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未踏之酒,日与月未见;
玛瑙杯中酿,美名天下传。
五韵意何在,切析莫迟缓!穆基德听过爱诗玛的诗句,不仅打内心惊赞她的美貌,更加佩服她的诗才,说道:
“爱诗玛,凭安拉起誓,你的美貌令我心动,你的诗文使我神驰。我一定全力以赴解析你的诗句,还望海涵我的浅薄寡陋。”
说罢,穆基德身依宝剑,道出隐藏在心底里的爱恋之情,他终于情不自禁,随口吟诗回答爱诗玛:爱诗玛身影,令我心畅酣。
明责表钟情,暗斥示恋险。
呼声爱诗玛,贞男眼前站:
平生未曾尝,爱情多甘甜。
有问必有答,一息存世间。
睡被醒者缚,无惧无忧患。爱诗玛听后,上前一把将穆基德紧紧拥抱,少女少男的身体紧紧贴在了一起,相互亲吻起来……
[0512]赤鹤风波
天色大晚,他们方才散去,各回自家帐篷。
穆基德回到家中,食不甘味,夜不成眠,坐以待旦。不知怎的,他觉得夜是那么漫长,不知等多少时间东方才能透出黎明曙光,期望按照约定的时间重聚原地,对诗畅谈。
天终于亮了,红日缓缓升起,晨光照亮了大地。少男少女们走出村庄,在昨天游玩的地方聚会,他们相互问安致意,只觉得原野、大地和溪水也都和他们一样感到欢喜。
穆基德见到爱诗玛,相互问候拥抱,宛如恋人,亲密无间。二人有说有笑,谈天论地,直到日挂中天。爱诗玛对穆基德说:
“穆基德,给我们吟首诗,好让我们享一享耳福,也一展你的诗才。”
“遵命!爱诗玛。”
穆基德随口吟诵道:致意众英男,苗条似矛柄。
吸引众人心,柔韧并谦恭。
朱口含珠玉,面绽微笑容。
身段羞煞柳,婆娑舞姿动。
雅若惠风至,奔跑起狂风。
远去心难舍,双眼泪迷蒙。
目中蓄利剑,明亮盖水晶。
屡别悦我心,伤多无厌生。
面似一轮月,灵巧如瞪羚。
满面光闪烁,宛若晨阳升。
唇浮美酒香,妙语连珠成。
宝贝驻我心,千万勿远行!
访我千时辰,忧虑一扫空。
过错在我身,直言莫留情。
看在安拉面,常伴得安宁。穆基德吟罢诗,赢得姑娘们的一片喝彩声。爱诗玛听后,高兴得手舞足蹈,深深爱上了穆基德。穆基德的形象与诗文印在了她的心中。爱诗玛抑制不住内心的激情,说道:
“凭安拉起誓,穆基德,你真是口齿伶俐,出口成章,妙语连珠,美貌盖世,诗才出众。”
他们吟诗对歌,欢乐开怀,忘记了时光,忘记了饥饿。几个时辰飞快过去,爱诗玛对周围的姑娘们说:
“姐妹们,我们如果在这宽阔的草原上点上一堆火,弄些驼肉来烤一烤,边吃边喝边玩,那该是多么惬意,多么快活!阿拉伯人最喜欢吃驼峰肉,如能放在火上一烤,那才是最大的享乐。”
穆基德听爱诗玛这么一说,微微一笑,然后顺口说:
“这个嘛,还不是手到擒来!”
