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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青衣门人(3)

两人结伴同行以来,间关千里,一向以兄妹相事。逆风从不敢对她说半句戏谑调笑的言语,这时两人已订下婚约,他心下一喜,竟不由自主地冲口说出。晨夕公主脸上飞起了两片红晕,道:“我可不愿当王八婆,你也不要当王八了。”只听身后有人娇声笑道:“哟,世子,你俩郎情妾意,好快活自在啊。”逆风转过身来,却见是霓裳。她声音甜如蜜糖,眼光里却满是怨毒之色。此时,解语宫众女又渐渐围了过来。

逆风朗声道:“霓裳娘娘,你们误会了。那炮船连我们也打,怎可能是青衣门的呢?”霓裳冷笑道:“这个我姑且相信你,但你把我们大人怎么了?”逆风惊道:“雨师妾大人出事了吗?”霓裳道:“昨晚,大人一夜未归,若不是被你害死了,怎会下落不明?”逆风气往上冲,冷冷地道:“与在下同来的仙楚姑娘,也于昨晚离奇失踪。我也正想向你们要人哪。”霓裳一怔:“仙楚姑娘也不见了?”随即格格一笑,道:“哦,这么说,倒是我们多疑了。”逆风道:“黑水城身处孤岛之上,若无船只,根本无法远离。敢问娘娘,从昨夜至今,可有船只离开黑水城?”

霓裳秀眉微蹙,侧目问道:“大将军,昨夜可曾有船只来往?”溪边躬身答道:“除了去死灵岛采购的船,并无其他船只离开。”逆风心下一惊,忖道:“既无船只离开黑水城,仙楚又不见踪影,难道是出了意外?”急急地道:“还请娘娘即刻下令搜查全城。”霓裳心想:“大人与那仙楚姑娘同时消失,定是带着她躲到什么地方快活去了。若让我撞破了她的好事,她一怒之下,我说不定就要人头落地。”淡淡地道:“世子不必忧心!仙楚姑娘说不定是去游岛了,很快就会回来。”突然大声吆喝道:“你们愣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打扫殿宇。”晨夕公主气呼呼地道:“逆风大哥,她们不肯帮忙,我们自己去找仙楚姐姐。”

两人沿着小岛一路搜寻,渐至西海角。晨夕公主突然大声喊道:“仙楚姐姐。”向前疾奔了出去。逆风四下里张望,并无仙楚的身影,问道:“妹子,你仙楚姐姐在哪呢?”只见晨夕公主蹲下身去,从地上拾起一只绣花鞋。她转过身来,眼睫毛下泪光闪闪,咽声道:“逆风大哥,仙楚姐姐出事了。”逆风跃身上前,急急地道:“妹子,怎么了?”

晨夕公主扑进他怀里,抽抽噎噎地道:“这是仙楚姐姐的鞋子,可它现在却掉这里了。”一句话尚未说完,已是泣不成声了。逆风接过绣花鞋,见地上尚有打斗的痕迹,心下更是无疑,想到仙楚一路相随,细心烫贴呵护之情,泪水不禁涔涔而下。透过朦朦胧胧的泪眼,只见仙楚那张轻颦娇嗔的俏脸就在眼前,似乎触手可及,他待要出声叫她,她眼光中爱恨交织,忽怔怔地流下泪水来。逆风心中酸楚,伸手去拭仙楚脸上的眼泪,但一碰之下,她的脸登时裂成了千万碎片。

逆风心中悲痛难抑,脚下一软,跌坐在岩石上。晨夕公主偎依在他身旁,咽声道:“逆风大哥,仙楚姐姐几天前才跟我约好了,我们一起相伴你左右,一辈子都不分开。可没想到,她却这么快就走了。”逆风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悲痛。两人哭了许久,方才止住泪水。逆风在一棵香树下挖了个石坑,将绣花鞋埋于其中,劲透手指,在树身上刻下“仙楚埋香之冢”八字。

