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亚捡起地上的蓝色十字架,那是约瑟夫失去右手手指的时候,遗落在地上的。他简单的擦拭了十字架表面的灰尘,把它放在兜里。
激战之后的约瑟夫无力的倒在墙边,失去了知觉。爱丽丝走到约瑟夫面前,吸血鬼利爪再次“刷”的一声齐齐的伸了出来。约瑟夫看来是没命了。
就在这时,窗外想起了“刷……刷……”的声音,听起来是有人经过安德娜的麦田了。
正如托雷亚所料,即使这里是荒郊野岭,安德娜的门前也还是有一条从维也纳通往海利金的路,周围还是居住着一些平民。而且这清晨,从维也纳到海利金的小路上,还有着无数游吟诗人,游走商人以及赶工的短工等等,一旦有谁听到了声响,那一定会赶来一窥究竟。如果被人发现了爱丽丝和这一堆尸体,不论如何,这都是对爱丽丝和自己的一种威胁。
“嘘。”托雷亚做出一个安静的示意,爱丽丝的利爪停在了半空中。
爱丽丝也渐渐意识到,既然这么强大的吸血鬼猎人都已经出现在他们身边了,那么在这个地方肆意杀戮,势必会引来无数的强敌。虽然这是不错的诱敌方式,不过也是最愚蠢的。一个约瑟夫已经让爱丽丝伤痕累累,元气大伤。如果再来十个,一百个,那再强大的吸血鬼也没有办法生还……毕竟,自己的父亲就是死于吸血鬼猎人之手。
一想到这里,爱丽丝的心又是一阵悸痛。
爱丽丝收起了利爪,迅速跃起,躲在阁楼上。
可就连爱丽丝也没有想到,即使是这样,自己也已经被窗外的人看到了。而这一幕,也被托雷亚注意到了。
那是玛尔法蒂家的邻居,米拉迪亚的孩子,阿米尔。他透过木窗上的破洞,正把自己的小眼睛凑过去往里眯。
阿米尔……阿米尔……
“啊……”爱丽丝忍不住头部的剧痛叫了出来,人类爱丽丝的记忆突然开始向她的脑中灌输一些东西,那是些关于一起去田里偷萝卜,树上摘苹果,以及河里叉鱼之类的记忆。而那些记忆有一个共同点,就是爱丽丝和阿米尔都灿烂的笑开了颜。
那是人类灵魂下的爱丽丝和阿米尔在一起的美好记忆。
而这串记忆的意思就是,吸血鬼爱丽丝,请你不要伤害阿米尔好么?
“无聊至极。”爱丽丝心想,可不知怎么的,她也确实没有一丝想对阿米尔下毒手的想法。爱丽丝坐在楼阁的房梁上,安静的等待着离开的机会。
“快走吧,小姐。”托雷亚站在二楼的楼道上,对着阁楼上的爱丽丝轻声说道。虽然隔着一层楼板,声音也极小,但爱丽丝还是清楚的听到了托雷亚的声音。
渐渐的,又有一些人向安德娜的家的方向靠了过来。如果这些疑心很重的路人们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要冲进来一窥究竟的话,那爱丽丝的秘密就藏不住了。
“托雷亚,上来。”爱丽丝突然开口了:“你飞不了,我带你。”
虽然爱丽丝对失去力量的托雷亚时常冷若冰霜,但是他毕竟曾经是耳语教会的精英,也有杀过吸血鬼猎人的经验。而且自己身边也已经没有帮手了,如果真想夺回耳语教会和圣彼得大教堂,那自己就必须拥有一个信得过的人。而托雷亚这样忠诚的助手是不可或缺的。
“没事,小姐,我是人类,他们伤不了我。”托雷亚说。
接着托雷亚就开始向楼下走去,脑海里已经有了计划。如其所料,靠近房子的人越来越多。
“去吧,小姐,我们在镀银郁金香碰面,记得飞高点,不然他们会认出你来的。”远远的,还能听到托雷亚的劝告,只是这声音越来越远,让爱丽丝有些担心了。
爱丽丝默默的站了起来,她安静的絮语,像是念着某些咒语。接着,爱丽丝背后的两道肋骨开始突起,然后越来越高,直到皮肤都顺着突起的肋骨裂开。然后一道黑灰色的骨镰从爱丽丝嫩滑的皮肤之间伸展出来,越来越宽,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变成一幅巨大的蝙蝠翅膀。
众所周知,在吸血鬼的国度里,越强大的吸血鬼就能变成越发强大的蝙蝠。而爱丽丝却算是这规则里的异类,这让托雷亚一度觉得爱丽丝的力量十分强大,强大到她可以保持人形态然后长出巨大的吸血鬼翅膀,就算是吸血鬼的国度,这也是闻所未闻的。
爱丽丝却对这特殊的能力不以为然,因为爱丽丝知道,巨大的翅膀让她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也不容易偷袭猎物。所以最开始的时候,爱丽丝差点饿死。
听了托雷亚的话,爱丽丝一个猛扇翅膀,一个奋力一跃,“咚”的一声,爱丽丝就从安德娜家的天窗冲出了安德娜的小屋,甚至在屋子外面看热闹的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爱丽丝就已经飞进了法贡森林。
