,“那不过是一种障眼法,我得先试试怎么把这玩意升上并放下,然后再进行真格的表演。”

他的手往后拉动,手法细腻灵活,使周围人毫无察觉,随后飞船从桌上升起几英寸,但又突然“啪”的一下跌回桌上。

“线被绷断了。”捷连德不好意思地说。

“大概是你扯得过猛,应该轻轻拉动,”比弗一面说一面把断掉的地方打了个结,“瞧好,我来示范给你看怎么样。”

但是当比弗企图拉起飞船时,细线再次断裂,这又引起一阵哄笑,有人提议干脆还是去打扑克。不过这个意见没被采纳,因为人们很快发现:只有当电流通过飞船内部线圈时,细线才能吃得住飞船的重量;一旦切断电流,模型就会显得过重,线细就一定断裂……

“我总认为这样干法有点像发神经病,”那位年轻的售货员说,“我们跑断了腿,到处给孩子们表演这种宇宙飞船玩具,甚至以每套3元价格出售,尽管成本至少要几十元……”

“但你毕竟把几十艘飞船卖给对它感兴趣的人了!”售货员的父亲说。

“不错,我是把它卖给了BBC英国广播公司的职员和一位火箭研究所的上校,后来又和标准局的做成了生意,还有两位大学教授,就是您点给我看的那所大学。”

“所以现在这个课题已经转到他们手中了,我们现在需要的只是坐等结果。”

“什么结果?以前每当我们访问科学机关并演示这种效应时,科学家们都嗤之以鼻!尽管我们已取得这种线圈的发明专利,也能让任何人看到当电流通过线圈时,线圈附近的物体重量会变轻一些……”

“问题不仅在于这种变化过于细小,更糟糕的是连我们自己也没弄清其中的原理。所以至今没人肯认真对待这个问题,那些科学家们都在从事非常伟大的课题,根本不会怀疑牛顿定律真会出什么问题。”父亲说。

“您认为他们现在会去研究这个课题吗?”售货员不安地问。

“那当然,他们会去研究的。细线的牢度被设计得无法承受模型的全部重量并会立即断裂,但只要通上电流并由于线圈作用而使玩具重量稍许减轻一些时,它就能使模型在空中飞起。这件事将使他们大伤脑筋,我们不必强令他们去研究,但这种神奇的现象本身就会让科学家日夜寝食不安。他们明白这种现象和现有的物理定律是有矛盾的,压根儿不该出现。他们会马上联想到现在的电磁理论可能站不住脚,我虽不敢肯定这些理论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他们一定会深入考虑这个问题,他们会朝思暮想,甚至进行失重试验,日夜探索,只要有人发现究竟是什么在使线圈起作用时,事情就大不一样了!他们下一步就将研究如何使目前耗费巨大能量的飞船更有效地进入宇宙……”

“只要这种效应一旦用于生产,我们就要发大财啦!因为所有与此有关的全部专利都掌握在我们手中……”售货员兴高采烈地说。

“我们一定能胜利的,儿子,”他父亲拍拍小伙子的肩膀,“相信我,不出10年你就会有好戏看啦!”

副总统丹佛斯?奎恩(爱称丹尼)很清楚,这次的白宫午宴可不同往常,原因是总统在酒吧后的山上练习了一个下午的射击。总统说话的声调从名歌唱家罗格尔斯的音域移至名电影演员约翰?维恩的调门。每遇到这种情况总会让丹佛斯感到紧张,不仅如此,前白宫的参谋总长也以贵宾身份出现在宴会中,这使他更加不安。

在公众面前,总统约翰?苏努努自然会夸夸其谈地讲丹尼是多么称职,可一离开镜头,约翰这麻省理工学院的高材生甚至不屑与丹尼打招呼。此事倒无关紧要,白宫的人谁不知道“努努”(即苏努努,人们背后都这么称呼)对谁都这样傲气,除非他这阵正大发脾气。

