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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风雪途

足下突然生变,少年还不及反应,就坠落地道,肩膀不知在哪里重重撞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顺着坑道翻滚而下。天旋地转之中,少年只来得及护住头部,身体不知在坑道里来回撞了多少次,忽地眼前一亮,倒栽葱一头扎入雪堆之中。

少年狼狈地爬出雪堆,心中暗自庆幸出口不是坚石硬地,否则脑袋着地,半条命就要交代在这里。抬头正想看看之前所在,视线刚移至洞口,山洞就“啪”地一声合上了。

少年摇摇头,甩去心中陡然升起的诡异感觉——仿佛这山洞就是不愿让他看,才会突然合上的。

大概是撞到脑袋了吧!

少年立时将这种诡异的感觉归因于适才激烈的旅程。

其实少年第一时间护住了脑袋,现如今脑袋上也没觉得有什么痛,反倒是身上,最早肩头上那下狠的,在坑道里撞得几下也不轻,现在略动动就会一阵疼痛。更别提身上原有的大小伤痕,一直隐隐作痛。只是,相较之前的无望,少年觉得身上即使再痛些,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了。

少年抬起头。

眼前的世界一片白茫。

有花,冰花。

有草,冰草。

有树,冰树。

有山,冰山。

相较碧波之路后段,山洞中的幽暗,这里亮到刺眼。

少年眨了眨酸涩的眼睛,向前走去。

这里只有一条路。

一条布满了风雪的路。

少年刚向前走时,天色还很不错。在明亮的日光照耀下,就连路上的积雪都有了几分湿意。

走了没多久就起风了。

天阴了下来。空中厚厚的云层阻挡住了日光。

雪还没有下下来,风却渐渐凛冽了起来。

少年身上的衣裳早在挤过山罅的时候就磨破了。风从衣服的破洞一下钻进去,又从另一个破洞一下溜出来,像个顽皮的孩子,悄悄带走少年身上所余不多的热量。

少年早先,乍得生机,满腔热血和憧憬,自不觉得冷。这时却不禁打了个寒战,感觉到了一丝透骨的凉意。

少年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加快了脚步。

地上微融的雪,被风吹得结起了薄冰,踏上去有些滑脚。左膝在山罅里时就摔伤了,过碧波路时,神经绷得太紧,感觉还不是很明显。跃过平台的时候,左脚使了力又滑了一下摔倒,坠落坑道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又被撞到过了,从雪堆里爬起来的时候,就觉得走路有些不得劲。这时受冷风一激,只觉左腿又沉又痛,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无论如何也快不起来。

没多久,雪就下下来了。

风夹着细碎的冰粒子,淅淅沥沥地打在少年裸露的肌肤上。

两旁夹道的山壁上冰雪覆盖,碎雪、碎冰时不时被风吹打下来,砸在少年头上,脖颈里,化成冰水浸透衣衫。

少年顶着狂风走了一段,只觉手足越来越僵硬,风大得,吹得腿都迈不开步了。

少年抬头望去,只见空中雪花漫天飞舞,远处路的尽头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白烟笼罩着。凛冽的狂风夹卷着冰雪,在半空中翻滚咆哮,向着少年冲来,打得少年脸上刺痛,几乎睁不开眼睛。

不能走了。

少年在路边寻了个避风处,费力地挖了个雪洞出来,蜷身坐在里面。不时清理一下面前被风雪堆住的洞口,静静等待暴风雪过去。

暴风雪并没有持续很久。

一俟风雪停歇,少年便奋力挖开藏身的雪洞,想继续往前走,不想腿却动不了了。

双足在雪洞里蜷缩着,就像不是少年自己身上的物件,木木的,挪不开半步来。

少年用双手搬起一条腿跨出雪洞,又搬过另一条腿,支着山壁强撑着想站起身来,却扑地一下摔倒在雪地里。

少年恨恨地捶了捶麻木的双腿,咬着牙,趴在地上,伸手向前爬去。

腿不能动,我还有手!

就是爬,我也要爬进魔宫里去!

少年憋着口气,不知道怎么发作才好,愤愤地将怒气发泄在路上,一开始爬得倒并不慢。只是少年毕竟很长时间没好好休息过了,也不曾进食补充体力,体力跟不上,速度自然而然渐渐慢了下来,只能拖着没有知觉的下半身慢慢向前挪移。

身体紧贴在冰雪覆就的地面上,冷冷的雪水浸透了衣衫,冻得少年浑身僵冷。

少年终于伸手,从怀中摸出仅剩的巴掌大小的饼子,细细地咬了一小口,又小心翼翼地揣回怀里。

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到达魔宫呢?!

少年有些后悔,在碧波之路,试探落脚点的时候,就不该大手大脚,掰了那么多块饼子。至少,如果掰得小一点儿,现在也能多咬几口不是?!

饼子冻得生硬,嚼在嘴里咯吱咯吱的响,却实在难以下咽。少年随手抓起一把雪,塞在嘴里,合着饼子嚼得细细地,慢慢咽到肚子里。

虽然肚子依然很饿,嘴巴也依旧很渴,但是少年还是决定将饼子留着慢慢吃,而且也并不打算再抓些雪来解渴。

少年知道,相比饿和渴,热量的散失才是眼下最致命的。吃雪只会消耗他身体里不多的热量,却不见得真能解除他的口渴。

少年继续向前爬去。

爬累了,就停下歇一会儿,咬一小口饼子,补充一下自己微薄的体力。

运气还算不错,少年再没碰见像之前那么大的风雪,只遇到几场小小的飘雪。

即便是这样,少年也终于爬不动了。趴在地上,只觉得身上的气力在一分一分脱离自己的掌控。

少年挣扎着抬起头来,看向路的尽头,已然清晰的山洞。

那应该就是这段风雪之路的终点了吧!

只是,少年苦笑,嘴角牵动了一下,却连勾起唇角的力气似乎都丧失殆尽了。

真的爬不动了啊!

手之前还觉得很酸,几乎撑不动地,肩上的伤也一直痛着,这时却都沉重得连一点知觉也没有了。全身软软的,没有一丝力气,身体一直叫嚣着,恨不能不管不顾,立时睡去。只是,一旦在雪地里睡着了,还能不能醒来,就只有天知道了!

少年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却始终提不起半分气力。

白茫茫的雪地上,只见少年的身形半晌不动,卧在那里,就好像睡着了一般。

雪地里无力耷拉着的那只手突然抬了起来,向前奋力伸去,抓着雪下的泥土杂草,挣扎着向前挪去。

一步。

少年心里暗暗数着,身体积聚着力量,片刻后又爬出一步。

两步。

……

“风雪途是困不住你了。哼!我就不信你还能撑过永宁道!”看着视野里不时弹动一下的人影,视线的主人咕哝着拉动了一旁的机枢。

少年若有所觉地望了望身后,不知怎地,心底感到有些不安。

甩了甩头,少年把杂念抛在一边,望着近在咫尺的洞口,向前!

到了!

少年挣扎着扑进山洞,精神骤然一松,一下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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