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姆海尔宰相回答道:
“主公,他们的人马不足八千。不过,打败我们的不是那八千人马,而是一个巨人骑士。那个巨人骑士就是迪卡尔大地上的舍伊巴部族人。当他和我们在战场上交战时,人们朝着我们高喊他的名字,跟在他身后的骑士们则高喊:‘穆罕默德!穆罕默德!’我们一听喊这个名字,顿觉双目失明,眼前一片漆黑,周身颤抖不止,手抓不住长矛,利剑拔不出鞘。我们听到穆罕默德的名字,再也认不出我们的任何一个伙伴,好像整个大地全都变成了长矛,一齐向着我们刺杀过来;与此同时,天上的灾难之云化作倾盆大雨而降下。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巨人骑士哈尼·本·迈斯欧德把王子希尔桑戳于马下,王子顿时一命呜呼。眼见大难降临,我们只好狼狈逃遁,分不清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了。”
贤哲穆阿拜德说:
“你说得对。你的情况是可以原谅的。所有这些都是火神和光神的安排。我们在这里已经看到了证据,也是我们多年来所期盼的,只有现在才看到真情实况。”
那几天里,拜火教徒所遇到的种种怪事都是先知穆罕默德——愿安拉赐福给他——所显示的奇迹。就是波斯大军惨败于迪卡尔、波斯王子希尔桑丧命的那一天,发生了大地震,波斯科斯鲁的宫殿墙体断裂,十二个阳台坍塌,火神庙里的火熄灭,灰尘飞扬,天翻地覆,男男女女喊声响成一片,拜火教的祭司们取下自己的缠头巾,不吃不喝,国王也在城外搭起帐篷过夜,认为末日已经来临。一千年未曾灭过的火,却在那天熄灭了。
贤哲穆阿拜德对呼达文德说的那些话传了出去,人们听后,心中的忧虑失望为之一消。贤哲又向呼达文德谈到近几天来发生的事情,呼达文德心中的痛苦和忧虑也大为减轻。贤哲穆阿拜德对呼达文德说:
“大王陛下,不论什么人,总不会福运长在,正所谓人有旦夕祸福,月有阴晴圆缺,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大王当知道,这全是主神的意旨。天上的五大行星会聚在一起,证明将有一位伟人诞生在世上,他将得到苍天之主的支持和护佑。被阿拉伯人称为‘天房’的那个地方将是他的生长之地,他的立足之地则在渗渗泉与易卜拉欣立足处之间。他将得到崇高地位。这一点,大王是不应该心存什么忧虑的。七天过后,火神庙里灯火还会亮起来,天上会聚在一起的那五颗行星还会回返原来的位置。”
说罢,贤哲站起身来。大军溃败而返,呼达文德本想把宰相吉姆海尔处死,听过贤哲穆阿拜德的那番话后,情绪也稳定下来了,改变了主意。穆阿拜德又对呼达文德说:
“大王陛下,你有所不知,王子战死沙场正是那时一系列必然发生的事件之一,证明伟大人物将诞生在阿德南部族的预言正确无疑,那也是努阿曼国王的幸运标志的一种。”
呼达文德说:
“凭漆黑之夜起誓,这一次我要亲率拜火教徒大军出征,定要把迪卡尔大地踏平,让它成为荒原,寸草不生,还要把努阿曼及杀我儿子的那个骑士就地处死,令其陪同我儿子永眠荒山野岭!我还要劫持他们的妇女和姑娘,切开孕妇的肚皮,宰掉未出世的婴儿。我要像法老对待以色列人那样对待阿拉伯人。《圣经·旧约篇》记载,约瑟及其兄弟的一代人去世之后,以色列族在歌珊繁衍生息,逐渐成为一个强族。数百年过去,埃及人根本不知道有过约瑟此人。埃及一位新法老登基,见到以色列人强大,十分担心他们对埃及构成威胁,一旦发生战争,以色列人联合埃及的敌人攻打他们,摆脱埃及人统治,于是加紧迫害以色列民族,派埃及监工监督他们劳动,让他们做最苦最累的活,为法老建城制砖。”
说罢,呼达文德立即穿上黑衣服,王公大臣、侍卫官及马达茵的所有人都穿上了黑衣服,祭悼王子希尔桑的活动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光景。
旋即,呼达文德写信给波斯各地、呼罗珊大地及诸藩属总督,立即派信使送达各地,并叮嘱信使:
“千万不要遗漏任何一地!因为王子遭杀之事令我不能忍受,我必亲率大军出征,报仇雪恨。”
信使策马离去,呼达文德沉浸在极度痛苦之中。这时穆阿拜德及国家重臣们来见国王,异口同声禀报道:
“大王陛下,好消息,你可如愿以偿、惆怅尽消了。你委派的阿拉伯总督易雅斯到啦,并带着杀死王子的骑士哈尼·本·迈斯欧德。”
呼达文德朝着太阳出升的地方跪拜过之后,对众臣说:
“诸位臣子,你们说的当真?”