现在那个大约翰又到了白宫,坐在餐桌旁,仿佛他依旧得到总统的完全信任,说不定眼下总统需要大约翰的某种帮助。丹尼希望这不是什么政治方面的事。

“只有微弱的优势,”总统说,“非常微弱的优势。民主党的攻势固然可怕,更糟的是还有些幕后交易……”副总统努力集中注意力,可还是无法揣摸出总统讲话的本意。他有些不安,却很快发现白宫的不少官员和他一样茫然。

“要好好商定竞争手段。此外,嗯,还有航天方面的事,你们都是决策班子成员。”有人猜想总统是不是要利用太空广告。此外,班子中的大约翰并不懂政治,却很了解科学发展的近况,在他看来总统想发展新的工具。丹尼不了解有关技术细节,但他想坐宇宙飞船去月球“过夜”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当然太空中有没有“过夜”这个词又另当别论。

“火星。”总统接着说道,“现在是时候了。”“火星!”丹尼吃了一惊,他想,这主意看来比登月又高了一筹。

“我们要发射自己的探测器。”宇航局前负责人把眼镜的位置调了一下这样说道,就好像这个计划是他的主意似的。这或许是他的主意,不过也可能是总统本人的想法,由他来发布就是了。“日本人已经暗示可在训练宇航员方面投点资金,沙特阿拉伯也想插手,至于俄国官员,他们当然希望借助航天把老百姓的注意力从政治方面引开。我们可以利用他们的太空船,派出宇航员参加他们的火星探险。”

“很好!”总统说,“这样我们可以省下不少钱。”

“我们可以在中期选举前完成这一飞行。”大约翰说,“美国人再次登上火星——这有不少好处,特别是能创造一大批就业岗位。宇航员可以先受训,飞船在夏天起程。飞上火星大约要两星期左右,时间长短要看当时火星和地球的相对位置。回地球后有充裕的时间作初选的准备。”

“用新型的核动力脉冲式发动机作到这点是可能的。”丹尼从会议报告中找出了一些新科学名词。他心里着实恼火,因为根本没人向他暗示过“火星之旅”这事。这并不稀奇,因为他经常是那个最后一个了解实情的人。不过,他还是努力从自己刚参加过的学术会议中找出些内行话来。“借助这种发动机,我们甚至可以用不到一百天的时间去水星或天王星。”这事是他从美国宇航局的官员那里听来的,也许那人讲的是30天。至少对他说,这两个时间差不多。

航天局的人听了一愣,他们和过去教丹尼的老师一样,当丹尼能说出正确答案时,总会万分惊异。“不过我想,”丹尼接着说下去,“人们总是只记得近期发生的事的,所以训练宇航员的时间不妨长一点,让‘火星之行’正好是竞选的前期,这对竞选有利。”

“两个任期,”总统说。这次他说话的音色更接近影星维恩,“从1980年起,我希望我们共和党能跨世纪连任。”

“不过我想,”丹尼说道,“人们的记忆总是不长久的。”这是他从别人那儿听来的一句幽默,也因为他自己记忆力欠佳,“所以,应放在选举中期,这样在竞选演说中可以提到这点。”“除非出了什么差错,”大约翰说,“不过我们认为这种差错不会发生,这样返回时正好赶上选举高潮的前期。情况是……”他收起了笑容。总统打断了大约翰的话,说道:“丹尼,在宇航员中你算年轻的,体型也保持得挺好,没什么问题,行得通。”

丹尼愣住了,什么叫行得通?原来总统的意思是让他带队去火星!总统接着说下去:“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我非去不行吗?”丹尼皱着眉头问。大约翰说:“这可能是让你能再度当选的唯一途径,总统要代表右翼,你则应以中间派的形象出现。只不过是去上两三个星期,从火星归来,你便稳稳地当上副总统,美国的英雄人物嘛。”在丹尼听来,大约翰说话的口气,仿佛连他自己也不大相信这话的真实性似的。

