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青州的鞭炮声,从早晨一直响到了现在。绾兮已经沐浴更衣,换上了大红的喜服。
赵麓仲也过来凑热闹,不让他进屋,他便在外面滔滔不绝地感慨,“毁了毁了,这么好的一个徒儿...”
那边其乐融融,这边流心被困在屋里,却死一般沉寂。
修罗恪的府上,人来人往。
“小姐,喝茶。”伺候流心的丫鬟将茶水递过去,却嘤嘤地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我不是还没死吗。”流心勉强扯出一丝微笑,她身子还没好全。
“小姐。”丫鬟一慌,跪下磕了一个响头。“我对不起小姐。”
流心手一抖,茶杯摔得粉碎。眼前一黑,她软软地坐在了地上。
这茶她只抿了一小口。
“你去把爹爹叫来吧,就说我知道这是他的主意。”流心想站起来,可浑身使不上劲儿。
她听到主母跟爹爹说什么了,说她不能有孕了。爹爹一时气急,还给了主母一耳光。
可有什么用呢?
“丫头,是爹爹对不起你。”修罗恪老泪纵横。
“丫头,你这身子如今算是废了,嫁去了王府,也不过是平白受人欺凌。”
“丫头,爹爹这也是无奈之举。咱们今日帮着王府换了亲,以后你再嫁进去,也好拿住他们的把柄。”
“丫头···”
流心感觉昏昏沉沉,渐渐听不到爹爹的声音,渐渐听不到喜庆的丝竹声。换亲,已成定居。
“兮儿,天家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城门了。早点动身吧,别误了吉时!”修罗悯站在门外,催女儿早些动身,生怕误了吉时。
按照修罗族的规矩,修罗悯只能送女儿到门口。远来的接亲队伍,也必须是在城门口接亲。
绾兮一边拜别了父亲,坐上了花轿。送亲的事,就交给了绾兮的二叔修罗慎。
赵麓仲一路尾随着花轿,继续劝绾兮回心转意,“徒儿啊,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绾兮蒙着红盖头,哪还理他。
“来者可是天自任天家的迎亲队伍?”修罗慎站在城门口,喊了一句。
“正是!”来者出示了天家的信物,跟修罗慎耳语了一句,接过了花轿。
绾兮端坐在花轿里,这一刻,她就是天家的人了!
金乌西悬,为内院的浮莲刻上一抹细细的金边。修罗悯负手而立,显得孤单苍老。
不知绾兮的喜轿行的是快还是慢,他终究是放心不下,深深叹了口气。修罗慎比兄长略高,身体瘦削,静静站在修罗悯身后,如嵌进空气里的影子一般。兄弟二人,都没有说话。
不知兮儿是否真的嫁得良人,修罗悯兀自思索着,还是嫁个普通人家好。
“徒儿,为师觉得,睿郡王府高墙大院的,不适合你。”赵麓仲不知何时上了绾兮的花轿,继续在绾兮耳边碎碎念。
“你这么明目张胆上我的花轿,还这么大声说话,不怕别人发现?”绾兮的嘴在红盖头下喃喃动着。
赵麓仲捋着花白的胡子,自吹自擂道,“为师思维如此缜密,这等小事自然不在话下,已摆阵法,徒儿有什么话,可以放心跟师父说,旁人是听不见的。”
“奇怪,总感觉轿子重了许多,你们呢?”其中一个轿夫喘着粗气说道。
另外几个轿夫也连连称是。为首忙说,“许是起风的缘故。脚程紧着呢,大家加把劲儿!”
绾兮掀开盖头,看着赵麓仲掩嘴笑道,“你还不下去,轿夫都累坏了。”
赵麓仲哪里管这些,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将腿伸展,闭着眼睛说道,“师父我一把老骨头,哪能出去风吹日晒的。”
完全是无赖的样子。
“是我嫁人,又不是你嫁人,你上花轿做什么?”绾兮竖目。
赵麓仲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轿厢里,说道,“自然是你嫁你的如意郎君,我收我的宝贝徒儿。”
“你为何一定要收我为徒?”
“你骨骼精奇,是修仙的好苗子...”赵麓仲开始闭着眼睛瞎掰。
“说实话!不然我赶你下去了。”绾兮声音骤然拔高一度。
“我被人追杀...”赵麓仲被绾兮吼得一哆嗦,竹筒倒豆子似的说,“那****被人追杀,遇到了你,发现你的气息能够掩盖我的气息,所以我就跟着你了。”
“哦,追杀你的那人谁啊?替我谢谢他。”绾兮端坐地累了,捶着肩膀问道,“那你跟着我就好,干吗要收我为徒?”
“为师也是惜才之人。”提到这个赵麓仲有些得意,“只有魂力被废之人,才能修仙,这你不知道吧?”
绾兮不能凝聚魂力,基本就算个废人。
听了赵麓仲这话,她好奇地打量一番,道,“你也是废人?”
“徒弟!说话不要这么难听!魂力被废之人,不等于废人!天生无法修炼魂力的人,叫普通人。而我们这种,魂力被废之人,叫天才!”赵麓仲情绪有些激动,说的面红耳赤。
“那你的魂力,是被谁废的,追杀你的那人吗?”绾兮趁热打铁地问道。
“是被天!”赵麓仲不愿再提,“你想知道的我都说了,这下可以了无牵挂地跟为师修仙去了吧?”
“我若不跟你走呢?”绾兮把盖头重新盖上。
“那为师就一直跟着你。”
“郡王府说不定藏龙卧虎,你进的去?”
“徒儿你不孝!”
“...”
“乖徒儿,你就说我是你的管家,把我带进王府,可好?”赵麓仲凑过去把绾兮的盖头掀开,哀求道。
绾兮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您也一把岁数了,做事的时候用用脑子行吗?”
“那你就说我是你的护卫,把我带进王府,可好?”
“这么老的护卫,是你保护我还是我保护你?”
说话间赵麓仲变了个模样,白发变青丝,脸上的皱纹舒展开,露出细滑的皮肉。一瞬间就变成了大小伙子,绾兮惊讶地张大了嘴。
“怎么样,佩服吧。徒儿你要是随为师一同修仙,也能保持容颜不老。”赵麓仲一下子变得神采飞扬。
“这不会是障眼法吧?这是你的本来面目?”绾兮扯了扯赵麓仲的脸,皮肤果然紧致。“干脆我说你是我的陪嫁丫鬟,带你进王府。你觉得这主意如何?”
赵麓仲抱胸说道,“徒儿你居然要我牺牲色相...万一睿郡王看我姿色貌美,要纳我为妃怎么办?”从老头子变成小正太,果然养眼很多,声音也瞬间年轻了。
“哎,我带个护卫过去,万一惹人猜疑怎么办?”
“好吧,那我就为了爱徒牺牲一下。”赵麓仲幻形成二八少女,倒真是比绾兮还多几分颜色。
花轿落地,新人入府,陪嫁丫鬟鹿儿如影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