“凭火神起誓,千真万确。”众臣答道。
“把他给我带来,让我亲手将之斩杀,拿他的血伴酒喝,把他的肉放在火上烤着吃!”
[0536]哈尼被俘
贤哲穆阿拜德说:
“大王陛下,你的这个决心可下得不妥,而且达不到目的。依臣之见,你当和和气气地和他说话,借此将之置于羞辱网下。”
呼达文德说:
“当代大贤哲,你有什么想法,讲给本王听听吧!”
“那个魔鬼来到你的面前,你就向他表示懊悔之意,并向他赐赠礼袍,让我和他说话,放他的血。”穆阿拜德说。
群臣听后说:
“贤哲大人,凭主神起誓,你的主意妙!”
呼达文德说:
“先把易雅斯给我带来,问问他是怎样抓住那个击败了代来姆、波斯和阿拉伯骑士的猛狮的。”
哈尼·本·迈斯欧德是怎样被俘的呢?
前面提到蒙面人苏伯阿遇到溃逃的波斯、阿拉伯大军,两个败将讲到哈尼如何如何骁勇善战,蒙面人嫉妒之心顿生,策马驰去,想把哈尼杀死,期望自己成为世间无敌的大英雄。他惊异世事变化,竟然出现了那么多能与他抗衡的骑士。他边打马疾驰跨越荒原,边顺口吟诗:吾欲登高位,独占无二雄。
若非灾频至,脚踏大地平;
东西尽归我,青史留芳名。
时运不助我,所求未必应。
天赐我好汉,视死如归程。
誓令世上人,俱甘拜下风。
曾遇安塔拉,一魔呈猴形。
拔剑一声喝,动地似雷鸣。
定使其骨肉,喂饱内志鹰。
稍顷矛对剑,虎与猴焉同!