“民众决不会反对一个英雄。”总统说,“不过,这事得由你自己来定。我们相信你能驾驭这趟火星之行,同行的宇航员都是最优秀的。尽管如此,还得你自己定夺。”丹尼接受了这个意见,他差点说:“让我和妻子商量一下。”可他知道,自己要是这么说,大约翰准会嘲笑他,于是他改口说:“我会仔细考虑的。”

午饭时,丹尼和妻子麦瑞林讲了这事,他说要是自己飞行成功,竞选就一定胜利。“亲爱的,可你得知道那是去火星啊!”她把头发梳到后面,皱了皱眉头,“约翰?格林这样的著名宇航员,也不过登上月球,并没有登上火星啊。”这些丹尼全明白,可他知道这事实际上已成定局。要是他真的拒绝此事,不知那些宇航员会怎样嘲笑他呢!“我会十分想念你的。”麦瑞林说。“我也一样。”丹尼搂着妻子说,“亲爱的,分别的时间不会太长,而且他们说,这种飞行很安全。不过这事太大了,还是让我们祈祷上帝吧!”

麦瑞林把头倚在丈夫胸前说:“没有人能像你这样作好这件事,在选举中将无人可与你匹敌,那时……”丹尼觉得自己欠麦瑞林太多的情,要是没有她,自己根本不可能有现在这个地位。麦瑞林不能和他一起登上火星真是大憾事,从现在起一直到初选,麦瑞林都要在印第安那州学习法律。

丹尼同意作宇航员后,仿佛觉得沉重的担子全压在了他身上。新闻媒体有着各种各样的反应,最流行的一则幽默是,不管是在休斯敦、火星还是什么更遥远的地方,丹尼都能履行好副总统的职责。总的来说他表现出色,而且给人留下学富五车的印象。

至于训练本身,并不像丹尼原来想象的那样苦。同行者阿珊娜?华盛顿女士既是物理学家又是有经验的宇航员,阿莫德王子也当过宇航员。而事实上,飞船本身可以自动飞行。至于俄国人谢尔盖?瓦夫洛夫和日本人基希?塔拉那加,每人都有一串学位,而获得这些学位,智力必须超群。此外,这些人的英文全不错,丹尼根本不需要学其他语言。

总的来说,丹尼和一个普通乘客没多少差别,乘火星飞船比参加国会例会有趣得多,飞船上装备的高级计算机是宇航局专门制造的,可它也可以作游戏机用。白宫每周都会向丹尼简单介绍各种情况,尽管如此,华盛顿和他的距离将会越来越遥远。

丹尼不知道那些宇航员是不是真的愿意和他一起出航,这种封闭式训练至少得好几个星期。事实上到休斯敦航天训练中心后,他的事情并不多。每星期和基希打两次高尔夫球,阿莫德王子早祷后和他练拳击,然后是和谢尔盖打网球,别看谢尔盖个子不大,他的反手球相当厉害。在这些人中只有阿珊娜和他接近些,这位身材很高、容貌俊美的黑人妇女十分聪慧。不过阿珊娜对丹尼的态度太正经了,完全把他当作孩子,不顾他是已婚男子和连任副总统的候选人。

不过丹尼想,如果自己要在选举中获胜,他就得接受眼前这一切。他的同航伙伴全是第一流的专家,他自己应尽力帮忙。谢尔盖可以在他身上作药物试验,他可以帮日本科学家基希把搜集的土壤样本分类。要是真能在火星上找到生命,那就太棒了!即使找到的只是霉菌这类低级生物,那也很了不起。这一来可以创造不少就业机会,也会让公众对国家恢复信心。火星之行可以助他继续留在白宫,在第二任时,他会带领美国人民进入下一个世纪。在空间计划的刺激下,经济也能复苏……

