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后,苏州大学!
伊锋打完篮球刚经过寝室楼门,便被看门的老头给喊住了。
“等一下,有你的信。”
信?伊锋有些诧异!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人写信?而且还是给自己写的信?
“没弄错吧?大爷!”
“你是叫伊锋吗?”
伊锋点了点头!
“那就错不了!还是封挂号信,你等着,给你找找,放哪儿了呢?”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拉开老式的办公桌抽屉,在里面翻找,看样子老头不知道信往哪里塞了。
“锋老大,哎呀,我的好老大,可找着你了,快,快,有人找。我的天啊,这顿好找。”同寝的研究生室友‘骨头’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拉着伊锋就往外走。
‘骨头’姓古,叫古剑波!因为是考古系的研究生,每天不是摆弄人骨头就是摆弄动物骨头,正好又姓古,所以大家干脆就叫他骨头。他自己不喜欢这个外号,经常自称‘波爷’!
骨头是个急性子,什么时候都猴急猴急的,好像不赶紧着点,天就要塌下来一样。而且绝对是一个行动派,什么想法到了他那里,绝对是第一时间便要执行起来的。
这种性格与伊锋真是截然相反,伊锋似乎是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永远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对人也总是冷冷淡淡,爱理不理。总是一副火烧到了屁股,也不慌张的性格。
一个慢的像冰,一个急的像火!
有时候伊锋还真是好奇,自己怎么可能会与骨头这样的人住在一间寝室里,好像还相安无事,颇为融洽。
按骨头的说法,自己这种性格比他更适合呆在考古系里;而他则应该与自己换一换,去学外国语。这样一来,就不会因为听不懂岛国的语言,在深夜里心痒难耐了。
掰开骨头抓着自己的手,伊锋慢吞吞地道:“没心情见客,谁找都不见。”对有人来找这种事情,伊锋一向是冷处理的。碰着了,便见;没有碰着,就算。再不会巴巴地专程跑去见人。
骨头挠着头道:“伊太爷,牛脾气又上来了是不是?真不去?不去,你可不要后悔!”
后悔?伊锋的字典里好像还没有这么两个字。耸了耸肩,表示不会后悔之后,伊锋又站回到老头的值班室外。
老头还在值班室里翻箱倒柜,时不时地还停下来,站在屋子中间纳闷一番。显然,老头口中那封言之凿凿的挂号信,似乎是找不着了。
骨头却不依不挠地又跟了过来道:“行了,我的伊老爷子,伊大爷!算是怕了你了。就算我求你成不成?求你见一见客,那个来找你的客人,可是个女人!”
“女人?”伊锋颇为诧异地纳闷了一声。
这年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最不可能发生的便是有女人找上自己。自己这懒散的恶习,只怕是没有一个女人能受得了。
“对,就是个女人,是个大美女,嘿嘿!老大的艳福来了,而且还是飘洋过海来的艳福,居然是个老外。那个女人,要胸有胸,要条子有条子。身材比尼可基得曼还要均称,眼睛水汪汪的飘绿色,几点俏麻均匀地分布在脸蛋上,让人看着恨不能扑上去亲上一口。这女人,绝对是极品。”骨头咂着嘴,一脸的向往。
难怪为了找自己,跑得满头大汗,敢情是让美女给刺激的。伊锋拍了拍骨头道:“我--伊老爷子,现在亲封你为‘接客大使‘!不管什么客,这客有什么事,本太爷都授权给你,便宜处置。所以,你休要在此烦我,自去接客。”
和骨头在一起,他偶尔也会像这样开个玩笑,好像只有在这种时候,他的心里才会感到有些快乐。
不理睬骨头一脸的怪样,又看了一眼仍然在四处翻找的看门老头,便朝老头屋里喊了一声道:“找不着就算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伊锋这么想着,便朝楼上走去。
“还真不记得放哪了呢,明明是放在抽屉里的。那行,你先上回去,找到了,给你送过去!”老头苦恼地抓着脑袋上为数不多的头发,对着伊锋的背影喊了一声。
骨头则对上楼的伊锋喊道:“老大,你真不去的话,那美女,波爷可就真下手了,别后悔!”
