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到处都是水。
无情地灌入小微的鼻子里，嘴里，耳朵里，甚至是眼睛里。
小微扑腾着，挣扎着，身体却在不断地往下沉，不知道地下到底有多深，眼前是黑的，什么也看不到。小微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睁开了眼睛没有。手里除了冰冷冷的水什么也抓不到。
绝望充斥着小微的神经，那未知的黑恐怖得让小微更怀念姐姐的温暖。因为害怕，所以保住自己的手臂，蜷缩成一团。却又因为这个动作，让自己沉得更快。
不能呼吸的小微，憋得很难受。身上越来越重的水压，告诉自己，现在离地狱是多么的近。
热量正在流失，意识正在消散。就在这时，脑海里传来了小白微弱的呼喊声。
小微，快醒醒，不能睡。（可是我好累）
你死了我也会死的，你忍心我死吗？（对不起）
你死了，你姐姐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是姐姐不要我了，不要小微了）
否则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冰冷的世上。强烈的悲痛和委屈，让小微有一瞬间的清醒。她低着头，睁开眼睛，看到了光，很小很微弱。但却是实实在在的光，是那枚项链的吊坠。姐姐说它会永远代替她陪在自己身边的长明灯。
除了可以发光外，没有任何别的用处。
这时，水下传来了一阵阵激荡。小微这才发现水下是这么的平静，静的根本就是一滩死水。那么又是哪个活物，过来了呢。我要被吃掉了吗？
小微再次闭上了眼睛，近了，更近了。姐姐，我马上就要见到你了。
没有一口就能把自己撕碎的利齿，也没有狂风暴雨般的拍击，只有一个拥抱，不是很暖，好像比水还凉一些，却很温柔，让人很安心。
不想睁开眼，害怕看到的不是姐姐，任由着那个拥抱的主人，将自己往上带。除了小微自己没人知道她流泪了，不只是为姐姐，是为自己，还是为那个来救她的人。
再次睁开眼睛的聂小微重生了，借助着长明灯微弱的光，她看着眼前这个也算得上极美的红衣女子。她很瘦弱，是那个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的红儿。是的，小微还记得她。而此刻的她，眼睛比长明灯的光还亮，将头高高抬起，正拼命带着自己往上游。
牵起她的手，在她的手心写道:倩？红儿点点头，囧囧的目光看着小微。也牵起小薇的手写道：东西？
小微从丹田里取出那块，姐姐临别前给的黑色的玉，背面的两个字印上了小微的心头——濡沫。
进去，手心里传来的字打断了深思。小微试着用灵识探进去，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进去，怎么进去？正这么想着，突然自己和红儿连同周边的水，一起转到了另一个地方。“哗啦啦”一阵水落在地上的声音。小微瘫在地上不停地咳嗽，喘着粗气。还有浑身湿漉漉的小白，趴在地上直打哆嗦。
待安静下来以后，环顾四周却发现这是一个很熟悉的地方。因为自己曾经在这里炸毁过十个药炉，回头打量从一进来就更没事儿人一样的红儿。
“红儿？”小微有些不确定。
“你还记得我。”红儿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吧？”
“放心，我没事，我的肉身已毁。现在的我，只是魂魄。”
“谁干的，景青？”小微皱着眉，明明自己下来之前还是好好的。
“不，是我自己。我答应过你姐姐，要陪着你。她就会帮我保存好魂魄。我现在是器灵，就是你那块黑玉上系的红珠子。”
“可你本来没有死。”就为了变成器灵来找我？
“我不死，就感应不到你在哪里。不知道你在哪，我怎么救你？”红儿单纯的回答道，“我答应了的，就一定要做到。”
那一瞬间的小微，不知是感动，还是想到了别的什么。只是愣在了当场，只知道从此以后，小微成了姐姐，因为她还有一个，比她更懵懂，比她更需要保护的妹妹。
“知道这里是哪儿吗？我只来过几次，却找不到出去的路。”小微问。
“这是由你姐姐幻化成的一个空间。”回答的是小白，“载体就是阴阳玉。”
‘相以’、‘濡沫’——相濡以沫。这就是姐姐期待的吗？
“你早就知道。”
“嗯，有一次不小心偷看到小倩本该是心脏的位置，却没有心只有这块玉。这是我的天赋，破虚眼，可以穿透一切，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小倩知道后，叫我别告诉你，说这是一份惊喜。”
“我们先去前面的院子，休息一下。”走进那个自己曾经住过的小院，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涌上心头，苦涩的滋味蔓延着，只是这次不会再有姐姐来安慰自己了。
推开那道门，干净的桌子上，一杯凉了很久的茶压着一封小倩的信。
