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故意为难他,她在逼他说出真实所想。
或许伤人,但是她想听到答案。
她要知道一个答案,知道先前的疯狂与今后的全心付出,是否值得。
那人的身子还僵着,一股冷然之气慢慢散发出来,他的声音传来,渐渐脱去了温柔,再次清冷,“你认为,方才之事,无所谓?”
他的话一字一顿的,若冰珠子碰撞之音,听在荀凉耳中,却是有些发慌。难道方才的话,在这些古代人听来,太重了?
她抬头认真看着他,解释道,“不是无所谓,而是太有所谓,我才想知道你心中所想。”
低叹了一口气,她说得更加直接明了,“谢子峥,我不想拿这些事情束缚你,我希望你能面对自己心中所想,行欢喜事,作欢喜人。”
顿了一下,她的声音更低了几分,“你应该确定,要跟我在一起的理由是因为爱,而不是其他原因。方才之事你情我愿,你没有必要为了责任摊上自己的一生。”
她的话音一落,半晌也没有听到谢子峥的回答。
荀凉心中渐渐有些慌,她不敢肯定谢子峥是否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如果听懂了,那眼下这个反应,又算什么?
默认?否认?还是什么?
她有些无奈,与这个时代之人的许多观念差异,无形中为她构起了一道屏障,让她始终无法真正融入。
她低着头不敢去看他,既期待他的答案,又害怕他的答案。
正在沉思间,下颌处一阵钝痛让她回过神来。
那人寒着双眸冷冷地逼视着她,修长的手指钳住了她的下颌。
随即,一个强硬的吻已经落下,带着浓浓的情意,更有着淡淡的怒意。
半晌之后,谢子峥放开她,看着双眼迷蒙喘息不迭的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恍若誓言一般,“谢子峥心中所爱,惟荀氏一人。”
听着那人的誓言,荀凉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仔细地在脑海中一遍遍地琢磨他的话,让那十分动人的句子融入灵魂之中。
慢慢地,她吃吃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差点噙出来。
“阿荀?”见她眼中带泪,谢子峥问道。
“没,没什么。”她摇了摇头,擦了擦泪珠,带着欢喜,嘟着嘴撒娇耍赖道,“这是你说的,我可当真了,谢子峥,你这辈子,可跑不了了。”
“嗯。”他的冰眸融化了几分,再次柔和起来。
伸出手臂再次拥紧了她,恍若独占的所有物。
两人相拥着,温暖着彼此,享受着这一刻的美好。
或许是之前寂寞了太久,又经历了许多磨难,相濡以沫之后得到的幸福,更让两人珍稀与感激,不自禁地都有些沉醉其中,谁都不愿打破。
沉静许久之后,荀凉突然低低笑出声,连带着身子也轻轻震颤起来,让谢子峥有些好奇,“笑什么?”
她顿下笑声,将头从他怀中钻出来,故意苦了脸,促狭地望着他,“没什么,只是方才细想之后,觉得自己太吃亏了。”
“何事吃亏?”他不解她话中的意思,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
“哎,我只当你先前说什么‘体质寒凉’是危言耸听,没想到是真的。”说着还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再次确认之后点点头说道,“你看你,果然体温比我低,那如此以后不是要我来暖你?哎,太吃亏了……”为了加强效果,她还一副凄苦的模样,百般无奈地摇摇头。
他双眸微睁,一时间竟是哭笑不得,“你……”
他声音中带着无奈,只能以吻封住怀中使坏的小东西。
不依不舍地磨蹭了半晌,待两人起身之时,窗外天色稍暮,下弦月已经升上半空,在夕阳中留下一个梦幻般的影子,若虚若幻。
稍微弄了点食物填饱了肚子,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
到底是在皇宫之中,各自心中都有一种默契,虽然已经亲密至此,都隐忍着不敢太过放肆。
荀凉斜倚在床榻之上,心中思绪复杂,能与所爱之人定情,这是好事,但是也不得不让她为今后考虑到更多。
白天里的发生的一切,或多或少是带着冲动的。她虽然喜欢他,但是在这个时代与谢子峥结成夫妇、厮守到老,说实在的,她并未认真想过。
而现在,她开始要想了。她背后的身份,谢子峥背后的身份,以及之后暗藏的阴谋与危机,如此西晋乱世,两人真能平安相守相依?这一切既有的和未知的障碍,让她对此事不敢细想。
夜色低沉,她心中有喜有忧,辗转难眠。
正在即将入睡之时,窗外一阵轻微地细响将她惊醒,荀凉从被褥中探出头来,听辨了一下,唤了一声,“谁?”
她的声音在夜色之中有些突兀,却让窗外恢复了静谧,那阵响动消失,也没有听到有人回答她。
荀凉不禁心生警惕起来,慢慢坐起身来,从枕头之下摸出匕首,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窗外是久久的静谧,静谧到让荀凉觉得自己方才听到的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半晌之后,正要再次躺下。
倏忽间,一道银光如电一般破窗而入,锋利的匕首带着一张纸条,叮的一声没进墙中。
荀凉头皮一阵发紧,确认再没有类似的东西射进来之后,翻身下床,将匕首从墙上拔出,展开纸条。
“废子诸胭,三日离京,自倚祸福。”
熟悉的字条,以完全不留情面的方式送到她的面前,这是那些人给她的最后通牒!
太快了,比她预想的还要快!
她不由自主地拽紧了纸条,心中闷闷地,有些发慌。看样子那些人当真如贺楼白所说,对鲜卑慕容氏还有估计,只是责令她离开,而不是轻下杀手。
但是,如果真正的慕容胭背后有如此显赫的身份,为何又会孤身付险在洛阳潜伏数年?背后那位黑衣人和使君又是什么来头?能让慕容胭与贺楼白甘愿俯首听命?!
她怔怔地在床榻前坐了半晌,手中拽紧了那张催命纸条,起身举步向谢子峥的房间中走去。
秋深露重,夜色凄寒。
谢子峥的房中一片漆黑,寂寂无声。
她踌躇了半晌,一握拳,轻轻敲了两下,无人回应,门却在她的敲驳之下,自己慢慢开了。
眼前这未阀上的门,门内空无一人的房间中,淡而熟悉的药石香味几近冰冷,让荀凉心中发闷发紧。
她意识到一个让非常她不爽的事实。
谢子峥,大半夜的又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