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珠,你看看,我叫你好好种的。这个……”刚刚查看完池塘的阿水,一本正经的又绕了一圈。现在已经是大中午头了,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似乎昨天下了一场大雨是越下越热的,烤的人脸上滴滴嗒嗒的冒汗。
念珠拿着一个大簸萁,没想到刚要修剪一下菱角的叶儿就先被王妃发现了,一个小怨妇的模样懦懦走来,回着王妃:“娘娘,我就不明白了,您为什么要养这种东西?还要每天勤着打扫,修剪。多麻烦啊,不会在外呆了这一年,就学会了养菱角吧?”
阿水吓了一身冷汗,什么?她这几天也真是太为所欲为了,忘记了自己是萧妤的身份,应该学的盈盈纤步,柔柔呼吸,笑不露齿,温顺乖巧……
这些词语好像是砖块一样劈头盖脸的砸在庞阿水的头上,要她学会这些,和让她再呆在伊王爷手下乖顺的折磨十年有什么两样?念珠的头轻轻歪着,一呆一愣的望着王妃有什么解释,阿水就瘪着嘴咽了一口唾沫。
“这是我悟出的人生道理……”庞阿水又开始瞎扯了,“你知道吗?这一年来,我整日以泪洗面,本以为可以加入伊王府享受荣华富贵,谁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我连把我绑架的人是谁都不知道……”说到这里,庞阿水脑海中想起了掌管人生命的司命来,他就一个普通人的模样,带着高高的礼帽,穿着又长又肥的袍子,一挥手来嘴里就开始念着咒语,霹雳霹雳,嗡嗡呜呜……不一会儿庞阿水就重生了。
“在这么艰难困苦的条件下,我都坚强的活下来了,支撑我走到现在,与你们相识的,其实就是这个……菱角……从照顾一点一滴开始,从安顺的把它放进水里,到密植繁茂的时候修剪叶片,再到结出了大大的菱角。我泛着小舟,顺着波澜不惊的湖水缓缓划去,一顺手就是一个菱角……你,知道那种喜悦吗?”
阿水说着说着,眼睛里真的流出了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那句话就是她发自肺腑的。没有人会明白庞阿水复杂的心静,肤浅的只是逆来顺受的萧妤不是她今生所追求的个性。念珠看着王妃梨花带雨的模样,立刻把瞠圆的脸松下来,安慰道:“娘娘,我明白了。我明白你为什么对菱角情有独钟,因为那是在娘娘最难度过的时期唯一值得相伴的东西。”
阿水心中一喜,简直破涕而笑。没想到念珠这么好糊弄,一点儿也不怀疑萧妤为何变化这么大。她宽心的紧握住念珠的手,突然问道:“言镇崇好了吗?”
“老郎中昨天开了一副药,这晚上刚喝下去,大半夜就退热了。”
阿水又道:“那一会儿郑大哥什么时候来?”
“我昨天问过,他说收了香粉摊就来伊王府帮娘娘。”
阿水想了想,再问道:“那……那王爷呢?”
“拜娘娘昨天给的发物所致,今天果然……伤势越来越厉害了……”念珠说道这里,一脸的无奈,“奴婢就是想不通,您怎么会……玩笑开的太大了吧?”
“是他先犯的,不是我,”阿水还是委屈的努努嘴,“你是不知道,他跑去白春园的事正巧让我和若蝉看见了,你说说……我怎么可能不管嘛,于是我和若蝉就女扮男装……”
“等等等……男装?”
阿水点点头,表示对念珠疑问的肯定:“是男装啊,要不然妓院那种地方我们两个姑娘家怎么进去?等到我们去捉奸的时候,王爷他还不服气,回王府以后还找我理论,还,还,还打我……”阿水感觉情景历历在目,想想都觉得自己没有错。谁知念珠却安慰道:“伊王爷都敢打你?他不是这样的人吧,那说明可能真的误会他什么了。”
“他不是个好人。你忘了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萧妤。”
转身看去,可能是阿水和念珠的交谈声太大了,吵醒了在偏方养病的言镇崇。他虚弱的把手撑在了门框上,有气无力的似乎在呻吟,一不小心就会支撑不住,倒在地上。阿水和念珠赶紧跑上去扶稳当了,阿水问着:“你怎么出来了,身子恢复的怎么样?”