见我占高枝,莫责我成疯。
星占师有嘱,挥剑对凶猛。
言我真雄狮,活到见穆圣。
内志闪光时,结束我此生。这个魔鬼提到他生活到先知穆罕默德——愿安拉赐福给他——时代,还要与伊玛目阿里阿里(约600—661):四大正统哈里发之一。******教历史上的第四任哈里发,其后被什叶派尊奉为第一代和从不犯错误的“超人”。穆罕默德的堂弟和女婿。战斗。蒙面魔鬼苏伯阿之所以能在诗中提及穆罕默德,原因在于他从麦加占卜师那里听到了关于先知诞生的预言。蒙面人的伙伴们对他的行动感到惊诧不已。
蒙面人一行来到一个名叫海尔赛的地方。海尔赛是一片人迹频至、道路纵横,就连野兽都不敢出没的宽广大地。蒙面人一行进入那片大地,依旧策马急奔,想在夜幕降临之前走出那片土地。他们正走着,忽见前方闪出十名骑士,马快如飞,简直就像俯冲而下捕食羚羊的大雕。他们的身后跟着三个人,赶着一群骆驼。蒙面人对手下骑士说:
“弟兄们,你们全去打探一下,他们究竟是什么人,问罢之后,把他们抓来杀掉。”
随即,他们开始做战斗准备,拔剑出鞘,策马飞奔。当他们接近哈尼的人马时,向着他们一声大喝,发现他们箭在囊中,身未披甲,心不在焉。蒙面人见此情景,说道:
“说实话,看他们毫无戒备,足以证明他们都是英雄好汉。”
蒙面人手下骑士冲上前去,以便打探对方情况,高声喊问道:
“阿拉伯头人们,请告诉我们,你们是哪个部族的,免得成为刀剑下的冤鬼,到时后悔莫及。”
哈尼及手下人听那个人这样一问,十名骑士当中的一位满怀豪情走上前去,大声回答说:
“你对英雄之间的对战一无所知,你没有任何捕捉离林之狮的经验,我劝你和你的同伴放弃贪欲,赶快回转,免得遭遇骑士削铁如泥的利剑。你若真想了解真情实况,说给你倒也无妨,你将知道我对你和你的同伴的劝告多么真诚,以免你心存幻想。告诉你吧,我们是迪卡尔骑士,威风凛凛,气势足以拔山填海。你有所不知,与我们在一起的那位英雄,仅在一天之内,便击败了十万波斯大军,消灭了三十名阿拉伯骑士,众多沙漠居民在他的面前甘拜下风,就像狼闯入羊群那样,羊群顿时四分五散,东西逃窜。我们这位英雄杀死了波斯王子希尔桑,那是任何一位沙漠居民都不曾有过的辉煌战绩。我们这位英雄就是哈尼·本·迈斯欧德,名门虎将之后,现在无人能比,绝无仅有。”
那骑士话音未落,蒙面人大喝道:
“喂,如果他真是哈尼,那么今天就是空前的吉日良辰。”
蒙面人向那骑士走去,好像要那骑士回答他什么问话,又想将之一矛刺于马下。蒙面人对手下随从们说:
“弟兄们,你们就为我感到高兴吧!我和你们一起来,想抓的就是这个强汉,不料在这个地方就和他相遇了。我抓到他之后,把他送到波斯科斯鲁那里去,波斯科斯鲁定会让我向他提出要求。到那时,我就对他说:‘我希望你把阿拉伯王国交给我,我把努阿曼给你绑来。我还要为你征服沙姆王国,让上上下下的民众都向你低头称臣。我替大王掌握东西各方大地,让阿拉伯的所有部族都成为你的臣民,向你朝贺纳贡。’……”
蒙面人话未说完,哈尼手下的八名骑士争相向着蒙面人冲去。哈尼对其余的伙伴说:
“凭安拉起誓,我本无意让这些人的血流在这黄沙上,只是因为他们的贪欲太盛,致使他们的大限已经临近。”
哈尼想与伙伴们一起直取蒙面人,但伙伴们对他说:
“凭安拉起誓,我们决不让你出战,不让你的利剑沾染这些胆小鬼的血。”
说罢,他们挥舞长矛向着蒙面人直扑过去。见此情景,蒙面人苏伯阿对手下人说:
“你们原地站住,不要和我一起与这些骑士拼杀,让我独自把这些人送上不归之路,让那哈尼心惊一下。因为他自命不凡,所以不肯与我交战。”
蒙面人奋力迎了上去,有意在哈尼面前显示自己的勇敢善战。蒙面人果然身手不凡,与哈尼的那些手下人相比,如同巨鹫遇到兀鹰,猛狮遇到狐狸,不到一个时辰的工夫,就有五个骑士倒在蒙面人的面前,一动不动了。另外三个骑士调转马头,惨败退去。哈尼见蒙面人确乎有些本领,不由得怒火中烧,从伙伴手上夺过一柄长矛,策马像乌云一样向蒙面人扑将过去,同时发出雷鸣般的喊声。哈尼接近蒙面人时说道:
“喂,千角王,你是哪方骑士,你的家人和部族生活在哪片土地上,如今又自何方而来?”