丹尼并不知道怎样才能实现这些事,不过这不要紧,在竞选期到来时,可以让竞选班子中的笔杆子把这些内容写进竞选演说中。想到这里他觉得很兴奋,这次火星之旅定会使他在竞选中获得广泛的支持。

不知不觉,佛罗里达到了。他们的飞船将在这里起飞,届时总统、各国使节、各记者团都会前来。一切都挺顺利,不过火星飞船本身还要经过一系列的测试,所以起飞时间延至十月。这个宇航计划对国民影响颇大,选修数学和物理这两门课程的学生急剧增加,还有人传言说《时代周刊》这份美国著名刊物将选丹尼为本年度头号新闻人物。当然,在这些好事后面也有小小的阴影,有位知名记者竟称丹尼为“飘浮在航天安全帽中的一根羽毛”。

和丹尼在电影中看到的那些航天器不同,火星飞船有两个舱位,有着陆器。着陆器挺像人的脚,船舱像个大碟子。临飞前,总统夫妇向丹尼祝福,丹尼的妻子和儿女看来很为他骄傲。丹尼想,早知飞行这么简单,他应早点答应才是。

起飞了。丹尼在飞船中紧靠着椅背向窗外望去,他惊异地看到那么巨大的地球在屏幕上迅速收缩成弹丸般大小。飞船一直加速,直到行程已过半,他才给地球上的亲属、同事发电报致意。与此同时,他还需不断排练自己的竞选演说。

妻子在和他通话时念了报上的一段话:有位议员对丹尼说“你当不了肯尼迪”,可这位议员没有想到的是,丹尼确实不是肯尼迪式的人物,但他继承了发现新大陆的哥伦布及其他伟大的探险家们的衣钵。这类消息的确能让他觉得自己很了不起。

客观地说,丹尼乘坐的飞船不够完善。目前正在建造的一种新飞船会比这飞船舒适,船上不同用途的舱位将相互分开。这飞船则不同,厕所、盥洗间、淋浴装置全挤在一个船舱中。飞船中的“床”也是折叠型的,要人拉出来和推进去,这也可能是由于这个飞船是由俄国人的空间站改装成的缘故。

不过设计师还是注意到船员的生活需要的,飞船中有光盘、录像机,还有微缩胶片书库。丹尼可能是太累了,错过了电影的大部分情节,可他忽然发现电影又重新开始了。还有件怪事,按惯例,这是阿莫德王子使用这放映室的时间,可现在王子并不在这里。不仅如此,也没人招呼他去进餐。

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于是走进比邻的舱位,半开玩笑地说:“你们好吗?”可没听到任何回答。丹尼走到日本人希基身后,用胳膊肘推了推,这才发现希基已经没气儿了。他赶忙绕着桌子给舱内的每个人把脉,这些人的胳膊全无力地下垂,脉搏也完全停止。

“噢,天啊!天啊!”他手捂着脸跌坐在地板上。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他从通讯器中听到了呼叫声。“休斯敦呼叫,休斯敦呼叫……”他站了起来,打开了通讯器,屏幕上出现了主联络员萨利?维尔弗尔的面孔。“他们死了,”丹尼说,“他们全都死了!”

一小时后,丹尼的妻子和他联系上了,并告诉他美国航天局对此事的看法。航天局认为他的同事死于某种特殊的病毒。这种病毒杀伤力很强,但本身寿命很短,所以丹尼未受其害。航天局的专家咨询过俄国有关专家,俄国专家说一些杀伤力不十分强的病毒也曾袭击过俄国宇航员。丹尼听了这些话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上面的第二个命令是把死者的尸体抛入太空中。在“天葬”之前,总该有个仪式。丹尼只知道基督教的葬礼,这对那个日本人没什么问题,俄国人谢尔盖私下也信基督教。不管怎样,丹尼作了祈祷,作完祈祷他忽然想到这其实是早饭前的“谢饭”祈祷,而他们死去的同事已用过餐了。眼看着同伴们的尸体慢慢地落入茫茫太空之中,丹尼轻轻说道:“你们称得上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朋友,不光如此,你们也是最能干的!”同伴们的尸体落得很慢很慢,逐渐远去,丹尼有一种深深的失落感。

