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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点芳心,冷落成灰(5)

辗转于红尘,徜徉于墨香,叹花红易衰似郎意,悲水流无限似伊愁。君知否?你惊鸿一瞥却已荡起帘内人泪满腮儿?滴落在那水烟深处。纸笺低吟,守望君的归影成痴。独椅空楼,凭吊旧梦,梦似轻花,幽思如愁,念年华空去,又有谁可挽断相思?满笺的相思,却不知,终究不知该寄往何方?为你相思,不茶,不饭,为你憔悴。却换你生生敷衍,又怎能不把你责怨。这就是《鹊桥仙·说盟说誓》中女子的嗔怨。

说盟说誓,说情说意,动便春愁满纸。多应念得脱空经,是那个先生教底?

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相思已是不曾闲,又那得功夫咒你。

南宋时期,陆游的一个门客在去蜀地游玩时,与当地一个妓女情意相投,就将她赎身带回家乡。陆游帮他将这位妓女安置在府邸外的一个宅子中居住。

起先,这位门客每隔几天就会去看望那个女子,后来因为生病,就很久没去。谁想,这女子多情,就生了猜疑。于是,门客就作了首词向她解释缘由,女子见到门客作的词后,作为酬答也作了首词,正是这首《鹊桥仙》。

门客所作之词现在已经看不到了,想必他一定是在情急之下说了各种甜言蜜语、盟誓之词来为自己申辩,脱罪。然而这位女子自有着灵透的心思,所以上来就以半气半戏之笔回他一句加以薄责:说什么海誓山盟,说什么深情厚谊,你随手写了这满纸的殷殷盟誓之言,在我看来不过是一部扯谎经罢了,到底是哪个先生教你这般虚情假意?

“脱空”是宋人所常用的俗语,表示说话不老实,弄虚作假。她用来讽刺门客写了满纸盟誓之词不过是在骗她,讨她欢心而已,并没有真情实意。而最后那句“是那个先生教底”口吻俏皮,让人可以清晰看到女子对爱人佯嗔带笑的模样。

到词的下阕,女子的口气就完全回过来了,开始说起自己这段日子里所受的相思之苦:“不茶不饭,不言不语,一味供他憔悴。”天天等你,焦灼地等,喝不下茶、吃不进饭,就这样任自己在等你中憔悴下去,然而纵我再憔悴,我心中也没什么怨怼,因为全部的时间都用来想你,根本不能有闲下来的工夫去咒你怨你啊。

这两句正化用了柳永《蝶恋花》中“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她对门客的责怨,她自己形容憔悴,都是出于爱之过甚和不悔。

她作为一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妓女,一生都将被人轻视,想要求得良人真心以待,是极难之事。正所谓“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是多少烟花女子的切身体验。所以她们一旦得到知心人,内心就难免惶惶不安,害怕失去他。其实她的内心是明朗的,他和世间其他男子不会有什么两样,一样在她的生命里来了又去。

我们的生命中潜伏着注定要响起的那些关于离别、关于等待的悲歌。所以,我们都会离开,都会老去,都会经历变化万千,都会面对着风起云涌花开花落,尽量让自己冠冕堂皇、处变不惊;都会缄口不提一些往事,都会熟视无睹一些人,也都会恣意放纵,撒泼打诨。

我们用电影、小说里各种绝妙的情景、台词暗示自己、安慰自己:“你走,我不送你,你来,不管多大风多大雨我都会去接你。”看看梁实秋说得多好,“不悲过去,非贪未来,心系当下,由此安详”,还是佛家能让人内心澄净:“你来,我当你不会走;你走,我当你没来过。”这世间,能有这样的洒脱,不知多好!