两人一齐拜了几拜,站起身来,忽听得号角呜呜,一艘花船三帆齐张,乘风驶来。驶到近处,花船上一人高声叫道:“逆风师兄,逆风师兄。”正是青衣门香主月如。她不待花船靠稳,便轻身跃上海岸,见逆风二人脸上尚有泪痕,不禁吃了一惊,待看到树身上的刻字,忍不住脱口而出:“仙楚姑娘出事了?”逆风点了点头。青衣门众女奔上岸来,听说仙楚死了,念及她平时的种种好处,眼眶儿都不禁红了。青丘大叫道:“香主,我们踏平水神宫,为仙楚姑娘报仇。”众女齐声呼应。

逆风喝道:“站住!凶手尚不知是谁,你们凭什么去找水之国报仇?再说,就凭你们十几人,又怎么与水之国的大队军马斗?”众女听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月如柔声劝道:“师兄,你节哀顺变。我们先回黄雨湾吧。”逆风道:“方才有一伙人炮轰黑水城,并胁迫水神宫众女于十日内去凌霄城乞降。雨师妾知道此事后,定会发兵攻打木之国。”月如大喜道:“那太好了。我们青衣门正好可以借机起事,推翻帝江。”

逆风道:“我看这是有人故意挑起木之国与水之国的战争。这人居心叵测,你们人少势弱,决不是他的对手,还是不要急于起事。”月如点头道:“师兄,你说的很在理。”逆风道:“月如师妹,我要急着赶回土之国,这就与你们辞别。”月如道:“师兄,我们送你去土之国。”逆风道:“去土之国多是陆路,行船甚是不便。你们送我和公主到黄雨湾就行了。”月如叹气道:“那好吧。”

逆风二人在黄雨湾下船,挥泪辞别青衣门众女,径投土之国而去,于路上在客店里歇了数晚,两人仍是分房而睡。逆风与晨夕公主有了婚约后,倒不如以往那般与她互脱形迹,再加上心伤仙楚之死,一路上郁郁寡欢。

这日到了大塘郡境内,行到晚间,眼见天空乌云密布,响雷阵阵,逆风二人刚投了店,大雨便倾盆而下。这一场雨越下越大,直落了一晚兀自未停。次日晨起,逆风见窗外雨势渐大,已是走不成了,便和晨夕公主到大堂用饭。忽有十余名客商冒雨急奔进店,连声嚷道:“不好了,阴峪河决口了。”众人一听,事关于己,俱都上前询问灾情。其中一个肥肥胖胖的客商道:“阴峪河上下游共决了五六处口子,大片田舍被淹,已没法子走啦。”逆风听了,倍增愁闷。

如此过了两三日,但见大批灾民拖儿带女,如潮水般涌到镇上。众客商见雨势愈来愈急,眉间心头,均是愁意。一个高高瘦瘦的汉子望着窗外不断线的雨帘,叹气道:“这场暴雨大概是近百年来最大的一次吧。”那肥胖客商悄声道:“我听射援巫师说,这是黑暗魔王复活之兆。”那高瘦汉子黯然道:“黑暗魔王一复活,我们只怕就没好日子过了。”一个枯瘦老者冷笑道:“这年头,烽烟四起,到处都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纵是黑暗魔王不复活,我们也哪有好日子过?”逆风心想:“这位老人家的话倒也不假。如今干戈四起,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不知何年何月方能再得太平。”众人想到各自的处境,都唏嘘不已。

猛听得一人大声骂道:“他奶奶的,男子汉大丈夫,哭他个鸟?”门帘起处,一条彪形大汉走进店来,正是土之国将官延维。众客商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大声言语。延维脱去披风,挂在身边墙上,拾了一副干净的桌椅坐下,道:“掌柜的,给爷上两碟精致小菜,一壶好酒,再随便来几样点心。”说着,将肩上黑布包袱卸下,搁在楠木桌上。不一会,店伴将酒菜陆陆续续送上桌来。逆风心想:“如今土之国已攻下错开郡,他定是奉砂瀑之令,去催参商回国。”忽听掌柜的大声吆喝道:“快走,快走!”逆风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容貌清秀的素衣少妇,携着个小女孩,正在门外乞食。此时大雨兀自未停,母女二人身上衣衫都淋得湿透。