说罢,穆基德转身离开那里,直奔叔伯们所属的牧场而去。
穆基德到了牧场,看见伯父族王盖斯的驼群,有的自由自在地吃着青草,有的在玩耍撒欢儿,而刚断奶的幼驼则在追逐嬉戏。盖斯家的牧奴们常常坐在附近的帐篷里。穆基德走近伯父的驼群一看,多达千峰,峰峰体壮膘肥,简直无法用语言描绘;尤其是其中的公驼,毛色光亮,高大威猛,胜过周围牧场上的所有骆驼,常人没有见过比之更好的同类。阿拉伯人以族王盖斯拥有这种公驼而感到自豪,称之为“赤鹤”。这峰宝驼声名远扬,阿拉伯各部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年为千峰母驼配种,代代相继,品质从无变异。在当时,只有也门境内才有这样的一峰赤鹤,因其强壮无比,人们评论公驼之时,往往以这峰赤鹤作为范例,所有骆驼都是它们的后代。
穆基德绕着驼群转了一圈,看见了那峰赤鹤,那高大挺拔的驼峰令他又惊又喜。他心想:“像这样的驼峰,定是爱诗玛最喜欢的。”穆基德立即走近赤鹤,拔剑出鞘,手起剑落,将驼头割下,驼身顿时倒地。继之他剥开驼皮,将驼峰削下,带着沉甸甸的驼峰肉走到一棵树下,砍下些干柴树枝,快步回到溪水边上,将驼峰肉和干柴放在爱诗玛的面前。
爱诗玛眼见穆基德如此听命,内心喜不自禁,即令仆女们点上火。爱诗玛又是一声召唤,穆基德将驼峰肉分串好,开始架在火上烤起来。驼油滴在燃烧的干柴上,发出阵阵噼噼啪啪的响声,不大一会儿,驼肉被烤得焦黄,香气扑鼻,令人垂涎欲滴。姑娘们围着火堆,边烤边吃,边说边笑,乐不可支。穆基德不时地递给爱诗玛一块肉,间或爱诗玛又送给穆基德肉一口。他们在溪边玩得开心尽兴,无所顾忌。
正在这个时候,族王盖斯的牧奴忽觉烤肉的香味扑鼻而来,急忙走出帐篷,察看驼群,意外地发现公驼赤鹤已被宰杀,驼峰肉已被割去。眼见此景,牧奴们一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自感大祸临头,纷纷批打自己的面颊,悔不该如此粗心大意,竟然出了这么大的娄子,个个担忧自己的生命危在旦夕,人人惊呼时运不济,倒霉出奇。
牧奴们看到滴在地上的血迹,便沿着血迹追去,一直追到溪水畔。他们看见火燃烧得正旺,穆基德坐在那里正翻转着驼肉块,禁不住高声喊道:
“我的少爷呀,你给我们闯下了大祸,我们断头的时候到啦!这峰赤鹤是你伯父日夜挂心的宝驼,你怎好把它给宰了呀?如果你早告诉我们一声,你要什么样的骆驼,我们都能让你如愿,也不至于宰杀这峰宝驼。你有所不知,我们会因此丧命的。因为你不是宰掉了一峰普通骆驼,而是杀死了一千峰上好的骆驼。失去赤鹤,会给你伯父留下无穷忧虑,使他怒气大作。”
随后,牧奴们开始辱骂起穆基德来。穆基德在众位姑娘们面前感到害羞,立刻一跃而起,拔出宝剑,直取牧奴,同时喊道:
“多嘴多舌的坏小子们,你们要说到什么时候?”
牧奴们恐怕被他的宝剑伤害,扭头就跑,一直跑到族王盖斯那里。盖斯看到他们脸上有被批打的手印,便问:
“你们这是怎么啦?”
他们告诉族王说,赤鹤宝驼被宰杀了。盖斯一听,不禁一惊,忙问: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宰杀我的宝驼?快告诉我,我定让他的尸首化为野兽、猛禽口中之食!”
只见族王盖斯怒气满面,眼斜口歪。他们说:
“族王大人,敢干这种事的不是别人,而是穆基德·本·马利克。我们正在帐篷里睡觉时,一阵扑鼻的烤肉香味把我们从梦中唤醒,我们跑去一看,赤鹤的驼峰肉都被割走了,地上留下一行血迹……”
“你们快去把我的侄子穆基德给我抓来!你们不要怕他!”
