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亮得刺眼啊！
陆人明闭上眼，在心底低声地对自己说：“曦，真的爱是可以说忘记便忘记的吗？”
然而，这些诘问的话到了唇边，便成了——“曦，我会试着努力的。”
陆人曦垂下头，声音低到不能再低了：“哥哥，对不起。”
陆人明叹气，手不禁抚上曦皱着的眉，轻轻地说：“曦，记住，以后我不想再听见你说‘对不起’。”
——只有不被爱的人才会听到内疚的“对不起”。
——你所说的“对不起”便像红棘花一般刺入了我的心。
“如果，哥哥真的爱曦，那么就试着忘记这一份爱，好吗？”
梦境中，花一般的少年真诚而热烈地说。
陆人明从梦魇中醒来，脊背处似有冷汗。
暗夜，天边寂寥，只有一轮血红色的月亮。
虚空的幔帘仿佛隔住了另一个世界。
陆人明茫然地望着这一片黑暗，忽然，从床上下来，赤脚踏在地板上，缓慢地踱到阳台。
缘缘斋上的二楼有一个很大的露台，有一侧种着一大株桂花树。
夜，似乎有一股奇异的甜香。
无端的，优雅的少年忽地转身，正面对着桂花。
然……原来露台上还有另一个人。
那个人从桂花树后转出来，用火柴燃起了一支烟。
淡蓝色的手工制作的火柴划过夜空，恍似流星。
而慢慢燃着的腰身纤细的烟上的光亮闪烁，隐约可见执烟者很黑、很深的眼睛。
执烟者慢而轻地说：“我是皇甫烁。”
那慢而轻的声音似有魔力，令明的身体陡地放松了。
皇甫烁燃着烟，也只是燃着而已。
那种烟散发出一种奇异的，淡淡的甜香。
陆人明不禁低声说：“烁，又想起他了?”
“嗯，”皇甫烁轻轻地应了一声，“这是他最喜欢的一种烟了。你闻闻这味道，是不是很像桂花在夜深时才有的甜香？呵呵，我小的时候总在他的手指间贪婪地嗅着这种味道，他便哄我，等你长大了便可以吸烟了。”
神一般的少年淡淡地笑着，陆人明却不禁心痛，“是啊，我那时候去，总奇怪着，为什么他从不用打火机，而一直用火柴燃烟呢？”
纤细的烟在寂夜中燃着，那一抹红光便如花蕾般幻美。
皇甫烁凝望着，淡淡地说：“我曾经问过他，他说他只是喜欢一切手工制造的东西，燃亮一根火柴的瞬间，在手指间留下一些温暖的残骸，会让人清晰地看见时间在流走，这应该是常年寂寞的他唯一的游戏和消遣吧。”
陆人明迟疑着，犹豫着，终于还是问：“你现在还一直内疚着吗？”
神一般的少年眼神一暗，“我厌恶着那时候的自己。”
“可是——”
“不要再说了，明，”神一般的少年眉眼之间皆有倦色，“等这一支烟燃尽，我便进去了。”
陆人明缓缓地点头，俯身探入茂密的树叶之间。
夏季的桂花，芽黄色的花瓣细碎而动人。
“烁，你知道桂花的花语吗？”优雅的少年喃喃地说，“虽然桂花看上去很温柔，但在花语中却是‘吸入你的气息’的意思。”
无望的爱，就好像是桂花的香吧，甜腻而勾人心魂，但却不断地在吸入你的气息。直到你渐渐地枯萎，枯萎。
当黑夜过去，总会迎来白昼。
这是仙境完全中学的清晨。
带着薄荷味的风在校园中穿梭，最终停在了高三（3）班一个少年的黑发上。
少年有一双细长的眼睛，像弯弯的下弦月。
少年侧着头一手抚着眉鬓，似在沉思。
“曦，你已经发呆了一个上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