生活将我们打磨得只相信一个真理:不论如何,我们还是要一个人活很多年。就这样,我们渐渐不会害怕他人的来去。细想来,我们的生命就是这样,不断有人来了又去,给了爱情的甜,却又留下爱情的伤。其实,我们本可以忍受黑暗和荒凉,如果不曾见过太阳,不曾接受阳光的温暖。然而那稍纵即逝的阳光却使黑暗更冗长,使荒凉成为新的荒凉。

流年花寂,素颜幽魅,谁的指间颤出一场桂枝浅湿眉角温润,渗进了谁的白发红颜细雨哀桀。谁许谁一场地老天荒,谁为谁眉怨深织。问世间情为何物,只一场繁华散落后的如花美眷孤寂乱成魇面,伤成了一个晴天的幽月妒恨。这不是银河相隔的哀怨苦涩,只不过一场桃源的时光原始,红颜暗老痴痴的胶梦流连。换成一个相思绝迹,忘川河边痴痴缠缠的等,蓑衣等成一个轮回的殇痕。这一生,想你,念你。不茶,不饭。这一生注定都要为你憔悴。

可恼!君王待我如团扇

封建王朝的帝皇大都是后宫佳丽三千,娇美嫔妃七十二。后宫中的众多女子无论得宠与否均在深宫高墙之内度过一生,她们或深陷争宠的泥淖,或在幽怨中蹉跎年华。很多宫中美人因失宠黯然神伤、日渐憔悴,她们辛酸绝望,她们哀怨悲叹。一如王建《宫中调笑》所说。

团扇,团扇,美人病来遮面。玉颜憔悴三年,谁复商量管弦!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

“团扇”开篇即有女主人公失宠寓意。“玉颜憔悴三年”一句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这里宫中美女以团扇遮掩的并不是娇羞的美颜却是病老憔悴的容颜。“管弦”暗示女子色艺双绝,想必曾深蒙恩宠,日夜笙箫管弦常伴君王。“谁复商量管弦”一句既是问也是叹,感慨如今失宠被弃,凄苦难言。前面所言其因“病”憔悴,当非生理上、身体上的病,应是失宠愁苦的“心病”所致。至此,一位失宠、哀怨的宫中美女形象已然跃于纸间。

“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弦管歌乐之声隐约从现今受宠嫔妃所居的昭阳殿传来之声,而失宠女子的宫殿附近通往昭阳殿的路却已被繁茂的春草遮断了。此句犹言君王尚且欢享歌舞声色,但自己 “红颜未老恩先断”( 唐·白居易《后宫词》),已经被长久冷落。造成她悲惨命运的正是曾与他欢乐夜饮、共度良宵的君王,此爱也深,此恨尤深。

王建以百首《宫词》闻名,他的词被视为“余技”,但清人陈廷焯在《白雨斋词话》卷五中评最后三句(“弦管,弦管,春草昭阳路断”)云:“结语凄怨,胜似《宫词》百首。”这首小令在短小的篇幅内塑造了一位失宠后在宫中孤独煎熬度日的女主人公形象,其富于变化的语调,时而反诘顿挫,时而沉吟悲叹,极其生动。

值得注意的是,“团扇”、“弦管”二词重复两次,突出人物形象,增强情感深度,并起到以物喻人的作用,可见作者用心覃研。

宫中调笑词牌,源于古代宫廷女子相互玩笑所作,为嬉笑调侃之词,至王建此首,一改调笑令以往风格,转而以悲凉无奈的口吻,来述说宫中女子的愁苦, 这首词具有创新精神,是值得一读的作品。

在此词中,团扇是用来遮挡病颜的,后面紧接着交代起病的原因,此病由来已久,最少得有三年,连平日喜爱和管弦也不曾再吹奏。想来,团扇的主人,定是经过盼望、失望、绝望过后,才有这样的举动,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只见从昭阳宫到其它宫室的路上,都已经长满春草,草长莺飞的季节,却还是等不到那个人,心中的苦闷,又能向谁说呢?

本词以“团扇”起兴,描写宫中美女犹以团扇掩面的娇羞情态,表现宫女的婀娜多姿、妩媚可爱。此外,“团扇,团扇”二词重叠,令人想起王昌龄《长信秋词》中“且将团扇共徘徊”的女主人公:

奉帚平明金殿开,

且将团扇共徘徊。

玉颜不及寒鸦色,

犹带昭阳日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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