伊锋并不回头,摆了摆手,直接转过楼道,朝楼上的寝室走去。
楼道里静悄悄的,显得有些空旷。快放假了,没事的研究生,早已经收拾行李打道回府;有事的研究生,基本很少出现在研究生楼里。
这种时候,仍然住在研究生楼里住着的人,基本上都属于‘三无人员’。
所谓的三无,是指无家可归,无钱可花,无女人可睡!
这里头,骨头占了后两样,算是没钱没女朋友的两无人员;而伊锋则占齐了,是标准的三无人员。所以,两人也算得上是难兄难弟。
推开寝室的门,赫然发现一只信封正静静地躺在门下。显然是有人把信封从外面塞进了门内。伊锋拾起来看了一眼,只见信封正中写着:伊锋亲启。信封的左上角写着自己的寝室地址。
“唔!这该不就是守门老头说的那封挂号信吧?这老头,记性也太差了一点吧。塞到门缝里来了,也能记成塞进了抽屉。”伊锋随手把信放在书桌上,便进浴室冲洗了一遍。
洗完出来之后,才发现乌云笼罩着天际,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阴沉沉地似乎要下大雨。夏中时节的天色,有时候确实是说变就变。乌云一来,就好像入夜一般。
看着整个寝室昏昏暗暗的,仿古式样的木窗也被风吹的嘭嘭乱响。伊锋便走过去,把木窗关严!
木窗一关,寝室里的风便停住了,整个房间里静悄悄地,只能听到窗缝里传来‘呜呜’的风声。按开台灯,在书桌下找到被风吹落的挂号信,细细地端详起来。
信封上的字迹看着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应该是男人的笔迹,下笔很重,一笔一划都很有力。这种笔力,极少会是女人写出来的,多数女子的笔力都很弱。
会是谁给自己写来了这封信呢?
或许是读本科时的大学同学!否则还知道自己寝室地址的人,一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想了又想,也想不出这笔迹可能会是哪个同学的。而且那些同学联系起来,都是在网络上通信最多,偶尔也会打个长途电话,再没有通过书面通信联系的先例。
事实上,他都想不出,在科技发展到今天这样的程度,谁还会用这么古老的通迅方式,来联系自己。
缓缓地撕开封口,挤着信封口往里看了一眼,一张折叠的白纸安静地夹在信封里头。伊锋用手指夹了出来,摊平在书桌上。
这才不紧不慢地朝白纸上的字迹看去。
白纸上只有短短的七八行字!字数并不多。但伊锋只看信的第一句,脑子便‘嗡’地一声响了起来,极大的震惊,让他差点没有晕过去。
‘锋儿如晤!’
锋儿如晤!能叫自己‘锋儿’的人,从自己有记忆以来,好像就只有父亲这样叫过!
当然,若是父亲写了这封信,那一切都算是正常。可是,关键的问题是,早在十五年前,父亲就已经驾鹤西游了。
所以,这封信里突然冒出一个‘锋儿如晤’,就有点让人震惊了。
难道是谁的恶作剧?
伊锋左手五指极规律地在书桌上,敲出一串马蹄音。想想再不可能有谁会这样消遣自己,便接着往下看信的内容。
才看了两行,伊锋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惊惶失措地站了起来,手指微微发颤,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封中的字体。
不错,难怪字体这么眼熟,这笔迹竟真是父亲的!难道这信还真是父亲的亲笔信?
父亲或者没有死?
这下伊锋也失了静心,急急地把信中的内容粗看了一遍。
信中的内容很简单,果然是以父亲的语气来说。大概的意思就是说:父亲没有死,这些年因为某种不能说的原因,所以不能与自己见面。
信中又说:让他不要相信任何人。然后信好像是写到了一半便停住了,最后草草地落了一个款,便结束了信的内容。
整封信除了明明白白地说明父亲还活着之外,再没有一个准确的信息。但只这个信息,就足以使伊锋震惊了。
十五年来,他一直以为自己在这个世间,再没有了亲人。可现在,突如其来的一封信,却告诉他。父亲还活着,而且还因为某种原因,不能与他见面。
是什么原因让父亲不能与自己见面?又是什么原因,让在父亲沉寂了十五年之后,又突然想起要发来这封信?
