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33]娘子失踪
安塔拉把穆基德的帐篷安排在一座高丘上,那里惠风吹拂,景色宜人。他以此举表示对穆基德的爱护,也是感谢童年时期穆基德的父亲马利克·本·祖海尔对自己的百般呵护。
马兹尼、迈赛拉叔侄来到高丘上,双双离鞍下马,向着穆基德的帐篷走去。马兹尼转到帐篷的后面,拔掉两根帐篷绳,而迈赛拉则留在帐篷外望风,以防有人突如其来。马兹尼进入帐篷,只见穆基德横睡在铺上,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地上还是在天宫,而爱诗玛就躺在穆基德的腿旁,深深沉浸在梦乡。马兹尼蹑手蹑脚走近爱诗玛,像母亲抱孩子一样将爱诗玛抱起,轻步走出帐篷。马兹尼是位身强力壮的骑士,而爱诗玛就像一只小羚羊,骑士抱着小羚羊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事。
守在帐篷外的迈赛拉见马兹尼抱着爱诗玛出了帐篷,立即快步走过去,从马兹尼手里接过爱诗玛,亲了亲她的面颊,随后抱着爱诗玛走下高丘,来到坐骑旁,飞身上马,策马疾驰而去。他简直不敢相信怀中的娘子就是自己的心上人。
马兹尼策马紧紧跟在后面,二人沿着通往沙姆的大路奔驰。东方透出曙光之时,他们三个人已经到了一个离族人住地很远的地方。
天亮了,穆基德醒来,醉意已经消失,睁开眼睛一看,发现妻子穆基德不见了,她的面纱还放在铺边。穆基德一跃而起,走到帐篷门,问仆女们:
“喂,爱诗玛到哪里去啦?”
仆女们回答说:
“公子,凭安拉起誓,我们不知道爱诗玛的任何消息,也没有看到一个人从家里走出去。”
穆基德觉得奇怪,心想:“这是怎么回事?我猜想她八成去她父亲那里了。”他对家仆们说:
“你们赶快到爱诗玛的父亲那里去一趟,看看爱诗玛是否去了那里。也许昨夜因为我喝醉了酒,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她趁我睡着之时生气地走了。”
“遵命!”
家仆们立即向爱诗玛的父亲家走去,打听爱诗玛的消息。一个时辰过去,家仆们回来告诉穆基德说,爱诗玛的家人已有三天没有看见过爱诗玛了。穆基德一听,心中一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仅过片刻,爱诗玛的父亲和哥哥一起来到穆基德的帐篷,见穆基德呆呆地站在那里,便问:
“穆基德,爱诗玛怎么啦?”
穆基德慌忙回答:
“我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
旋即,他们去见安塔拉,把爱诗玛失踪之事如实相告。安塔拉听后,觉得事情太奇怪,不禁大怒,对周围的人说:
“你们去把我的儿子迈赛拉和我的弟弟马兹尼叫来,让我问问他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凭安拉起誓,这件事情实在太出奇了,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去找迈赛拉和马兹尼,不但未见两人的踪影,就连任何消息也没有打听到。安塔拉得知这一情况,心中更加不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在场和不在场的人听到爱诗玛失踪的消息,不禁议论纷纷。舍布卜对安塔拉说:
“弟弟,你不要听他们任何人的胡乱猜疑。依我之见,这个姑娘是忘不了你的儿子迈赛拉;至于迈赛拉心里想些什么,他为了这位姑娘,又经历了什么折磨,你更是心知肚明。如果迈赛拉不是因为在你面前不好意思表示什么,他早就忍耐不到现在了。我敢断言,昨夜迈赛拉与他叔父马兹尼一起巡夜,定是把心事告诉了马兹尼,并要求叔叔助他一臂之力,马兹尼怜悯他,于是答应了他的要求。他俩当中定有一个人进了帐篷,另一个人在外望风,随即将爱诗玛抢出,带着她去了沙姆。”
舍达德说:
“凭安拉起誓,舍布卜,你的想法很合情理,一说大家都明白了。”
安塔拉说:
“如果事情是这样,我们就立即上马追赶,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人不离鞍,直到把他俩追回来,然后再处置他俩。”
安塔拉对阿尔沃·本·沃尔德说:
“阿尔沃兄弟,去召集你的手下人,我们立即起程,免得错过时间徒劳一场。”
舍达德对安塔拉说:
“孩子,你带人追赶马兹尼和迈赛拉,让妇女和孩子们留在这里,这不是个好主意,尤其是你追你的儿子和弟弟。如果你去的时间太久,会因小失大,说不定人和财都会面临极大危险。”
安塔拉听父亲这么一说,反问道:
“那我该怎么办?难道我就听任我的弟弟和儿子从我的手中走掉吗?”
