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亲王听了这话,沉声道:“阿玛这些年虽在衙门有些虚职,但是改朝换代,人事早已不同,官场混杂,更何况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现在去找那些旧部,他们是不会管的。”说着,他的面色一变:“如果你回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你大可不必回来了,本王还不缺你这一个女儿!”
沈子云咬着嘴唇,终是抬起头,道:“阿玛若不愿帮,大可直说,不必翻出这些大道理,女儿知道,阿玛可以杀许多人,却偏偏救不了一个人,阿玛只会伤害自己身边的人,却保护不了任何人,女儿也不想回来,若是知道阿玛这般,女儿这一辈子都不会回来!”
“你这个不孝女!”诚亲王大怒,扬起手,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脸上。四周一片寂静,连准备看热闹的两个福晋也不敢作声,她们从没看见过王爷这么愤怒的表情。
沈子云捂着通红的脸颊,眼神坚忍,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忽的笑了:“打得好,如果当年您这样打死我,今日我这个不孝之女也不会出现在您面前了。”
诚亲王盯着面前一脸淡漠的沈子云,大吼道:“都给我滚出去!”
沈子云冷笑着,转身走了出去。
房里,映玉一边拿着冰袋给沈子云敷着脸,一边道:“王爷也真是的,自己的女儿下手这么重。”
沈子云冷冷的打断她:“我不是他的女儿。”
映玉叹了口气,道:“是是是,可是格格,咱们这次来的目的是要救周先生的,您怎么这么冲动,和王爷起了这么大的冲突?”
沈子云接过冰袋,径自敷着脸,道:“若不是为了以凡,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叫他阿玛的,我已经极尽的克制我自己,可是,我真的不甘心。”说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他没有办法救人,却可以去杀人,不敢得罪政界的官员,却肯伤害结发的妻子,难道这就是曾经大清朝人人称道的贤王吗。”
言毕,映玉正要说话,便听见门外传来声音:“姐,你在屋里吗?”
沈子云扬声道:“是溥恒吗,进来吧。”
话音刚落,门便开了,金溥恒急急地走了进来,道:“姐,听说阿玛打你了,是吗?”
沈子云别过头,没有说话,金溥恒一眼看到了她脸上的冰袋,便已了然,他坐在沈子云身边,犹豫了下,道:“姐,我也不是帮阿玛说话,我现在在外交衙门办事,你想要救的人可是上面钦点的死刑犯,咱们从小在皇室长大,我想从前咱们大清官场上的尔虞我诈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军阀混战,光内阁的总长一年就换了七八个,人人都小心翼翼,生怕哪一天就被拉下台了,我听说这次的事情,牵扯到了内阁一大半的官员,如果追查下去,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遭殃,总理为了巩固自己,就必须杀周以凡,不是阿玛不想帮你,是他真的没有办法,阿玛的那些旧部,就算真的还忠于阿玛,也断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头啊。”
沈子云默默地听着,良久,道:“但是我别无选择,我必须救他。”
金溥恒问道:“姐,这个周以凡跟你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要这么护着他?”
沈子云揉着额头,道:“溥恒,你别问这么多了。”
金溥恒看了看她,仿佛下定决心一般,道:“姐,倒是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救他。”
沈子云急忙道:“什么办法?”
金溥恒叹了口气,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我看得出来,这个人对你很重要。”金溥恒看着沈子云,郑重道:“去找大姐,她一定救得了周以凡。”
沈子云疑惑的看着他,慢慢惊喜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大姐嫁给了元帅,现在皖南战事吃紧,就算是总理也要靠他才能平定战事,如果他去对总理求情,在战事和这件事之间利弊权衡之后,总理一定会选择放过周以凡的!”
金溥恒点点头,道:“这几天估计大姐和大姐夫就要离开北平了,所以我们要快,我现在派车送你去。”
沈子云急忙点头,道:“我先换身衣服,你在门外等我吧。”金溥恒点点头,出去了。
沈子云连忙换上了衣服,准备出门。刚刚走到花园,去路就被禧福晋挡住了,禧福晋的个子高,看着沈子云的时候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禧福晋淡笑道:“这么急,要去哪儿啊?”
沈子云急着出门,不想多说,只绕过她想要走,禧福晋身形一晃,再次挡在了她面前,作势抚上了沈子云的脸颊,似是惋惜道:“啧啧,瞧瞧这小脸被你阿玛打的,真是让我心疼啊,孩子,别放在心里啊,你阿玛不过是一时气盛,过几天就好了。”
沈子云不想多做纠缠,只道:“有事吗?没事让开。”
禧福晋拿出一盒药粉来,放在她的手里,笑道:“这是我家乡的方子,去肿止痛最有效了,拿着,如果你不收下,那可就是嫌弃我这个做姨娘的出身微贱,不配和你相交了。”
沈子云拿着那盒药粉,冷笑道:“你当然不配。”她看着禧福晋,素手打开药粉的盖子,道:“你不过就是阿玛的小妾,我是正出的格格,你自然不配与我相交!”
禧福晋的脸色变得铁青,气的咬牙说不出话来,沈子云的手向下一倾,药粉全都洒在了地上,沈子云象征性的扑了扑手,道:“药粉盖子里掺些不干不净的东西,用药的时候就会不小心沾染,到时候查起来死无对证。这招数从前或许很高明,可现在是民国了,这些伎俩已经过时了,下次,换点新鲜的吧。否则别人岂不要怪我糟蹋了姨娘的东西?”
说完,沈子云转过身大步向前走去,只留下禧福晋愤然却惊恐的站在原地。
除了门的沈子云与金溥恒坐上了汽车,直奔元帅府陈良辉的家中而去。
金溥恒是元帅夫人的弟弟,下人们都是熟识了的,因而便把他们引到客厅坐着,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绛紫色旗袍的女人走了出来,雍容华贵的身姿,温婉大气的笑容,不用猜,一定是大姐金景颜。
金溥恒笑着上前,叫了声:“大姐。”金景颜摸了摸他的头,笑道:“今儿又有什么事情找你大姐啊。”
金溥恒笑道:“不是我要找你。”说着,金溥恒身子一侧,道:“你看,是谁来了?”
沈子云笑意盈盈的看着金景颜,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流了下来。
“云儿?”金景颜不可思议的看着沈子云,随即,大大的笑了出来,眼泪也刷的流了下来,她疾步走上前,紧紧抱住了沈子云,一边哭着,一边却笑道:“死丫头,你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姐找你找得快疯了。”
沈子云放开金景颜,拉着她的手,还是带着些哭腔笑道:“姐,好了,咱们好不容易重逢,不要老是哭了。”
金景颜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笑嗔道:“你这丫头,明明是你招我哭的,现在又来卖乖。”
金溥恒笑道:“好了,我的两位好姐姐,咱们快进屋说话吧。”
金景颜这才想起来,连忙带着二人进了内室,一边走一边笑道:“自从我嫁给了你姐夫以后,溥恒就一天到晚往我这儿跑,你瞧,我这主人还没发话呢,他倒先邀请咱们进屋了,真把这儿当自己家使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