宇航中心的通讯员萨利在总统向公众致词前和丹尼通了话,她说,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丹尼在致词时必须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航天局的专家们认为,那几个宇航员的遭遇纯属偶然,他们确信丹尼不会遭到同样的噩运,因为那种神秘菌类重现的可能性极小。丹尼说:“萨利,帮我个忙,要是我真的遇到什么意外,不要让新闻媒体宣传。我的意思是不要让麦瑞林和孩子听到这消息。”萨利答应了。

总统发表了施政演说。一小时后,丹尼出现在电视屏幕上。他没有现成的讲演稿,但最重要的是他应在屏幕上显得十分平静,这点他作到了。真正的原因其实是,当他看到有几千万人注视着他时,他几乎呆住了。

此后,萨利对他说,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尽快让他返回地球,专家正在编程序,用计算机找出返回地球的最佳路线。

“怎么,我现在不能登上火星?”他问道。等了许久他才听到萨利的反问:“上火星?”“是的,”丹尼说,“你难道不明白吗,我应该登上火星,很多人期待着我,我要为他们而行动。”他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语言,“这样,我的飞行伙伴们才没有白白丧命。我可以做我死去的伙伴们未做完的实验,我能给火星摄影,带回火星土壤的采样,不做努力是不对的,即使我会失去生命,我也宁肯在工作中死去。”

萨利的回答的声音很久才到火星。“丹尼,”萨利说道,“我感到很惊异,事实上总统听了也会十分惊异的。”“我必须这样做。”丹尼说,“如果我登上火星,会激发人们去争取宇航事业的更大进展,而若是我退缩了,我的宇航伙伴就白白丢了性命。”传声需要一段时间,等了好一会儿,丹尼听到萨利说:“我将尽力帮忙。不过这事的决定权掌握在总统手中。”

“这样的话,让我和总统通话。”

总统最终同意了。

以前,当丹尼和总统的航天顾问们一起开会时,常常为宇航员(当然是早期的)回到地球后有点与常人不同,甚至很古怪而感到惊讶,现在他有点明白了。在飞船中是那样寂静,只听见发动机低低的单调的嗡嗡声,有时他甚至觉得自己的思维像离开了自己的躯体似的。过去他也不大想上帝,在教室祈祷时除外。小时候他觉得上帝像他的祖父,长大后他觉得上帝像球队教练或职业高尔夫球手。

现在,他在电视屏幕上看到火星——一个由一片黑暗包围的红褐色圆点,他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他压根儿没真正理解过“上帝”。人们说上帝创造了一切:行星、星际空间以及恒星,这些恒星与人类相距如此遥远,以至他甚至无法理解其尺度。在某种意义上,上帝和美国宇航局的计算机系统有不少相似之处,却又不仅如此。丹尼不知怎样形容,这种事物是很难用语言来描述的。

他觉得有某种神秘感,可旁人一定很难理解。他依然感到十分孤独,平生他首次体会到自己与外界完全隔绝。按理说他并非独自一人,因为上帝应与他同在,但他总觉得空间是如此冷寂,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这种冷寂一直渗入他体内。屏幕上的火星越来越大,最后占满了整个屏幕,而失重感则越来越强。丹尼穿上了宇航服,飘游到登陆舱前,按了下舱门,舱门开了。船舱内设备齐全:有食品柜、盥洗室,还有实验设备,甚至还有火星巡游车。乘上这巡游车,他可以登上火星,巡游四方。

