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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阿卜斯人披坚执锐就要与他们面面相对了,侯泽法痛哭着说道:

“凭主起誓,我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好。假若你们听我的命令,我就命令你们把我杀掉,把我的血洒在这高原之上。在我看来,死去比与阿卜斯人对抗更轻松,因为我在与阿卜斯人的对抗中耗去了毕生,却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

哈迈勒说:

“哥,凭安拉起誓,能够使我身败肝裂的只有那个安塔拉,若不是他在这次战役中突然出现,我定可把阿卜斯人连根拔掉。消灭掉他们之后,我倒希望有人削下我的首级,解除我的一切烦恼,让我再也看不到人世,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时,侯泽法的儿子哈斯奴看到阿卜斯人的战马奔驰而来,急忙跑到父亲身边,哭着说:

“爸爸,快起来!敌人追到这里来了!他们身披铠甲,手握长矛宝剑,杀气腾腾,人多势众,布满遍野,把通往各处的道路全都封住了。”

侯泽法说:

“这正合我之所求。凭主起誓,我定重新在他们面前动刀舞剑!既然主默助他们将我打败,那么主也会默助我打败他们。”

哈迈勒同样这么说。法札拉人听后纷纷上马,视死如归。就在这时,基拉德家族的队伍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走在最前面的是爱兽迷和安塔拉。爱兽迷对安塔拉说:

“骑士之王,我们挥剑斩杀掉这些魔鬼,让他们永久躺在荒野丘山上吧,用矛头插着他们的首级去见族王盖斯吧!”

安塔拉说:

“兄弟,不能这样啊!我们不希望任何人责怨我们。假若我想把他们整个部族消灭,他们也早就消失在人间了,一个人也不会活下来。”

阿卜斯人的队伍也已到来,为首的是族王盖斯,只听他高声喊道:“孩子,我来啦!”原来他呼唤的是他的那个在叶绿山谷被侯泽法用毒箭射死的儿子。

侯泽法对盖斯喊道:

“你还是呼唤你的老爹来救你免于一死吧!”

法札拉人听到侯泽法的喊声,完全明白其中的意思。侯泽法对其弟弟说:

“看来必死无疑。我们不能屈从于阿卜斯人,也不从他们那里求得解脱。”

侯泽法又说:

“谁会舍死求生呢?凭行云降雨、创造万物的主起誓,即使此时此刻有一书自天而降,上有人间之王的签字,而阿卜斯人就是这人间的一员,我也不与阿卜斯人共天。我知道,这一次厮杀开始,我们当中任何人都无缘幸存下来。”

阿卜斯骑士已在溪边摆好阵势,而且封锁了通往各处的道路,族王盖斯及其兄弟们站在旌旗下,盖斯高声呼喊道:

“白德尔人,你们不知道我对你们多么宽容!我屡屡原谅你们,你们却每每背信弃义。今天,我就请你们让我看一看谁能救你们脱离这种灾难,谁能保护你们免受刀剑的宰割!侯泽法,我清楚记得你的双手所干的丑事!哈迈勒,阿拉伯人当中的坏蛋,我记得你今天对我母亲说了些什么,知道你又是怎样让她离开了人间。我曾求你保护我的母亲,而你却对她说:‘泰玛杜尔,今天我就要让你老脸丢尽,当着你的面把你的儿子杀掉!’你们背信弃义、欺骗撒谎,出尔反尔,却没有想到你们有今天!”

这时,大限即至、万分失望的侯泽法喊道:

“伊本·祖海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在责备、抱怨谁人?凭操生杀大权的主起誓,即使我们每天向你们立誓千次,我们也将出尔反尔,若有可能,都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你的兄弟们。你愿意如何行事,就随你的便吧!你不要在此呼喊乱叫了!我们决不会与你相安无事、互不干扰!对于我们来说,拼杀是痛苦无比的,而对你们说来却是再合宜不过。因为我们这里已经没有人能够挥剑与你们战斗了。在你们到来之前,我们已经想要自相毁灭,不再与你们共同生活在这人世间。不过,堂兄堂弟们,念及我们之间的亲缘关系,你们当中谁也不愿意看到我们任何一个人倒在他的眼前,而会一剑将之送入九泉。因为拼杀是很困难的。”

说罢,侯泽法低下头去,泪水簌簌下落,失声痛哭起来。

族王盖斯高喊报仇雪恨道:

“堂兄堂弟、骑士英雄们,向着敌人猛冲啊!快加速他们的毁灭和死亡吧!”

这时,盖瓦士·伊本·哈尼离鞍下马,只见他手握一柄锋利短剑,上前一剑刺入侯泽法的胸膛。随其后,哈里斯·本·祖海尔跳下马背,手持其兄的那口利剑,高喊着为其兄报仇雪恨,然后吟诵道:为兄掘墓人,我们未理睬。

但期大地裂,家兄出墓来;

观看人行为,一叹眼界开。

且让白部族,公正免除灾。

当挥印度剑,溪边将敌埋:

侯泽法父子,贾叶外加白。

战激黑暗日,豁达者安在?

