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只飞鸟不时掠过平静如镜的湖面,漾起阵阵涟漪。湖边的不远处摆放着一套烤白漆镂空雕花的茶桌椅,洁白简约的陶瓷茶杯静静地躺在茶几上。
格蕾丝平静无波的绿眸出神地盯着湖面,手无意识地拿起茶几上盛有红茶的茶杯,优雅到放到嘴边轻抿了一小口,又把茶杯放回原处。
管家一手撑着小洋伞为格蕾丝遮阳,一手拿着茶壶随时为格蕾丝添茶,真可谓满分管家。
夜梦一脸无聊地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喝掉杯中的红茶,斜着眼瞄了瞄优雅地发呆的格蕾丝,心中思忖着,“难道这就是真正的贵族生活?真够无聊的!”
还好找到克里后,她除了身体是布偶之外,日常生活与人无异。吃喝拉睡功能样样齐全,而不必像之前那样只能看着美味佳肴流口水。
夜梦无心欣赏那清澈美丽的湖景,倒是无聊地研究起格蕾丝来。
看到格蕾丝眼中那抹淡淡的忧愁,她甚是不解。凶手案解决了,父女情回复了,钥匙也找到了,面对这种无忧无虚的贵族生活,格蕾丝还在忧啥愁啥呢?
向来憋不住话的夜梦终于忍无可忍打破这午后的静谧,“格蕾丝,你到底怎么了?”
格蕾丝的目光依旧没离开湖面,仿佛那一抹蓝有什么吸引着她似的,不答反问道:“夜梦,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布鲁家呢?”语毕,她的眼神不自觉地黯了一黯,嘴角微微往下歪。
哦?原来是不舍得她离开吗?哈哈!格蕾丝真可爱!夜梦有点感动地看着这名长得如洋娃娃般精致的小女孩,心中不觉也涌现了离愁,“再过几天吧!”再多陪你几天!最后一句她只在心中暗暗补上,没敢说出来。她怕说了,心中的离愁会一发不可收拾,眼泪也会汹涌而出。跟这小女孩相处不过两三个星期,竟然已产生出如此深的感情……
格蕾丝沉默良久,突然冒出一句,“那天我跟爸爸说了,让他把情妇娶进来。”那语调透着不同寻常的平静,与她之前恨情妇入骨的态度大相径庭。
格蕾丝的话让向来冷静自恃,喜怒不形于色的管家也不禁一窒,手中的茶壶晃了晃,眼中透着不解及一丝懊恼。
而夜梦则是不自觉回忆起他们从地下室回到书房时,利斯紧紧拥着格蕾丝时,格蕾丝似乎在利斯耳边说了什么,致使利斯脸色大变且不知所措,却没有丝毫喜悦。
原来格蕾丝居然让利斯把情妇娶进门,难怪利斯当时的表情那么奇怪。可是……为什么呢?格蕾丝不是很痛恨那情妇吗?
“几天时间吗?爸爸的婚礼应该赶得及……”格蕾丝微低着头抿了抿嘴,喃喃自语道。
夜梦狐疑地看着格蕾丝,不解她的离开跟利斯的婚礼有什么关系。她跟利斯也不太熟,他的婚礼可参加可不参加。为什么格蕾丝会这么在意呢?难道……
“格蕾丝,你不会是打算跟我一起离开吧?”夜梦不自觉把自己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脸上摆出“你是说笑”的表情。
“嗯。”格蕾丝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应道,头低得更低,小手指不安地搅动着礼裙。
听到这个答复,管家失态地打翻了茶壶,差点溅得格蕾丝一身的茶水。
“你……你别开玩笑了!你是布鲁家的大小姐,怎么可以跟我一起出去冒险?”说实在的,夜梦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心中是兴奋的,毕竟格蕾丝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个亲近的人类。可她却不能那么自私地因己的私利而把娇滴滴的洋娃娃扯进这不知深浅的泥泞中。
“夜梦,我是你的契约布偶师。我有责任辅助你完成你的任务。”格蕾丝掩去心中的不安,认真地盯着夜梦道:“而且诅咒是布鲁家族的祖先所下的,身为布鲁家族的后人,我有责任去纠正祖先们所种下的错误!于公于私,我都必须参与这项解咒任务。”
格蕾丝这一番义正严辞的说辞震得夜梦一愣一愣的,她从没想过才12岁的格蕾丝居然想问题想得如此深层,而且还有勇气去承担家族责任。相比起来,那个克里老头连格蕾丝的小手指也及不上。
“格蕾丝小姐,请让老奴跟随小姐左右,保护小姐。”管家经过一瞬间的失态,已回复平时沉稳的一面,放下茶壶,手置于腹部,低头向格蕾丝请求道。
“耶?管家伯伯,你离开了,那爸爸怎么办?”格蕾丝虽知管家一向宠溺自己,可是从没想过把管家从父亲身边挖走。
“老奴相信利斯先生也会同意老奴的请求。”管家依旧低着头,不肯让步地坚持着自己的请求。
夜梦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如旁观者般看着这场好戏。就知道管家不会离开格蕾丝的。恋慕之人已逝,自然会保护幼雏,寄托哀思也好,移情作用也罢。
“这……等爸爸婚礼结束后再议吧!”显然格蕾丝不想再谈论这个话题,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拍拍微皱的裙摆,一手搂起夜梦,看向大宅道:“走!回大宅去!帮爸爸准备婚礼!”