远远的爱丽丝回头看着屋子的方向,人们已经开始向屋里涌了……
托雷亚在安德娜的屋子里,安静的蹲在墙角。爱丽丝已经飞走,他就放心了。不过自己还是必须离开这里,如果约瑟夫醒了,自己很快就会被他认出来是吸血鬼爱丽丝的帮凶。那样的话,自己的性命都可能不保。
人们闻到了屋里的血腥味,也看到了屋里一片混乱的样子。一些激动的人们开始敲门。一阵时间敲门无果后,一些强壮的人们就开始撞门。
可托雷亚只是盯着约瑟夫,生怕他醒来。除了这点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很快,外面的莽夫就撞开了门。
显然,人们被屋里的混乱与恐怖吓破了胆,撞开门的那个壮汉被吓得向后退缩,他身后很多人等不及冲了进来,却发现映入他们眼帘的简直就是人间地狱。
由于门窗很多都是关上的,屋子里依然显得阴影重重。安德娜和两个孩子的尸体因为爱丽丝和约瑟夫的打斗而不经意间已经被震到了地板上。到处都是一片血肉模糊,墙角里躺着吸血鬼猎人约瑟夫,另一边的墙角则是躲在那里直哆嗦的托雷亚。地上,墙上,家具上全是血迹和打斗的痕迹,还有一些硝烟的味道。四处都是弹孔和抓痕,安德娜的壁炉也被破坏得一塌糊涂。
人们心中充满了恐惧和好奇,一方面许多人想弄清到底出了什么事,另一方面又摸不清屋里的底细。谁,用什么,怎么做才会把毁灭做得这么彻底。屋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任何一种黑暗里都可能掩藏着制造这场毁灭的东西,而且它随时都可能突然冲出来,吞噬眼前的人们。他们小心翼翼的把约瑟夫和托雷亚带出了房子。一方面考虑到亡者的安息,另一方面人们害怕这受了诅咒的屋子会给大家带来不幸,人们聚集起来,点燃火把,烧掉了安德娜的房子。
托雷亚和约瑟夫被人们带走之后,为了和昏迷的约瑟夫分开,托雷亚告诉人们他们是途经安德娜家里寄宿的,晚上遇到了黑影的袭击,直到早上黑影才随着一声巨响消失了。而且他还告诉背着约瑟夫的人,约瑟夫是准备去往海利金的,而自己是维也纳人。一路上托雷亚依旧很害怕约瑟夫醒来,直到他们被不同的人背走,分开,一个去往维也纳,一个去往海利金。托雷亚才放下心来。
托雷亚经过简单的疗养之后,谢过帮助他的人们,很快就离开了。
时间到了夜里。
维也纳,镀银郁金香酒吧。
托雷亚坐在角落里的桌边,轻轻呷着手中的廉价啤酒。他的眼珠子四处张望着,等待着爱丽丝的到来。
与此同时,他还必须注意到会面的安全,以及会不会有人突然惹到爱丽丝,再次导致一场无法收拾的大杀戮。不过从早上爱丽丝没有杀死约瑟夫的事情上看来,爱丽丝的杀戮热情似乎是有些淡然了,爱丽丝应该也意识到了,如果一味的放纵自己的仇恨,只会把自己暴露在世人面前,然后被整个世界毁灭。
吧台上及具绅士风度的男士在和旁白年幼的妇人谈笑着,托雷亚能感受到他的欲望。还有满脸胡子的光头和他的同桌,他们身上散发出一种狂放的气息,显然他们应该是北欧人。没有注意到这几个莽汉的服务员一不小心碰翻了他们的花生碟子。
“你这无可救药的蠢货!”其中一个胖子一把抓起服务生,一拳就狠狠的擂到了那可怜的服务生脸上。消瘦的小服务生应声倒地,若不是胖子同桌的人好声相劝,可能那服务生还要遭受一阵拳打脚踢。
看来这几个人最好不要惹到了。
接下来托雷亚看到的是穿着周整的商人在谈笑,吉普赛舞女在吧池中间跳舞。腰间别着短剑的人们坐在吧台上畅饮,然后……角落里坐着两个同样奇怪的人——男人一袭黑衣,带着高帽子,女的则是一袭白色长裙,腰间似乎还带着一些道具,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显得闪闪发亮。
他们和托雷亚一样,用眼角的余光四处观察着,托雷亚也做着同样的事所以一眼就能看出来。不过这也说明如果对方也是娴熟的追踪者的话,他们也同样发现了托雷亚,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不过这并不值得人高兴。
不过多时,酒吧的楼梯嘎吱作响,一个年轻的女子扶着楼梯慢慢走了下来。
那是爱丽丝。
当爱丽丝坐在托雷亚桌边的时候,托雷亚总算松了一口气。
“去打猎了么?”托雷亚皱着眉头,心中还是很不放心。
“恩,有些饿了。”爱丽丝不以为然的说。
托雷亚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爱丽丝马上就意识到了,她微微一笑,伸出自己长长的舌头,舔走了嘴角还在慢慢滑落的那一丝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