在火星上丹尼可作的事并不多,他只需照些相片、采集些火星上的土壤样本。最重要的是他要登上火星并作一番演说,然后在火星上呆上些时间,抓住那些昏昏欲睡的人的目光。他坐在登陆舱的一个座位中,周围四个空座位使他觉得那些人的鬼魂仍留在位子上。宇航局的头目允许他们每人可在火星上放一样东西,丹尼知道他同伴的要求:阿莫德王子选的是《古兰经》;日本人基希选了“葡萄酒”,上面有美国著名棒球运动员迪马乔的签名;谢尔盖选了俄国特有的嵌套娃娃;而阿珊娜选的则是一双有黑人球星迈克尔?乔丹签名的耐克球鞋。想到这里,他觉得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

飞船的门打开了。丹尼的神经紧张起来。几小时前,总统刚和丹尼通过话,告诉他全世界都在等待他登上火星后的演讲。尽管发生了悲剧,但丹尼仍不退缩的事迹给公众很大鼓舞。航天局已准备制造新的宇宙飞船,而丹尼的火星之旅会大大提高丹尼的威望,他会赢得各州的选票,甚至在华盛顿也会领先……

“有很多小行星,”总统刚才说,“蕴藏着不少矿藏,有些就在地球轨道附近,我们可以在那儿采矿,这可大大促进经济发展。”丹尼想到这些觉得很高兴。他将来当上总统后,一切都会很顺利,他会和艾森豪威尔一样,有不少时间打高尔夫球。

现在登陆器渐渐下降,向下面的新大陆滑翔而去,不一会儿火星占满了整个屏幕。他紧紧靠着椅背,通过地球上的训练,他知道自己应如何处理。火星越来越近了,在这样近的距离看这个星球让人有种敬畏感,他觉得这里很像是宇宙间最大的“沙之陷阱”。

登陆时,他的坐椅颤动了几下。丹尼等了一会儿,以确定是不是一切都正常,现在是和地球通话的时候了,在激动中他却把事先准备好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他清了清喉咙说:“朋友们,我登上火星了。”

四分钟后他才听到地球上传来的似乎是欢呼的声音,萨利在说什么,可他听不清楚,更糟的事是他似乎把演讲稿也忘在不知什么地方了。站在火星上,他抬头仰望这陌生星球的橙红色天空,又向天边遥望,觉得这边界似乎不够远,这才想起火星比地球小,直径只有地球的一半稍多点,引力也比地球小,所以他觉得自己体重轻了不少。他说了声:“哇!”以克服自己对这陌生星球的敬畏以及某种深深的遗憾,因为好伙伴们无法和他同享这一历史时刻,接着又闭嘴发出了像是“基督”这样的音响。忽然他醒悟到历史将记载下第一个登上火星的人的第一句话,可记下的只是“哇”和“基督”。

“现在我已站在火星上了,”丹尼说,他明白他的讲话应有些煽动性,“我几乎不相信我是在火星上,若有谁在我童年时告诉我,我将登上火星,我会仔细思考一下——”他沉默了一会儿,“不管怎样,现在我希望那些人和我在一起,那些真正有资格参加这次旅行的人。我是说我非常想念他们,也永远忘不了他们,这正是我为什么来到这里,站在这星球上的原因。”这时他记起自己的任务是把美国国旗插在火星上,于是说道,“现在让我们向前,我会让你们稍稍看看火星上的景色。”他原来准备的台词与此不同,是下面这类话语:“有一天,会有其他人来到这里,成为火星公民。”紧张中,他记不起来了,改了词。

他用照相机扫描了火星的奇异景色,又回到登陆舱中。不一会儿,总统和他通话,向他祝贺。此后是和妻子通话,他很高兴又听到了妻子的声音。这似乎不像相互谈话,因为对方的话语总是要过很久才听得到。

宇航局的官员要他乘火星巡游车看看火星上的情况,当然他们让丹尼不要莽撞或冒险。丹尼驾着车在火星上巡游,他很小心,不敢开得太快,因为这里有不少怪模怪样的石头和陨石坑。等他带着采集到的岩石样本回到登陆舱时,橘红色的天空已变得很昏暗,太阳像个光团呆在火星地平线上。