布鲁家的这场婚礼办得异常低调,没有华丽的布置,没有大排筵席,仅是招待了几位较为亲近的亲戚。一来布鲁夫人刚离世没多久,利斯本不应该那么快就进行二次婚姻,二来这个婚礼并非出于利斯本意,利斯只是宠女儿,实现女儿的愿望罢了。
再次看到利斯的情妇,格蕾丝不禁一愣,这不是当初来宅子撒野的那个情妇啊?爸爸换了情妇了?
格蕾丝抱着心底的疑问一直到婚礼结束。虽然她很想知道父亲换情妇的原因,可她还是忍下来了。
翌日,格蕾丝抱着夜梦来到书房向利斯辞行,看着父亲那孤寂的背影,她心中不禁涌起不忍,有股想留在父亲身边的冲动。爸爸不寂寞的,不是有阿姨陪着吗?不寂寞的!
“爸爸……”格蕾丝压下心中的不舍,轻唤着利斯。
“你终于还是要离开了,是吗?你让爸爸跟阿姨结婚就是为了让自己能安心地离开,是吗?”利斯眼眶湿润地远远眺望着庭园的秋千,没有转过身。
“爸爸……你都知道了?”格蕾丝低着头,紧紧地圈着夜梦,呐呐地道。
“前两天维尔都告诉我了。他请求我允许他跟随你离开,当你的护卫。我答应了。”他不敢回身,他怕他看到格蕾丝会忍不住眼眶中的眼泪。
“女儿啊!能告诉爸爸原因吗?你的离开是因为对爸爸还抱有怨恨吗?其实……其实爸爸找情妇是你妈妈要求的。
你妈妈生你的时候难产导致不能再生育。她因自己没为我生出继承人而内疚,请求我在外养情妇生孩子。我不希望她对布鲁家族抱有愧疚只能答应她……”
他知道自己在此时把一切真相都说出来很卑鄙,可是他真的不希望格蕾丝离开前还对他存有误会。谁知道这一别何时再相见?
“爸爸……这些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我误会你这么久,态度还那么恶劣……对不起!”格蕾丝放下怀中的夜梦,扑向利斯,从后面紧紧抱着他的腰,眼泪哗哗地流个没完,对父亲的心结完全解开了。
利斯转过身来,怜爱地轻抚着格蕾丝的发丝,“孩子,我要顾及你妈妈的感受啊!对女人而言,再也不能生育是很残酷的事实。再说,你还小,跟你说了也不懂啊!现在,你还是坚持要离开吗?”
他实在不愿意女儿离开。在女儿身上,他能够看到逝去妻子的影子……那个他所深爱的女子……
“爸爸!我此次离开是为了承担家族责任,解决克里祖先遗留下来的问题,所以……对不起爸爸……”格蕾丝泛着泪花,把头深深地埋在利斯的腹部,眼中尽是对父亲的不舍。
利斯叹了口气,宠溺地揉着格蕾丝的脑袋,不放心地叮嘱道:“孩子啊!在外面不比家里,什么事情都要万千小心。我会让维尔跟着你们,好好保护你们。记住,爸爸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在家里等你回来。所以好好保护自己,尽早完成任务,尽早回来。不要让爸爸太过于挂心了。”
夜梦远远地看着这父女相拥不舍辞别的一幕,鼻头不禁有点发酸,不自觉地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父母。如果她的父母也在,估计她会更卖力地撒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