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袅袅升起,隔山千万里。
徐石衡在几日后下山了。这次安心也只是涩了一下。毕竟说开了去,倒不是像以往那般茫然担忧。篱笆外的残骸尸首之类的安心倒是真没看到,好像他们都不曾来过一样。安心照旧像往常那般悠闲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徐岷鸿也时不时的下山,庐山上常常只有安心一个人影。萧远的来信也被徐岷鸿一句,“我来处理”给打发了。然后就没有她什么事了。后来陆陆续续的萧远的书信安心再也没看到了。倒是徐石衡到了纪家堡后曾修书一封,大致是说事情有变,恐还需花费一段时间才能回来。安心把信还给徐岷鸿,龇牙咧嘴的道了声“知道了”,然后就逗弄着已经略为长胖了的糯米。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金秋三月。安心抱着糯米站在桃花坞的篱笆外静静的等候,从日升东方到夕阳阳西下,那个一贯守约的人失约了。
不是不难过,但是当回屋看见窗上那盆绿油油的植物时,什么难过气愤也化为云烟了。
花期未到。
吊兰叶子繁多,从初春到金秋,整盆看起来已不复当初的薄弱模样。安心笑着为它浇了点水,着才走进药庐。
这几个月安心渐渐接受了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山中的事实,实在无聊的时候就会跑到徐石衡的药庐里去。偶然一次心血来潮翻开了一本《药本经》,本是闲暇时插科打诨的打发时间的,谁知道继续看下去就渐渐不能自拔,然后《神农氏》、《千金方》、《百草堂》统统被她翻了个变。几个月的时间,她的心也随之慢慢的开始平静。她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徐岷鸿在教她武功的时候只是大致的教教就不再勉强,不像对师兄他们那般苛责严厉。也终于知道为什么她的轻功永远只是个半吊子,怎么练都练不会。
原来,不是因为她是女子,而是体质的问题。
安心把手里的纸放回到《异症谈》里。纸上的笔记还显稚嫩,但安心一眼就看出来这字的主人。
徐石衡原来就知道了。
看来只有自己像个傻瓜似的茫然无知。
但很快她心里有有种暖暖的感觉。被人呵护的感觉真好。
安心想到师父,想到萧远,想到徐石衡。突然就想到“亲人”一词。
心涨涨的,暖暖的。
......
转瞬已是三年。
徐石衡的归期一拖再拖,萧远的回程也遥遥无期。安心暗自咬牙,两个混蛋,干脆死在为外面算了。后又想到自己这样很有丈夫出去喝花酒、妻子撒泼的嫌疑,随即不再管这些事,劝慰自己,等他们要回来的时候自然是会回来的。然后继续抱着糯米练习扎针,糯米呜咽两声,使劲挣扎着要把蒙着眼睛的黑布给弄下来,倒是没太注意安心下针的地方。等疼痛感传来,还来不及哼一声就软倒下去。
“睡穴在项上,大概风池穴和风府穴的附近叫‘安眠’,主要治失眠。安眠穴属于经外奇穴,和印堂穴、太阳穴一样,但不属于任何一条经脉。”安心对着书念道,完毕看了滩成一团的糯米,满意的点点头。
“不错啊,进步挺大的。”徐岷鸿一进门就看到这种虐待动物的残酷场面,不过他是很没同情心的。抖了抖袖子,从身后拿了套针具递给安心,“继续努力。”
糯米“呜咽”一声,彻底晕了过去。
“师父,你回来啦!”安心顺着声音看过去,惊喜道,“不是说还有几天吗?!”
徐岷鸿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这不是怕你念叨着嘛。”手往前一推,“给你的。”
“啊!胡阿斗的手艺!”安心接过那个长形的铁盒,上面右下方有个浅浅的漏斗形的图案,正是技师名家胡阿斗的标志。她迫不急待的打开,里面的布条上别着大大小小十几副闪闪发亮的银针,个个都是别致无比。
“丫头挺识货的啊!”
安心垮下脸,可怜兮兮的问道,“师父,这应该很贵吧?”不等徐老爷子发话,她又说道,“师父,你可要想好,安心没钱买回礼的。”说着抱紧了铁盒,“还是这么贵的回礼。”
徐岷鸿被她逗笑了。看着眼前已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小丫头,突然感慨:“这么快啊!”他迎上安心疑惑的表情,笑道,“这是师父送给你的及笄礼,不要回礼的。你看一转眼,我们安心就长成小姑娘了。”
安心满脸黑线,这话说的,感情我以前不是小姑娘啊!
她把头靠着徐岷鸿的肩上,红着脸道,“师父——”
“呵呵。”徐岷鸿今天感慨很多,“一晃都十三年了。”他低头看安心,“你师兄他们也出去有三年了吧?”
“嗯。是有三年了。”三年带一个月。
“有时候把你一个人放在山上,为师还真是不放心。”他叹道,“现下总算你能照顾好自己,为师也算心安了。”
“师父——”安心隐隐有些不安,“是不是有什么事发生?”
“你这孩子——”他摸了摸安心的头,“没事儿,只是师父突然感觉自己老了。”
“师父你哪里老了?!”安心嘟嘴,“师父一点都不老。师父还要等着二师兄成亲抱孙子呢!”
徐岷鸿被她逗笑了,“行!那师父就等着!”砸吧着嘴,他故作忧愁道,“那还有点远,现在师父最想的还是喝点什么......”说着一脸期待的看着安心。
呃,看来还真得“礼尚往来”啊。
“正好呢,我之前封的桃花酿已经醇了,师父可要尝尝?”
徐老爷子风光霁月的撂须:“那是最好不过了。”
安心随即就去了桃花林。
说来也挺好笑的,徐岷鸿平时都是滴酒不沾的,只除了那几年师娘刚过世的时候,安心见他日日抱着个酒坛子买醉,后来的几年,安心倒是没见他沾过酒。以为他是想戒酒,后来翻到了师娘留下来的酒谱,才知道师娘埋的酒已经被他给喝光了,虽有酒谱,也是怕睹物思人,没有再酿。倒是安心无意中发现了酒谱,出于好奇就动手弄了一坛,恰值桃花季,便晒了桃花干,添了点下酒,没想到初酿的酒纯而清冽,十分醉人,倒是把徐岷鸿给迷住了。三不五时的来点。安心想着师父这几年的辛劳,就在次年整了一大篓子的桃花晒干酿酒。
徐岷鸿醉眼朦胧的道了一声,桃花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