“儿子,”舍达德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先把妇女、孩子和牛羊骆驼送到居住在法札拉部族居住地的埃图凡人那里去,由一百名骑士护送他们,然后我们再带四百名骑士追赶马兹尼和迈赛拉。”
安塔拉听后,他和在座的人都觉得舍达德的主意好。当天,他们就开始安排妇女和孩子转移,派一百名骑士护送他们迁往埃图凡部族居住的地方,其余的四百名骑士则前往沙姆大地,他们个个都是不畏白日炎热和夜间寒冷的英雄好汉。他们穿旷野,越沙漠,终于看到了马兹尼、迈赛拉的踪迹,于是快马加鞭跟踪追去,来到两座山之间的一条沙路上。那路狭窄无比,约有一法尔萨赫长,两侧有山洞多处,令人望之不免心惊肉跳。骄阳似火,天气炎热,脚下的沙子滚烫灼人。他们想尽快走完那条沙路,挣脱酷热。正当他们尽全力疾行之时,忽听山上传来喊杀声,继之数不清的山石朝他们砸来,两侧的山顶出现一千人马,手举十字架,高喊着耶稣和玛利亚的名字。
安塔拉及其随行的骑士们眼见此情此景,勒马停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巨石不断滚落而下,他们当中的一些骑士跌下马背,手中的长矛柄也被折断,自觉灾难深重。他们朝山上望去,但见山势陡峭,高耸入云,而脚下却全是沙子。敌人都在山上,不断地向他们推抛石头,他们当中的一些骑士想躲进山洞,借以避免被石头砸伤。出乎意料的是山洞里也藏着敌人,开始向他们射箭。此乃天命,有道是:天,高远莫测;命,无可奈何。
阿卜斯骑士们面对天命安排,无法抗拒,无处躲藏,有的抱头捂脸,有的缩身马后,借以躲避飞落而下的山石。安塔拉则拔剑出鞘,冲着守在山洞口的敌人大喊。他的父亲舍达德跟着他杀向山洞口,不期黄沙飞腾,刹那间天昏地暗,两块巨石朝安塔拉砸来,如同弩炮。弹出的石弹,一块落在安塔拉的头盔上,另一块砸在他的左肩,安塔拉当即倒地,顿时被碎石埋住,一时不知什么灾难就要降自苍天。舍达德及若干骑士的遭遇与安塔拉无异,谁也无法排解自己面临的灾难,全都倒在了地上。
正在这时,有一老者从山上下来,走到洋人那里,对着他们呼喊道:
“耶稣的信徒们,快杀下去吧!你们不要害怕,因为他们已经死去!你们快去把他们当中活着的人捆绑起来,把他们全部歼灭吧!”
原来高声呼喊的老者是辛南·本·哈里赛。安塔拉及其伙伴们所面临的这场灾难是狡诈的拉比阿·本·齐亚德安排的。前面已经提及,拉比阿得知安塔拉一行离开家园,急忙派人跟踪,吩咐他们要快马加鞭追上安塔拉,看看跟安塔拉走的都是什么人,他们走哪条路,说他要采取行动,打乱安塔拉的计划,搅乱安塔拉一行的生活。那些人弄明情况,向拉比阿报告,拉比阿立即写信给辛南·本·哈里赛和哈斯奴·本·侯泽法。信中写道:辛南长老并哈斯奴:
安塔拉自高自大,专横暴虐。我已得到确切消息,知道他们离开了我们,带着妇女、孩子和牛羊骆驼迁移到了沙姆。你们之所以背井离乡,原因全在安塔拉的身上。你们离去的理由是充足而明显的。族王盖斯知道这一情况,对你们因遭受安塔拉专横暴虐之苦而远迁深感遗憾。我将安塔拉的种种行为向族王报告之后,族王盖斯对我们说:“你们就设法杀死这个安塔拉吧!”我们立即安排了杀死他的计划。那安塔拉得知消息便逃跑了。我们听说他离开了希贾兹,在一个名叫“泰马”的地方附近住了下来。请你们千万提高警惕,谨防他们向你们发动突然袭击,殃及沙姆居民。依我之见,你们应该主动出击,一举将安塔拉置于死地。你们一旦将他杀死,立即与族王盖斯取得联系,我好进行安排,让你们迅速返回自己的家园,让埃图凡人离开你们原来的住地。
你们有所不知,如今安塔拉又迎来了他的弟弟马兹尼和儿子迈赛拉,个个如雄狮,人人似猛虎,膂力过人,不可小视,你们千万要谨慎,一旦抓住他们,要防止他们逃脱。
……
拉比阿·本·齐亚德辛南看过信,欣喜不已,立即去见大马士革王海尔斯·本·加萨尼,把消息告诉他之后,请求立即出马拦截安塔拉。海尔斯一口应允,并对辛南说:
“你带上一千名阿拉伯骑士,祝你马到成功,如愿以偿。”
海尔斯想借此举留名后世。辛南答应他的要求,做了两天准备工作,第三天便带着三千名法札拉部族骑士上路了。临行前,海尔斯叮嘱辛南:
“你抓住安塔拉,先不要杀他,而要把他带到我这里来,让我好好惩罚他一顿,然后把他交给国王。你知道,安塔拉脱离波斯科斯鲁的围困之后,他的所作所为至今令我心中难过不已。”
“遵命!”