我终于到了火星,他对自己说,但他接着记起那些殒身于火星之旅的同伴,心中一阵绞痛。

这一夜他睡得很好。第二天一起身便与这红色的星球告别,告别前又拍了些照片,搜集了些岩石标本。他希望航天局的科学家问他看到什么不寻常的事时,不要对他的回答过于失望,因为这里的方方面面都不寻常。

他回到飞船中,说了声:“准备出发。”并按了相应的按钮,可飞船一动也不动。

“喂!火星呼叫休斯敦。”他说,等了许久,才听到休斯敦那头萨利的回应。他对萨利说:“我不想这么说,可我准备哪儿也不去了,我要回地球。我是不是应再按那个‘Whosits’按钮,还是按其他键?”又等了差不多十分钟,才听到萨利的回答,她的第一个词是:“胡说!”

丹尼无论怎么操作,一点不起作用。尽管对控制器发生故障的原因有着各种解释,可哪个理论都解决不了他目前所面临的问题。丹尼明白他被困在火星上了,不幸中之大幸是:由于现在只剩他一人,飞船上的给养,全由他一个人使用,这些给养能让他坚持到救援人员的到来。

总统向他保证一定会派出救援队,又含含糊糊地说要在开国会时及时把他接回。总统还说,丹尼现在已是英雄了,民众绝不会反对一个宇航英雄的。

丹尼努力使自己心情轻松起来,可无论是竞选还是其他的事对他而言都是无比遥远。他得承认,从某种意义上讲,火星上的景致还挺不错的。他渐渐习惯了那荒凉的橘红色景色,以至觉得傍晚太阳下落时总显过于仓促。他总有种孤寂感,虽然他能不时和妻子、儿女聊聊天,但对话的过长间隔使他清楚地知道他与得知的信息相隔得是如此之远。

这天他正脱下宇航服,忽然听到地球上的呼叫。他想,大概是他的竞选演说稿已起草完毕。他打开了电传开关,总统出现在屏幕上。丹尼对总统说:“我刚才在火星上转了转,有些火星标本需要整理。”

“我不知道应怎样和你说这事。”总统讲道,“出了些问题。民主党在搞小动作,我们必须推迟对你提名的发布,他们说你不在地球上并从法律中找到了依据,对这一点,各州的法律是不同的。”

“可你说过,我能在竞选期回到地球啊!”“是的。”总统回答,“可建造新飞船的过程中出了些差错,民主党利用了这点,说若是一个人的兴趣在宇宙和科学而不是管理国家及政治,就不应进入政界。要把这问题争论清楚,会和海湾战争一样困难。”

“那该怎么做呢?”丹尼说。

总统回答道:“不少人提出让你的妻子麦瑞林作候选人。”

这使丹尼很惊讶,他自己为什么就没想出这个好主意——民主党要是反对一个英雄的妻子,而且这妻子正在等她远航的丈夫归来,并为他的安全返回而祈祷,那就显得太卑鄙了。丹尼平静地说:“我要讲的全部话是,她得到我的完全支持。”

他整理好死去同伴的个人用品:阿珊娜的耐克球鞋,阿莫德王子的《古兰经》,基希的球拍和谢尔盖的俄国娃娃——他感到一种欲望,希望和他死去同伴的物品呆在一起。他也带上了自己的高尔夫球棒,棒的顶端是柿子树的树干作的,花了他不少钱,但他喜欢硬木的棒头。

他忽然感到一种无名的冲动,他不再漫游。他爬下山坡,取出一个球,拿着球棒走过一个小火山口。他把球放在地上,尽管穿着宇航服击球并不容易,但他想他做得到。如果说阿伦?谢泼德是第一个在月球上发球的人,那么他,丹尼,是第一个在其他行星上发球的人。

他抡起球拍,感觉到球棒击中了球,放眼望去,有个白点在橘红色的环形山上方划出一道弯弯的弧线高高飞去,通向遥远的粉红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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