“我有话要跟你说,很重要。”言镇崇虽然毫无力气,但是那双眼睛坚定的如同磐石。
阿水本来是有些犹豫的,摇晃着脑袋不知道眼睛该往哪里瞟,因为她受不了言镇崇信誓旦旦的眼神,稍微一抬手擦了擦汗,接着就说道:“那就……进屋去说吧。”
言镇崇安心的笑了笑,那笑容苍白中带着病色,宛如一朵奄奄一息的金盏菊,把笑容抹杀的病怏怏的。阿水一个摆手,念珠就扶着言镇崇回到了房间,缓缓坐在了凳子上。
等到收拾完东西后,阿水把念珠打发下去,便凝重的看向言镇崇。
“说吧,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
他舒了一口气,便放下心来,感觉轻松了很多。说道:“你真的是萧妤,真的是萧妤……”
“哎哎哎,得嘞,您要是再不说啊,那我就走了……是你自己不相信而已。”阿水最受不了人磨磨蹭蹭的,而且还是一个大男人。
“那晚害你的人,不是伊王爷,而是萧府看马的小厮撇三。他说你之前看到他和五夫人偷情的事情,想要把你灭口,所以在你婚礼上拿匕首捅了你……”
“是他?”阿水立刻想到了去萧府那晚的惊魂,也是碰巧让她看见了五姨娘在和某个男人偷情,“怎么可能是他?就因为他和五夫人偷情让我发现了,就要杀死我?”
“不是……他没有杀死你”言镇崇端起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茶水润了润嗓子,“撇三很肯定他没有杀死你,而是看你还活着,把你送上了去湖县的船只。而你,根本不是萧妤的转世,你就是萧妤!”
“荒唐。我明明记得自己在鬼门关时候的情景,那里的司命说要转化我,说我是一只怀有怨气的死魂,要我重生成现在的庞阿水,找出前世杀害我的凶手。司命还不忍心看到我插着匕首的身躯,大片大片滴着血,还给我止血,告诫我这一辈子一定要为自己而活……”庞阿水知道撇三一定说谎了,他要是没杀死自己为何会有鬼门关的情景,为何会有司命劝说的话语,一定是撇三不想承认,一定是。
“我知道这样让你很难接受,我说过,我从来不相信世界存在着鬼神,魔鬼。我只相信眼前自己的情景,你就是萧妤。毋庸置疑的。”言镇崇又再一次一字一句的验证自己所说的,他认定了面前的庞阿水其实就是萧妤,他只为了萧妤,所以要做到应有的职责。
“小姐……你还记得你之前对我说过的话吗?你连你自己的过去都不记得了,一定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所以一直觉得你是重生的庞阿水。你错了,你不是什么重生得来的,你就是萧妤,活灵活现的萧妤。”
阿水这下心情更加慌乱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就像周公梦蝶一样,梦境中的人和现实中的人是不一样的。
言镇崇看着一脸茫然的她再继续道:“没关系,我可以把你的过去帮你回忆起来。在这里,你只有我才可以值得信任。”
“那么……王爷不可以吗?”阿水真有些难过,心中割舍不开,丝丝连心,寸肠难断。
“呵,之前萧府上来了皇宫里的相士,他们进了你父亲的房间,一起商讨着什么事情,说的就是关于你和伊王爷的。你偷听到了,告诉我,你说是伊王爷要准备害你。如果在结婚那晚没有撇三给你一刀把你偷运到湖县,还会再多出一个杀你的伊王爷。反而撇三是救了你一命。”
庞阿水觉得不对,她摇摇头:“不可能,伊王爷很喜欢萧妤,不可能会要杀她。”她不能接受自己之前说过这样怀疑伊王爷的话,怀疑到了伊王爷?虽然说伊王爷有很多毛病难以让庞阿水接受,但是伊王爷的心底绝对是善良的。
“你还在为他辩解?你不是很讨厌他吗?你难道真真正正了解伊弘平这个人吗?”
言镇崇只想用醒钟敲醒执迷不悟的萧妤,他的私心告诉他,一定要让萧妤记起曾经和她一起玩到大的一个人,一个肯为她去死的人。
对啊,自己真正了解伊王爷吗?这句话着实问到了庞阿水的心坎里,他是个性格变化多端的人,有时候会勾引的阿水神魂颠倒,有时候又会用箭刺穿她的心脏,伤透她的心。他是个花箭,不是个老老实实的本分人。他的心中似乎藏着太多的秘密,让人永远挖掘不完。
庞阿水凝噎了,无言以对,只是面色苍白的盯着眼前的言镇崇不急不慢的喝茶,一杯接一杯,看的头晕眼花。
她也不知道这样六神无主到什么时候,塌着肩膀,丧气垂着头。看到门前缓缓飘出一个身形酷似念珠的身影,轻声说道:“娘娘,郑大哥来了。”
对,抛开一切,现在是养菱时间。不管庞阿水到底是不是萧妤,采菱女的头衔比伊王府王妃的头衔轻松舒畅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