背信者常有,终被黄土盖。拉比阿见盖瓦士·伊本·哈尼杀死了侯泽法,喊道:“呜呼!报仇雪恨就在今天!”立即下马,举矛朝哈迈勒刺去,顿时见矛头穿背而出,然后伏下身去,一手抓住死者的胡须,另一只手挥刀将哈迈勒的首级削了下来。旋即,他提着那颗人头吟诵道:手持矛与剑,斩杀众头领。

原本足轻重,长眠荒野中。

青年哈迈勒,背弃遭毙命。

规劝曾几许,善言无人从。

时令不助伊,只缘惯骗哄。

此招我无获,可怜是幼童。

今杀一头领,愈我心头病。随后,鲁拜阿·本·艾斯来阿离鞍下马,上前削下了侯泽法之弟叶齐德的首级。继之众骑士相跟而上,高声喊着报仇雪恨,将敌方头领们一一斩杀,只见血将黄沙染红,法札拉人的头领们全都尸横荒原,声气皆失。

族王盖斯眼见此情此景,为被杀死的白德尔、法札拉部族头领痛哭流涕,诉说道:

“呜呼,法札拉人哪,你们怎遭此磨难呀!凭主起誓,随后灾难也会降临到阿德南人的头上,令我多么痛心疾首!”

盖斯接着边哭边吟诵道:厮杀那一日,带给我屈辱。

时而行暴虐,顷刻化为奴。

马利克丧命,良骥险离吾。

头领俱倒下,吾心生凄楚。

但期此之前,我先入黄土。

他们离世后,妇幼谁关注?

背信弃义者,本当遭杀戮;

人间共此理,命运天做主。盖斯吟罢哀悼白德尔部族头领的诗句,阿卜斯部族的头领们泪水如注。

侯泽法的儿子哈斯奴撕裂衣服,放声痛哭,走上前去亲吻族王盖斯的脚和手。只见他泪流满面地对族王盖斯说:

“叔叔,你若感到心病仍然未除,我希望你把白德尔人斩尽杀绝,一个不留。叔叔,你就亲手把我杀掉吧,以解你心头之恨,熄灭你的肝火。”

说罢,他把他父亲的宝剑递到盖斯手中,然后躺在了族王盖斯的面前。盖斯见此情景,忙说:

“孩子,如果你早先这样行事,你的父亲本不会落得这种结果的,而且你的叔父们也不会丧命。现在,一切都晚了。”

盖斯当夜就地搭起帐篷住下。次日清晨,正当他们决计打道回府时,忽见法札拉部族家园方向烟尘腾起,顿时铺天盖地,紧接着传来喧嚷哭叫声,甚嚣尘上,惊天动地……

[0360]婚筵安排

“你们看哪!”族王盖斯说,“那黑糊糊滚滚而来的烟尘是怎么回事?快去探个虚实,回来向我报告消息!看来这是法札拉骑士大军救他们的妇女和孩子来了。看上去黑压压一片,人数众多呀!”

骑士们争先恐后,立即策马而去。仅过片刻,他们便回来报告说:

“族王大人,这些人是法札拉部族的妇女,她们情绪激动,手持也门宝剑,要和我们决一死战。”

盖斯一听,说道:

“她们应该采取这种行动,因为我们杀死了她们的头领,令她们悲伤痛苦不堪。”

盖斯又对侯泽法的儿子哈斯奴说:

“孩子,骑上你的马,快让妇女们在天黑之前返回各自的家中。”

哈斯奴随即飞身上马,劝说妇女们返回了家园。族王盖斯和阿卜斯骑士们起程回返,他们割下死去的白德尔部族头领们的首级,插在长矛头上,高举着踏上了征程,不时发出胜利的欢快笑声。而族王盖斯却泪流不止,从不回过头去看手下那些欢快的骑士们,只管骑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哼吟着诗句:归程失困意,不禁泪潸然。

情话对明月,北斗二星谈北斗二星:指北斗第一星——帝星,北斗第二星——太和星。

夜神抚摩我,已放肩上担。

坐观天上星,光芒近眼前。

失子母亲泣,悲哀惊动天。

诗人已隐去,吾心似遭剪。

曾获白族诺,赠礼消耻患。

不期泪水淌,黄沙被血染。

侯氏兄与弟,相继入天国;

原本是乡亲,今却动刀剑。

赌马灾殃伏,祸心即战源。

倘若求和解,吾意情可原;

他们背誓约,死神临身边。

心中恨已解,矛剑做判官。第八天,安塔拉及基拉德家族数人,还有拉比阿、爱兽迷等人,他们已经走出痛苦深渊,忘掉了昔日灾难,一起来见族王盖斯。

安塔拉对族王说:

“你今天已成为包括阿卜斯、埃图凡、法札拉、祖卜扬等部族阿拉伯人的大族王,你有令必行,有禁必止,各部族的骑士都听你的指挥。当世大王,你应该举行盛大宴会,款待各方人士,以期消除烦闷,换来欢乐。”

安塔拉、拉比阿边说边向盖斯敬酒,并问他几天来在想什么。第九天,族王盖斯举行宴会,盖斯说:

“堂兄堂弟们,凭安拉起誓,我们往常从未遇到过比与法札拉部族交战那天更艰苦的日子。因为那天不仅有也门的骑士英雄赶来,还有努阿曼国王派遣来的大军。战马奔腾,矛飞剑舞,厮杀空前激烈,幸有本部族骑士之王安塔拉和沙姆英雄爱兽迷助战,方才消除了我们心中的忧虑。”

这时,爱兽迷立即站起身来,对族王盖斯表示赞叹,然后说:

“当世大王,凭主起誓,在我未见到这位骑士之王以前,我以为自己还算一位勇士。但我一尝试他的剑法,这才知道我的自我估价完全错误,原来我对何为骑士一窍不通。因为英雄气概只有两种,第一种是一般人所具有的那种平常勇敢精神,而第二种才是安塔拉所具备的那种非凡英雄气概。”

安塔拉一听,立即走去亲吻爱兽迷的眉心,然后转过脸去,对着所有在座的人说道:

“阿卜斯、阿德南部族的头领大人们,请你们为我作证,我将永远为这位小伙子效力,我手中的财产、骆驼和牛羊日夜都归他掌管,为他尽心尽力,明晨就开始为此而努力,以此报答他的善举。阿拉伯头人们,你们都知道我是从不责怨情侣,总是想方设法成全他们之间的爱慕情感,以求消除自己心中的忧伤,缩短苦苦等待美满结果的时间。然而时光老人总是与我作对,我求近时,却每每被疏远。我之所以这样说,并非有意诉苦,也无心向天命表示抗议,因为万事总有其终结之时。”

说到这里,安塔拉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显然他在诉心底之苦。他的叔父马立克见此情景,立即向安塔拉走去。因为马立克已经意识到自己无法走脱,也没有人帮助他再演往日的推委、背弃故伎,尤其在向白德尔部族报了仇之后,无奈之下,只有走到安塔拉的跟前,亲吻安塔拉的前额,然后好言安慰道:

“贤侄啊,你不要泣哭落泪了!我将抓紧时间,成全你的心愿。若不是怕打断族王举办的盛宴,我今天就让你的堂妹与你共享洞房花烛之乐。等宴会结束,我们马上开始筹备你们的婚礼事宜,以便早饮大喜美酒。骑士之王,我们已经完成了大业,达到了目的,若不是这些部族来干扰,弄得地覆天翻,你的磨难也早已解除,也就不劳你纵马挥矛舞剑了。幸好你粉碎了顽敌,有我们的族王大人在,再没有什么意外之事能够阻拦我们实现自己的意愿了。”

族王盖斯听后说:

“喂,马立克,你的这种托词和借口,我可不能接受,也不想听之。”

盖斯转眼朝上酒人望去,说道:

“喂,掌酒的,我有话要对你说,你把这杯酒撤下去,好好保存起来。凭天房和家父起誓,我不亲眼看到阿卜斯、阿德南部族卫士、骑士之王安塔拉同阿卜莱携手同入洞房,我是不会相信任何一个人的信口许诺的。不是几个月,而是几年以来,我们一直为我们部族卫士安塔拉的终身大事忙碌,不仅弄来了飞驼,还举行了多次盛大宴会,但我们的愿望没有化为现实,直到现在我一连七天大摆筵席。喂,马立克,你这就回家去,为你女儿的婚礼做准备去吧!你没有理由和借口再拖延下去了!”

见族王盖斯不肯饮下那杯酒,马立克当即咬住自己的手指头,后悔地说:

“天哪,这个黑奴就要把我的女儿领进他的帐篷里去了……”

男男女女听盖斯催促马立克为阿卜莱、安塔拉办婚事,一传十,十传百,那一夜之间,整个村庄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之中,无不关心、谈论着部族卫士与阿卜莱姑娘的婚姻大事。族王盖斯与自己的兄弟们聚而商量如何为安塔拉办喜事。

按照当年阿拉伯人的婚俗,人们应该为新娘穿上艳丽服装,戴上项链,并陪送上力所能及的金银财宝,并为之准备好当作新房的帐篷,帮助新娘将之绑扎在骆驼背上,使之成为一种像高凳子一样的座位,然后将新娘扶上高座。新娘坐稳之后,男子汉身上披上铠甲,不论自由人还是奴隶,都要如此行事。

姑娘们击打起铃鼓,骑士们举矛舞剑。所有这些都是为安塔拉助兴。因为安塔拉保护了他们,使他们免受来敌欺辱;如果没有安塔拉的剑与矛护卫,他们将无一人能够幸存下来。

阿卜莱的母亲听丈夫说要为女儿准备嫁妆和安排婚礼事宜,心里的疙瘩顿时解开。因为她知道只有安塔拉配娶她的女儿为妻。

安塔拉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叫来阿尔沃。阿尔沃问他:

“骑士之王,你与你叔父谈了些什么?”

安塔拉说:

“剑公,事情好办了。我叔叔吩咐我做好准备,邀请我的众朋友参加我们的婚礼。剑公,我叔叔已经答应我与阿卜莱结为连理,并许诺三天之后就举行婚礼,不再推迟。但是,我想十天之后再办,也好利用这段时间消除一下我心中的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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