牧奴们三五成群地朝溪边跑去。先到的几个牧奴一见穆基德,连声责斥他宰杀了那峰宝贝公驼赤鹤。穆基德未容他们多说话,拔剑出鞘,怒不可遏。牧奴们见此情景,急急忙忙逃向旷野,恐怕命丧荒漠。穆基德未追多远,便返回溪边,却见那里空无一人,姑娘们都已离去,怕出什么意外,躲回自家的帐篷。
穆基德眼见溪畔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心中甚为难过,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泪水模糊了双眼,润湿了面颊。正在这时,又有几个人来到他的身边,他们是他的伯父盖斯派来的人。他们见穆基德坐在那里哭泣,愁苦难耐,因心上人爱诗玛离去而神志不清,不知自己究竟是在人间还是在天上。他们把他围了起来,随后,他们当中的几个人走上前去,对穆基德说:
“喂,穆基德,你伯伯让我们来叫你;你若不从,我们就把你绑到他那里去。”
穆基德站起来,像丢了魂一样,跟着他们走去,他的自尊心一扫而光,不知道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下场。来到伯父盖斯面前,伯父先是一顿责骂,然后说:
“难道说你觉得天地狭窄,连一峰可供宰杀的骆驼也找不到,偏偏要宰我那峰宝驼?凭安拉起誓,若不是怕阿拉伯人责备和嘲弄,我真会送你一死,也好消一消我心中的怒气!”
穆基德哭成了泪人,不时用方巾擦拭泪水。他对伯父盖斯吟诵道:阿伯当公正,切莫埋功名。
怎可开口骂,血系一脉通?
怜悯此孤儿,行善岂可终!
冒昧宰一驼,容忍情理中。
权当夜幕垂,远客入帐篷;
牛羊油面蜜,无一待友朋;
忙乱抓赤鹤,屠宰于黑灯;
客食心喜悦,责斥失理性!
因之杀宾客,四方闻嘘声。听侄子吟出这样的诗句,族王盖斯更是火冒三丈,大怒道:
“你呀,你把我的驼中之王都宰了,难道凭这首小诗就能够推卸掉你的罪过?”
盖斯对牧奴们说:
“你们给我把他带走,扒下他身上的锦衣华饰!明天早上把他带往牧场,让他穿上你们的衣服,和你们一起在牧场上放骆驼!你们要执行我的命令,如有不从,小心我挥剑削下你们的脑袋!”
当时,盖斯的儿子、穆基德的堂兄祖海尔也在场。祖海尔眼见父亲要这样处置穆基德,心里很是难过,急忙对父亲说:
“父亲,早知道因为这么一件事就让弟弟去放牧骆驼,我就让他留在也门,在那里给人家放牧了。我已经告诉人们,说我们与他之间有血亲关系。凭安拉起誓,父亲,这件事我们不能听从你的命令,即使我们首级落地。我不能让我的堂弟与牧奴一道去放骆驼。这件事,我们不能听你的安排。”
听族王之子祖海尔这样一说,在场的人无不帮助祖海尔说话,祖海尔的叔父努法勒也说出了同样的话。他们想立即把穆基德藏起来。盖斯说:
“凭安拉起誓,我不能原谅、宽恕他,除非他自己以我的生命起誓,再也不和那些姑娘们一起游玩、吟诗,无论黑夜还是白天。要知道,他整天和姑娘们待在一起,有辱我们的门风。村上族人们多次向我告他的状,他们对我说:‘你侄子带坏了我们的姑娘们,我们只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容忍他这样肆无忌惮,因为他是你的亲侄子。’我想让他忏悔,远离那些伤风败俗的行为;如不从命,我就把他杀掉,一劳永逸。”
努法勒说:
“我们让他按照你的要求行事,禁止他再干那种不合礼仪的事。”