我爱的人：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我已经死了。很抱歉姐姐的承诺兑现不了了，不过为了你以后还能常常见到姐姐的样子，所以没有带你一起离开。不要怪姐姐，这是姐姐的命，姐姐遵从了，却也过得很开心。这个空间是由我的身体幻化成的，是有功法所决定的，和小微没有关系。姐姐真正留给你的东西，在隔壁的屋子里。还有三件事，小微一定要完成。一、永远记得修剑。二、远离灵狐族。三、去找淮南王刘安他会带着很多人，去灵界。照顾好你自己。记住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小倩
很熟悉的措辞，小微的脑袋里却炸开了锅。
五百年前玄狐族阴阳潭？
母亲？？
族长，钟哥哥？？？
我夺走了姐姐的一切？？？？
好痛，头好痛，像是要裂开似的。我记起来了，离魂丹，喂我吃离魂丹的就是姐姐，我不是什么异世的另一个魂魄，我就是聂小微，昏迷前的聂小微。失忆，原来我真的失忆，只是我却不知道。
很多的人，很多的事，分不清到底是谁欠了谁。待沧海桑田一切都做了土，留在我们心里的永远是那最真挚的感情。因为即使是钻石也是可以被切割开的，在小微的心目中唯一分不开的是姐姐和宁采臣那交握的手。
想通后的小微。“相忘于江湖吗？既然是你的选择，或许我该尊重你，我亲爱的姐姐。”
一张四方桌，一壶清茶，一人坐在一边。
水库逃脱会议开始，分析了良久，“这么说，我们现在还在兰若寺底下的水里。”
“应该是这样没错。”小白正经地回答着。
小微转向红儿，“上面的情况如何？”
“虽然封印不在了，但想从这儿出去的还是只能靠水路。我出去转了一圈儿阴潭上的蛇窟已经塌陷被填了。而镜湖那里，是阳属性的汇聚地，以小微阴属性的体制若是想穿过那里，很有可能引来灵气暴动。还有一条路，很偏但是可以一试。”
“在哪儿？”
“兰若寺后院的水井。”
“那儿也通到这儿？”红儿点头，果然以前就觉得那地方不简单。
“不过，那儿有结界，只有从外面才能打开。”见小微还是很迷惑，“也就是说除非有人，从外面，向里面打水，才有可能把我们一起带出去。”
靠，那不就是说，要等人来救。
小微急了，姐姐让自己找到淮南王刘安，可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淮南王，这几年就要谋反了。而且是失败，被汉武帝灭全家。到时候自己还怎么找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要找到他，才能去灵界？可这是姐姐要自己完成的三件事之一，不能不做。
“小微，你先别急。反正现在也出不去，我们靠着空间，也不至于饿死，倒不如想想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小白分析地很有条理，不知不觉，原本被捧在手心里的孩子，都长大了，学会独当一面了。
“我知道了。小白，你的伤真的不碍事吧。”回到院子里，本想给小白治伤，却意外地发现，它的伤已经好了，还活奔乱跳的。
“放心，那些伤经过那些水的浸泡后，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哎？对了，不知道忘川水还有这样的妙用，说不定是我们捡到宝呢？”
“算了吧，我差点被这宝淹死。”小微打趣道。
“据我所知，忘川水，又叫黄泉水，可以用来炼制孟婆汤和忘情水。我不知道修真界有没有这样的传说，更重要的是不知当年曼陀罗华，以神魂生出的忘川水，到底和真正的忘川水有何不同。”
“除了我大家都没死过，又有谁到过奈何桥，见过忘川呢？至于传说，也从未听过。”红儿回答。
“你不是最擅长研究吗，现在有足够的忘川水给你研究，自己试试不就知道了。而且，当初兰若寺下方是一座城镇，一万年前的古城，一下子被水淹没，相信什么都是保存完好的，说不定能淘到什么？”
“别的什么还不敢确定，不过，四圣兽和四凶兽的尸体是逃不了的。”小白的眼睛里已经在翻金子。
小微忍不住泼冷水，“别忘了，曼殊沙华，在这儿的时间，可比我们多，也许什么好东西都被她利用完了，也说不定啊。”
“乌鸦嘴。”小白扭着雪白的身子，偏着头，不看小微了。
再次来到水中的小微，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慌张了，屏住一口气，奋力地向下划去，别的地方可以不去，但一定要去看一下聚魂台。小微总觉得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和聚魂台有关。
一边划着水，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前世的三峡水坝，那里也有一个水库，不知道是不是和这里，一样的深，一样的大，里面的水一样的冰冷，水底一样的平静无波，连水泡的声音都听不到。
会不会也有这样一个倒霉蛋，像自己一样落到着暗无天日的水库里，而岸上的人，只会用无奈的表情看着，绝望的落水者。
阴暗的环境下，小微的心，冷了也硬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