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相濡以沫

古文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可是冯宛还是喜欢相濡以沫，冯宛的姑姑的这一生在冯宛眼里可谓是无所求了。相比自己被父亲捧在手心里的母亲，冯宛其实是更羡慕自己的姑姑的，那样的人生才叫生活，有喜，有乐，有哭，有笑，这才是鲜活的岁月。自己父母的生活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复制粘贴，是一种病态的平静，在冯宛的记忆里两人没有红过脸，当然自己的母亲也从未娇羞的笑过，他们的婚姻就像这几年一直所提的那种人一样，其实二十岁就死了，直到七十岁才埋进土里面。冯宛的姑姑并没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也没有火辣撩人的身材，更不是精明干练的人，可是冯宛的姑姑身上有一种让人难以忘怀的气质，那就是平和，那是在岁月的磨砺之下，岁月馈赠的气质，不是一朝一夕所能修炼的，也不是读书看报所能获得的，那是只有家庭幸福才能培养的心境，那是一种闲看庭前花开花落，静观天空云卷云舒的境界。有句话说，女人的容貌结婚以前靠父母，结婚以后靠丈夫。那么冯宛觉得自己的姑姑这辈子真是嫁对了人，大半辈子过去了，眼里还是那么干净，那是一种没有烦心事才能养出来的干净。冯宛对自己姑姑的印象并不是很深，两人见面的机会寥寥无几，只是隐隐约约的知道自己年纪小的时候，远嫁的她会在偶尔回娘家的时候塞给自己大大的红包，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倒是很少见面了。冯宛是在高考完之后，自己一个人出去玩的时候，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姑姑想见一见自己，冯宛也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情可做，玩了几天之后就去姑姑家住了半个月。就是这半个月的时间里，看着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的相处模式，看着自己的姑父对自己姑姑的在乎，冯宛觉得自己的姑姑这辈子真是没有嫁错人。冯宛的姑姑相比冯宛的父亲要年纪大的多，在冯宛高考完的时候，冯宛的姑姑家的表兄妹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成家立业，另立门户了，老两口自己在家里不用带孙子，忙了一辈子的人，突然闲下来，颇有些无聊，想到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冯宛，所以就借这个时间大家都有空，好好地一起见一面，以后的时光谁也说不定。由于当时已经是烈日炎炎的夏季，老两口就从喧嚣热闹的城区搬到清净凉爽的郊区住着，大概是这么多年的惯例吧，周围的邻居都很熟悉，彼此之间也常有往来。那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的热，即使一直开着空调，吃着瓜果解暑，本来就很怕热的冯宛的姑姑，还是，身上的痱子更是密密麻麻的起了一层，市面上流通的那些药物似乎由于免疫作用已经没有太大的效果，冯宛的姑姑在晚上坐在院子里纳凉的时候拉着冯宛随口抱怨着这回事，冯宛回了一句：“芦荟好像有治痱子的功效。”说罢，两人都没有放在心上，第二天早上冯宛起床之后就看见院子里的地上扔着几颗大大的、肥肥的芦荟，“这是你姑父早上去那个种芦荟的人家要的”，冯宛没有再说什么，这个时候冯宛才留心到，其实自己在这里的几天，每一顿饭姑姑都没有插过手，明明没有什么事，每一顿饭都是自己和姑姑先吃，两个人吃完后姑父才走过去开始吃，每一顿饭之后的碗筷也是姑父一个人收拾了之后去洗的，家里的一切事物都是姑父一个人在打理，洗衣、做饭、买菜等都是姑父一个人在承担。冯宛在离开的时候，姑父还专门交代冯宛说：回去了不要说你姑姑在这里的情况，记得所有的家务活都是你姑姑在做，你姑姑很爱惜名声的。冯宛当时就会觉得嫁给这样一个男人真是值了，所有细枝末节的小事都方方面面的为你考虑到，这才是把你当做女儿一辈子放在手心里宠着，比古文中讲的相濡以沫有过之而无不及，什么举案齐眉，红袖添香，相敬如宾都抵不过一个男人一生的细细呵护。想必，自己的姑姑这一辈子应该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委屈，虽然生活并不是大富大贵，可是也不是节衣缩食紧紧巴巴的过着日子。冯宛从姑父每一顿饭都是等着姑姑吃完才开始吃饭的细节可以看出来，就算日子不好过，自己的姑姑得到的也是她所嫁的那个男人所拥有的一切。找一个男人结婚并不是看他有多少，而是要看他愿意给你多少，东西不在于多少，而在于那个人他尽力与否。冯宛一直觉得自己的母亲少了些什么，如今终于明白了，母亲的心早已经死了，不论自己的父亲尽多大的努力，两个人也只能止步于相敬如宾，确切的来说应该是相敬如冰。两厢对比，冯宛觉得自己虽然爱梁檀，自己却不愿意像父亲一样，一辈子守着一个暖不热的人过下去，女人的心其实还有可能改变，男人这辈子喜欢一个人几乎是不会变的，从自己父亲的这一辈子就可以看出来，她并不觉得她可以让梁檀改变心意，放弃他苦苦追求了这么多年的姑娘她害怕自己在日复一日的绝望中磨光了对梁檀的所有爱意，真不敢想象那个时候的婚姻何以为继。自己前面的二十几年已经遭受了这样诡异的氛围，未来的时光不想再走进去，爱一个人实在是太累了，最好的结果是找一个彼此都爱的，可见对自己而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自己还是找一个爱自己的人，最起码，他会把自己捧在手心里过活，自己在未来的岁月里会拥有一份平和的心态。冯宛的父亲估计也没有想到自己一直以为很好的家庭生活，原来在不经意间，他们已经给冯宛留下了这么大的伤害。其实所有的一切就像张爱玲所说的那样：“小孩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糊涂，父母大都不懂得子女，而子女往往早已看穿了父母的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