蒙面人回答说:
“你有所不知,我来自也门大地。我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你报仇雪恨。因为你在迪卡尔战役中杀死了我的亲兄弟和堂兄弟。出乎意料的幸运,我今天在这里遇到了你。”
说罢,二人挥矛舞剑,猛烈拼杀起来。马踏黄沙,烟尘腾飞;人喊马嘶,声震天地;剑矛碰撞,铿锵作响;神鬼逃窜,魂破心惊。他们彼攻此守,此攻彼守,搏杀激烈异常,各自令对手极度失望。
列位听官,那是一场猛狮与马队之间的搏斗。我并未亲眼目睹那场生死较量,只是把听到的一点情况记录下来,遗漏在所难免。据说,假若长矛从二人手中飞出去,刺及人身,定会鲜血迸流,可怕奇景即现,令人难以用语言形容。俗语云,两虎相斗,必有一伤。其实不然,那两位骑士都受了伤,鲜血染红了战袍。双方都感到难以征服对方,但都羞于叫停,战马依旧驰骋,长矛仍在舞动。人们纷纷远离二将,时光后悔怎么让二人相遇在这个地方,大家都说这场战斗异乎寻常。
哈尼·本·迈斯欧德本来在迪卡尔的舍伊巴部族家园,怎么在海尔赛与蒙面人相遇了呢?原因在于哈尼的舅舅吉斯。吉斯离开自己的女人和族中妇女以及牛羊骆驼,带领人马随波斯大军而去,这个情况前面已经谈到。大战结束,波斯大军溃败,吉斯担心妇女孩子们遇到什么意外,想去接他们。但哈尼没有让舅舅去,而是自己带着十名骑士去接妇幼和牛羊骆驼返回,在海尔赛遇到了蒙面人。因为哈尼认为不会在路上遇到仇人或对手,故连锁子甲都没有穿,更没有想到路上会有一场恶战,致使自己受伤。
哈尼和蒙面人都是阿拉伯骑士英雄,厮杀激烈,未曾停下,双方都把生死置之度外,结果两计致命重剑落在了双方的身上。蒙面人的一剑将哈尼的皮盾劈成了两半,直砍中哈尼的肩膀;而哈尼的那一剑则落在蒙面人的头上,皮开肉绽。蒙面人当即落马跌倒在地上,只能听到人的喊声,眼睛什么也看不到了;哈尼中了蒙面人的那一剑,摇摇晃晃,仍想骑在马上,但未能挺住,不久跌下马背,昏迷不省人事。
伙伴们见哈尼落马失去知觉,丢下他返回迪卡尔大地,随行的那些家仆们恐怕丢掉性命,也跟着他们走去。他们本来以为哈尼·本·迈斯欧德定能战胜蒙面人,胜利回到同伴们当中,却看到哈尼落马倒地,不禁感到失望,于是回返家园而去。
蒙面人的伙伴们眼见两位英雄倒下,自感灾难沉重,经过商量,一致同意把两位英雄带到伊拉克去。他们说:
“假如我们的头领能够痊愈,日后任他如何处置自己的对手。我们把哈尼·本·迈斯欧德送到波斯新王呼达文德的宫里,要求国王给我们一把赏钱。”
他们走近那两位英雄仔细一看,发现二人不省人事,于是向他俩的嘴里滴了点儿水。他们发现哈尼的伤情比蒙面人的伤还要重,于是立即在二人的伤口处放了些麻醉药,然后将伤口包扎起来。随后,他们又往二人的嘴里滴了些驼奶,接着把他俩绑扎在驼鞍上,向着伊拉克大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