信是一周前发出的,邮戳的标号上模糊地印着‘四川*雅安’。这似乎是说,父亲就在‘四川雅安’。
这应该是一个暗示!可是,父亲在雅安做什么?父亲为什么说不能见自己,却又偷偷地暴露他所在的位置呢?
父亲好像在担心什么,或者说惧怕什么,这些可以从字里行间的意思中分析出来。可是,父亲在信中,却只字未提。
担心什么?惧怕什么?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在伊锋的脑子里冒了出来,却没有一个可以解释的答案。
伊锋呆呆地看着手中的信,突然发现落款处有一个用铅笔画出的三角形图案。
三角形只有指甲盖那么大,是一个极规则的等边三角形。
三角形的正中间,画了一个圆!
这又是什么意思?
是父亲随手画上去的?还是有意而为?这个简单的图形,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正聚精会神地想到这里,天空突然一亮,一道巨大的闪电在天边闪现。伊锋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只见紧闭的窗外,一张苍白的脸,紧靠在玻璃窗外,一双吓人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伊锋吃了一吓,下意识地急急一退。边退边抄起书桌上的烟灰缸,就要朝窗外砸去。可是那张苍白的脸,却已然消失。
死死地盯着窗外,看了半晌!直到雨点无情浇下来,不住地拍打在玻璃窗上,也没有再看到那张苍白的脸。
不会是自己看花了眼?
“嘭--嘭--嘭!”
正惊疑之间,楼道里又猛地响起沉重而空洞的脚步声。
脚步声极重,一走一顿,不像人类走路的动静。脚步声每走一步,都好像有人在拿着锤子,砸向楼面一样。
伊锋皱了皱眉头,感觉今天的事情都来得有些异样。咬了咬牙,横下心思要查看个清楚,便紧紧地拿住烟灰缸,慢慢地往寝室门边靠了过去。
楼道里,‘嘭嘭’地声响,越来越近。
伊锋候了片刻,听脚步声渐渐近了,就猛地窜了出去。先是大叫了一声,随后扬起烟灰缸,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就砸了出去。
‘哎哟’!楼道里传来一声惊呼,继而伊锋就只到了骨头在楼道里大骂道:“谁,谁,谁,是谁,是谁扔的,还有没有公德心了!哎哟,我的头啊。”
“啊!骨头?是你。”
楼道里黑黑的,伊锋一窜出来,便看到楼道里白光闪动,所以想也不想,就把手里的烟灰缸给甩了出去。现在想来,那白光应该是骨头那大开门的额头在晃。
骨头看着伊锋,再看看楼道里再无旁人,不由跳脚起来骂道:“好你个伊爷,波爷帮你接客送客,还冒着雨,卖这苦力,帮你搬回来这许多东西,你小子居然恩将仇报。”
伊锋自知理亏,忙上前帮着骨头抬东西道:“什么东西,这么沉?弄得楼道里‘嘭嘭’直响。我还以为是鬼在撞墙呢?”
“你才鬼撞墙呢!不就是那个外国女人,非要让我把这些东西交给你,否则波爷我才不用这么费力呢!你是不知道,那女人话还没说两句,直接把这些东西一扔,人就跑了。我也不知道这背包里头是什么东西,死沉死沉的,费好大的劲,挪到楼上,累个半死。回头还挨你这么一下,真不划算。”
骨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与伊锋把东西搬进寝室。看到黑黑的寝室里,满是风雨,便骂道:“老大,灯也不开,窗子也不关,这么大的风雨,你是准备在这里养鱼?”
说罢,骨头伸手把墙灯捺开,又跑到被雨淋得透湿的书桌边,把木窗拉上。
可等他再次转回头,看向伊锋的时候。却见伊锋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他身后的木窗,脸上是死一般地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