那少妇哀声求恳道:“我们娘俩已两日未进一口米了。掌柜的,你就行行好吧。”掌柜的粗声粗气地道:“滚开!别妨碍了我做生意。”忽听一个男子口音说道:“掌柜的,你让她们过来。”逆风向发声之处望去,正是延维。掌柜的点头哈腰道:“是,延维将军。”那少妇领着女儿走到延维身前,福了一福,道:“妾身珍姬拜见将军。”

延维嘿嘿笑了一笑,拿起一块糕点,递给那小女孩,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呢?”那小女孩怕生,紧紧抱着珍姬腰间,躲在了她身后。珍姬笑道:“回将军,这丫头小名叫紫菱,没见过世面,认生。”延维微笑道:“很好,很好。”起身将糕点塞在紫菱手中。紫菱踮着脚尖,将糕点递到珍姬唇边,道:“娘,你吃!”珍姬微笑道:“娘不饿,你吃吧。”紫菱摇了摇头,道:“我不信。紫菱都饿坏了,你怎会不饿啦?娘,你骗紫菱。”珍姬轻抚她的秀发,柔声道:“娘没有骗紫菱。娘是大人,前日吃了饭,到现在还饱着呢。你快吃吧!”紫菱“哦”了一声,三两口便将糕点吃了下去,舔了舔嘴唇,眼睛盯视着桌上的糕点。

延维道:“夫人,请坐!”珍姬惶恐万分,道:“妾身不敢。”延维脸色一沉,道:“我叫你坐,你就坐。”珍姬低着头坐了下来。延维道:“夫人,你家受灾严重吧?”珍姬被触及伤心之事,咽声道:“家里的田舍,都被水淹没了。妾身因带着紫菱到镇上买香烛,才幸免于难……”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延维劝慰道:“夫人,你还请节哀顺变。”珍姬含泪点了点头。延维沉吟了半晌,道:“这日子还是要过的。你们眼下举目无亲,不如跟我去积石城吧。”珍姬连忙站起身来,道:“不用了,不用了。”延维道:“夫人,你不念及自己,也要顾着紫菱呀。她跟你四处漂泊,居无定所,饥一顿、饱一顿不说,要是遇上了抢匪,咋办呢?”珍姬听了,沉吟不决。

延维嘿嘿笑道:“你就别犹豫了!”伸出左手去握她右手。珍姬大惊,急忙向后退了两三步,叱道:“你想做什么?”延维道:“夫人,你别误会。在下没有其他的意思。”珍姬脸上大有坚毅之色,道:“我不会跟你去的。紫菱,我们走!”紫菱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桌上的糕点。延维拿起两块糕点,道:“紫菱,过来拿呀。”紫菱挣脱珍姬的手,便要奔将过去。珍姬一把拉住她,急道:“紫菱听话,不要去!”紫菱哇的哭出声来:“娘,我饿。”珍姬听了这话,泪水不禁扑簌簌而下。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个柔脆的女子口音道:“小妹妹,别哭了。这里有吃的。”说着,将一大盘点心递在紫菱手中。珍姬抬起泪脸,却见是个貌美如花的黄衫少女,咽声道:“多谢姑娘。”那黄衫少女正是晨夕公主。晨夕公主嫣然笑道:“大嫂子,你别难过了。”说完,将两锭沉甸甸的大银塞在她手心。珍姬惊道:“姑娘,你我素未谋面,如何受得起这份大礼?”晨夕公主道:“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为了紫菱,你就收下吧。”珍姬千恩万谢,收下了银子。晨夕公主道:“大嫂子,你身上衣衫都湿透了,就在这儿烤烤火,填饱了肚子再走吧。“珍姬道:“多谢姑娘。”携着紫菱在下首打横。晨夕公主又叫店伴上了四五个小菜。紫菱早饿坏了,双手齐用,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珍姬似乎出自大户人家,虽肚中饥饿,吃相却颇为文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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