辛南一声回答之后,即率领三千人马向着沙姆大地进发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牧师和洋人走在辛南的前面,他们手举旗子和十字架;前进在辛南周围的是加萨尼部族骑士。法札拉部族中的一些人已受过基督教洗礼,成了基督教徒,在沙姆安居下来。
辛南率大军急行,接近那条谷间沙路时,一声令下,就地安营扎寨休息。他们刚刚在那里停留两天,马兹尼、迈赛拉带着爱诗玛走过那道山谷,临近了辛南大军所在的地方。辛南看见他们,便对手下的加萨尼骑士们说:
“你们去把那两个骑士给我抓来,让我问问他们的情况,打听一下安塔拉的消息!”
[0534]国王丧命
几个加萨尼骑士飞身上马,疾驰而去,旋即将马兹尼、迈赛拉包围起来。他们说:
“快跟我们去见沙姆长老吧,他定会赏你锦袍、金钱和马匹骆驼。”
马兹尼和迈赛拉跟着他们走去,他们的那番好话令叔侄心情平静,无所畏惧。二人来到辛南面前,离鞍下马,向辛南问过安好,然后问道:
“阿拉伯头人,你们是哪个部族的?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呀?”
马兹尼说:
“主公大人,我们是也门人,不满部族中的境况,特来求你们保护,想在沙姆落脚生活。”
“你们带的这位姑娘是谁呢?我看她哭得很伤心呀!莫非你们从她的亲人那把她抢出来的,或者你们惹怒了她?”
自打爱诗玛离开穆基德那里,一直泪水未干,心也总是平静不下来。远离穆基德,她对未来感到绝望,加上坐在马上,日夜兼程,马不停蹄,人不离鞍,心中更是苦不堪言,哭得更加厉害,且不时发出呻吟声。
辛南见姑娘哭成了泪人,知道她是被抢出来的,于是问起了她的情况。马兹尼听辛南这么一问,指着迈赛拉回答道:
“主公,你有所不知,这个姑娘是这位骑士的堂妹。”
爱诗玛一听面前这位老者问起自己的情况,自感得救有望,于是擦了擦眼泪,说:
“阿拉伯头领们,你们不要信这个人的话,他在撒谎!凭安拉起誓,我根本不是他的什么堂妹。我与他没有任何关系,而是被他们抓来的女俘。我是在我的帐篷里被他们抓来的,我远离我的家人和丈夫。大人有所不知,这两个人不是也门人,而是阿卜斯部族人,一个叫马兹尼,另一个叫迈赛拉,是安塔拉的儿子。我是族王盖斯的弟弟马利克的儿媳,我的丈夫叫穆基德。”
随后,爱诗玛把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向辛南讲了一遍。
辛南听后,欣喜若狂,说道:
“妙哉,妙哉!我们的愿望就要化为现实!我们接近成功了!”
随即辛南朝周围的骑士们一声大喊,然后说:
“把你们面前这两条狗拿下!”
骑士们一齐动手,将马兹尼和迈赛拉五花大绑起来。
爱诗玛见此情景,破涕为笑,欣喜难抑。辛南对她一番好言安慰,答应让她与自己的丈夫和家人团聚。辛南离去,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法札拉人对辛南说:
“辛南长老,我们抓住安塔拉,那才是我们的大喜事呢!我们一旦看到他,必用长矛刺向他的身体,或者把他连同他的弟弟、儿子一起绑起来。到那时,我们的目的才算真正达到了,总算制服了我们的敌人。”
辛南说:
“兄弟们,我听说安塔拉带着五百名阿卜斯骑士。因此,我们应该派出几个骑士,跟随他的弟弟和儿子寻觅安塔拉的踪迹。我的意思是说我们在这个地方和前面的那段沙路设下埋伏,占领山头,等安塔拉到来。据我所知,安塔拉不会不管这个女子,因为她的丈夫穆基德是安塔拉最喜欢的人,他一定会追他的弟弟和儿子,即使他独自追来也是可能的。如果情况果然如此,我们打探到他们的行踪之后,就放他们进入山谷当中,然后推石下山,不用一剑一矛,便可达到目的。假如他不来,我们今天也去那里,按照我们的设想进行安排。”
法札拉骑士听辛南这么一说,心里觉得甜滋滋的,简直赛过蜜糖。因为他们听说要与安塔拉作战,本来顾虑重重;如今听说占山头抛石头作战,心中的忧虑顿时一扫而光。他们说:
“长老,凭阿拉伯人的良心起誓,你的计谋太妙了,谁也比不上。”
随后,他们向前面提到的那条峡谷走去。他们将马匹丢在山下,安排部分骑士看管;分成两个大队,分别登上山谷两边的山头。辛南毕竟诡计多端,另安排西洋人持长矛、宝剑和弓箭把守洞口,以防安塔拉的人马向山洞里躲藏。辛南的这种部署果然奏效,如前所述,安塔拉的人马如遇大灾,似天命降临,人力难抗。辛南在山头上下令推石头并扬土,将安塔拉的手下人的眼睛迷住。旋即,辛南下令停止推石扬土,高声命令西洋人把活着的阿卜斯人捆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