随后,他们以族王盖斯的生命起誓,保证执行族王的命令。接着,穆基德也立下誓言,表示忏悔。事毕,他们带着穆基德离开。
自打穆基德从也门回到家园,努法勒就非常喜欢这个侄子,而且也十分看重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
所有这些事情发生时,安塔拉及其朋伴不在阿卜斯家园,而在埃图凡部族参加外甥海塔勒举行的家宴。事情过去之后,安塔拉才带着马兹尼、爱兽迷和阿尔沃回到家中。
穆基德离开伯父,回到家中,在母亲面前大哭起来,边哭边诉自己遭遇的灾难……
[0513]女爱男欢
母亲听后说:
“孩子,凭安拉起誓,你说话行事都很过分,辜负了你伯父的好心!若不是看在你生父的面上,他会让你抵那峰宝驼命的。”
接着,母亲把事情的严重性对穆基德讲了一遍,对他的行为严加责斥。母亲又说:
“孩子,你给你的伯父带来了烦恼和苦闷。你有所不知,那峰赤鹤宝驼是你伯父的至爱,他爱那峰宝驼胜过爱他的儿子祖海尔。因为那是一峰希世宝驼,失去不可复得。”
母亲一再说那峰赤鹤的珍奇所在,穆基德这才翻然醒悟,知道自己犯下大错,后悔至极。但是,他心中对爱诗玛的爱恋之火仍在炽燃,难以平息。次日天一亮,他便来到溪边,在那里来来回回踱步,心潮澎湃,希望心上的美人出现在那里,然而踱来踱去,连一个人影也没有看到,禁不住万分失望,眼泪夺眶而出,簌簌下落到鲜花和青草上。他凄然吟诵道:世有童贞男,不识爱情甜。
爱神今入心,惶惶魂飘然。
爱诗玛何在?耳目莫逍闲。
离别日凄清,甘霖久未见。
快乐小羚羊,不见现溪畔。
水边花与草,两眼泪不干。穆基德吟罢诗,两行热泪如断了线的珍珠,簌簌洒落,痛哭失声,几乎昏迷过去。他一直在溪边待到夜幕垂空,因为沉浸在爱情之中,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他的眼前消失得一干二净。他站起来走去,不知道时光老人会济助他还是会作践他。他走来走去,不见一个人影,只有他独身一人,形影相吊,只得无奈回转。
穆基德回到自己的帐篷,仍然沉醉于相思之中,辗转反侧,合不上眼,望着天空的繁星,祈求无所不知的安拉让他见到爱诗玛。漫长的黑夜好容易才熬了过去,天终于亮了。穆基德与姑娘们游戏溪水畔的消息在两个部族中迅速传开,人们都在议论他。得知这一情况,各家都禁止自己的姑娘到溪畔、草场去玩。爱诗玛的父亲更是忧心忡忡,恐怕自家女儿在异地闹出丑事来而丢自己的老脸,后悔带着全家来赛阿德山和舒尔拜大地。他越想越感到事情严重,冲入女儿的帐篷,拔剑出鞘,怒不可遏地对爱诗玛说:
“死丫头,凭主神起誓,我若再听说你去溪边玩耍,非让你死在这口宝剑下不可。”
随后,叮嘱她的母亲对她严加看管,并且把由于爱诗玛引起的那场风波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爱诗玛爱穆基德胜过穆基德爱自己。因为爱诗玛深深爱着穆基德,终日魂不守舍,不知如何是好,食不甘味,夜不成寐,不识梦乡滋味。她知道穆基德也苦苦爱恋着她,担心穆基德因思念自己而火燎心肠,于是把贴身仆女叫到自己的面前,把心头的秘密吐露给她,并对仆女说:
“你到穆基德那里去一趟,代我向他问安好,安慰他一番,对他说我就像他爱着我一样爱着他。让他只管放心,我已选定他做我的意中人,日后成为我的丈夫。海可枯,石可烂,爱他之心永不变;生前不能成婚配,死后也要成双对。”